作者:耿遥
闻言,裴叙弯了眼眸,故作玄虚地凑到她耳畔,道:“现在可不是白天。”
苏绣杏眼瞪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一块糕点还没吃完,她突然顿下了动作,狐疑地扭头看他:“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她明明抹了药粉,使得脸上起疹,再加上,她又带了面纱,按理说,应该不会让人给认出来啊。
裴叙笑得有些欠揍:“我又不是瞎子。”
苏绣:……
哦哟,真不得了。
她顿时没了胃口,扭过头,再不看他。
如果她现在的模样真能让人轻易认出的话,那刚刚相遇时,毒蛇是不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如果认出来了,那她怎么办才好呢?
苏绣出神得太厉害,以至于裴叙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
裴叙看着她沉默的侧脸,抿了抿唇线,终于没忍住出手,推了推她肩膀:“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苏绣手托下颔,愣了愣地看向庭院中间,那翩翩起舞的舞娘。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脸庞,柔和的光晕将她的面部轮空清晰勾勒,清丽之中,又多了几分温柔。
她叹:“听你吠吗?”
裴叙:……
愣了愣之后,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你就这么想吸引我注意吗?”
“啊?”苏绣没懂他的意思,拧了眉,转头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里,满盛疑惑。
裴叙手撑桌案,向她靠近,再次笑问:“我说,你真有这么喜欢我吗?”
苏绣:……
“呵,看来裴公子的妄想症还挺严重。真是抱歉,本人医术不精,并不能帮你看看脑子,治好你的病。我劝裴公子还是好好做个人,一天到晚别胡思乱想了。我眼神好得很,脑子也没问题,所以本人绝不可能会喜欢上裴公子这样的人。如果裴公子只是想戏弄一下良家少女,就请你离开这里,左转,往前走,那边还有很多漂亮姑娘。”苏绣心里窝着一团火,恨恨道。
裴叙:?
裴叙:“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啊?”苏绣一脸茫然。
裴叙静默不言,直视她双眼。
在苏绣被盯得头皮发麻时,他却又突然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苏绣被他这些动作搞得一头雾水,愣愣地没有反应。
直到他背影消失人海,她才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脑门,微微凝眉。
不是?
她说了什么,他怎么一副良家妇男倍受欺辱的模样?
苏绣实在不能明白,正当她疑惑时,郭林氏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这个女儿,找了回来。
那妇人轻拍苏绣肩膀,问:“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否见过一名和你一样穿着打扮的小娘子?她是我女儿,不知道她贪玩去哪里了,我找不到她了。”
苏绣:?
第30章
“阿娘,是我。”苏绣紧阖了齿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憋出这一句话来的。
郭林氏真是她亲娘。
不仅抛弃她,还在一转眼的功夫,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认都认不出她来了。
苏绣握紧了身侧双拳,努力不使自己哭出来。
郭林氏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我漂亮美丽的筱筱,怎么可能会变成你这个丑样子!”
苏绣:?
苏绣抬手摸了摸脸。
隔着那层薄薄面纱,她还能摸到那些微微凸起的疹子。
不仅如此,连裸露在外的上半张脸,也布满了红点。
看来她的药还是挺有用的。
但裴叙是怎么认出她的?
苏绣抬头,狐疑地看向郭林氏,拧眉问道:“你真没认出我?”
郭林氏坐到她身旁,指尖按在她额头,发出了惊叹声:“老天爷啊,你这是怎么弄的?你和谁过不去,把阿娘辛辛苦苦折腾一下午的妆给糟蹋了啊?”
担忧的竟是……妆吗?
苏绣心头一梗,有一种当场去世的窒息感。
就在她努力平定情绪时,周围的情况有了变化。
当今圣人,竟然屈尊降贵,亲赴了左相的这场寿宴。
众人见天子来访,无不俯身叩拜,山呼万岁。
在这整齐划一的山呼声中,郭林氏按住了苏绣肩背,迫使她跪在地上。
苏绣还从来没见过这一国至尊,跪着的时候也没能安分,时不时地抬眼,去打探那尊贵的天子。
天下百姓,皆不敢妄议皇家之事。
所以对于当今这位圣人,苏绣并不了解。
她曾听张大娘说,当今圣上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他运气好。
先帝在世时,并未立下储君,所以在他突然驾崩后,诸位皇子争乱不休,血流成河。
但争到最后,他们也没争出个结果,全都死在了宫乱之中。
因此,不得恩宠不争不抢的圣人,就成了他们之间的胜者,在左相一派的拥立之下,成功登上了帝位。
只是……听说这位运气好的圣人,好像脾气却不太好。
在她胡思乱想时,圣人已走到了诸位,抬手示意免礼。
苏绣在坐回案前时,又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帝王竟意外地年轻英俊。
面如冠玉,唇似抹朱,但面部的轮廓坚毅,不笑时,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摄人气势。
因为不在朝堂,他并未着冕服,只普普通通的玄黑常装。
但普普通通这个词,也就是说说罢了。
苏绣瞅着他领口衣角的金龙腾云纹,没忍住“啧”了一声。
看那精致的绣工,恐怕割下来一条袖子去典当,也能换来他们师徒三人的伙食费了。
突然想到了师父和穆丞,苏绣没忍住一阵叹息。
这该死的毒蛇。
苏绣恨恨地捏紧了拳头。
因为圣人的突然到来,大家怕失了分寸,都没有刚才的活络,所以宴会的气氛,比起方才,凝重了不少。
圣人似发现了这点,勾了勾唇角,笑问左相:“看来,左相的客人们,都不太欢迎朕啊?”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在座的各位无不听出了杀气,登时一个寒颤。
左相爬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他凑上前去,对圣人毕恭毕敬地一揖:“陛下说笑了,能得见陛下,是最大的幸事,恐怕,在座的诸位都如微臣一般,为陛下的到来,惊喜得回不过神来了。”
被左相这样拍了通马屁,圣人非但没有变高兴,脸色还更差了。
苏绣看不懂这些,叹了一口气后,继续吃她的糕点。
她还没吃上几块,刚来的圣人就匆匆回宫。
苏绣看他浩浩荡荡带人离去,不免疑惑:“阿娘,为什么陛下又走了?”
郭林氏故作玄虚:“圣人之事,莫要妄议。”
苏绣:……
苏绣:“哦。”
宴会进行到半夜,终于结束。
因为宴会太过无聊,苏绣一直都在吃,都快吃成显怀的女人了。
她摸摸肚子,没忍住打了个嗝。
一旁的郭林氏极度嫌弃:“筱筱啊,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吃的,你何必像是饿鬼一般呢?”
苏绣:“饿鬼也是你生的。”
郭林氏闭嘴了。
郭伯言和郭韫在宴上喝了不少酒,意识模糊,不能驾马,所以就和她们两人挤在了同一辆马车里。
郭韫比起他爹,还是清醒不少,还能分出精力,给郭伯言轻轻拍背。
郭林氏叹:“真是的,家里一个饿鬼,一个酒鬼。”
苏绣接她的话:“那阿娘是什么鬼,竟然能和一个酒鬼生出一个饿鬼来?”
郭林氏:……
坐上马车后,车夫就扬起了马鞭,欲驱马回府。
但马车刚刚驶动,就有人在背后叫住了他们:“请留步。”
车夫应声停下。
坐在车窗前的郭林氏挑起车帘,与外边的那人对话:“原来是陆三公子啊,请问,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