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耿遥
而那女子身形袅娜,步履姗姗,不多时,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隐在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中。
初夏的风惬意拂来,吹动了他发丝。
几缕青丝飘到身前,随风而动,轻轻地挠在他脸颊,带起阵阵的酥麻。
裴叙下意识地伸手,将其捋到了耳后,望着远处的风景,微眯了眼眸。
又是……这样的感觉。
心头止不住的悸动,扰得他无法集中思绪,什么都思考不了。
几片绿叶被风吹落,如舞蝶一般,翩然自枝头飞舞而下。
飞到装叙眼前时,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
然后收到眼前,缓缓松开了拳头。
但是那片绿叶已经被他揉皱,几道深绿的印痕横亘在叶身上,不可磨灭。
就像是她突然留在他心底的痕迹。
裴叙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将那难言的情绪压下心头。
他缓了缓神,然后抬脚离开。
等他回到殿门前时,昌平已经走了。
想来是久不见他身影,就提前离开了罢。
裴叙看空荡荡的殿前,心里是说不出的怅然滋味。
他的腿上还没有好全,所以来的时候,是与昌平道乘的马车。
但昌平走的时候,把马车给带走了。
无奈之下,裴叙只好拖着废腿从皇宫走回去。
也不知是他走的太快,还是昌平的车行的太慢。
等他回到侯府时,昌平竟然还没回来。
裴叙猜想她是拜访哪位好友去了,就没怎么在意,懒懒地瘫在榻上,等大夫过来。
行动得太久,他的伤口又裂开了。
换药的过程冗长且无趣,裴叙等着等着,就斜靠榻上,阖眼睡着了。
午睡时做的梦,总有些虚幻。
一片白色光影中,裴叙看到了晃动的重重人影。
他伸手拨开人群,一步一步地往前找去。
也不知是找了多久,他终于到了尽头。
白茫茫的一片中,是道纤细袅娜的身影。
察觉到他的靠近,那人蓦然回首,明眸噙泪地他,带春哭腔说道:“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的心意,也不懂……你自己的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裴叙也愣在了原地,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思考。
随他情绪变幻的,还有周遭的情景。
眨眼间,天旋地转,他眼前的人也随之消失。
等再次睁眼时,他身在一片荒凉之地。
空荡荡的荒原之上,寸草不生,除了黄土的颜色,是点缀的连片暗红。
大风扬起黄沙,迷了他的眼。
裴叙抬手挡了挡,再睁眼时,他看见了一身盔甲的父兄。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那两人的直容。
可仅凭这那两道身影,他也能清晰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爹……大哥……”
看到那两人时,裴叙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脚,想向他们走近。
就在他挪步的下一刻,大风再次吹起,漫天的黄沙席卷而来。
他的视界也就此陷入一片黑暗。
“三公子……三公子……“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梦境之外唤他。
裴叙的思绪有片刻的涣散,顿了顿之后,他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常随焦急的面容:“三公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晕倒了!”
闻言,他拧了眉:“怎么回事”
常随急的说不清话:“这……还是请公子先过去看看罢。”
听过他的话后,裴叙紧蹙了眉头,心底升起隐隐的不安感。
没有再作停留,他不顾腿上的伤,跟常随亟亟赶到了昌平身边。
长安城总是热闹非凡,店铺林立,人流如织,喧闹吆喝的声音始终不断,惹得人心烦又欣悦。
苏绣挑起车帘角,出神地看着外边不属于她的热闹,心口浮起阵躁意。
坐在她身旁的郭伯言也心事重重。
苏绣回头看到他表情,慢慢放下了车帘,担忧问道:“爹,是圣人怪罪下来了吗”
圣人还是不能原谅她和裴叙吗
可既然不肯原谅,又怎么没有惩罚他们呢
苏绣想着,突然发现郭伯声烦心的并非此事。
听到她的询问,郭伯言愣了愣。
然后扭头她,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来:“筱筱不要想多了,圣人并没有怪罪,只是朝廷上的一些事情罢了。”
可若是高堂之事,圣人又怎会留昌平下来
自古,女子便不能参政。
郭伯言有意瞒她,苏绣便也不能再追问,只微了眼睫,陷入沉思。
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困扰她很久,没过几日,她就知道了答案。
是裴家出事了。
定安侯和世子都战死在了沙场。
随这件事情传到她耳中的,还有另外的消息。
“听说啊,其实是定安侯通敌叛国,结果被同僚识破,就地斩杀了。裴家好歹是世代为将、保家卫国,边境的战士敬裴家先祖,就隐瞒了真相。”臂挎竹篮的大娘聚在街头,一阵絮絮碎语。
在她旁边的人附和道:“我也听说了,这事儿好像是真的。我有个侄儿在宫里当差,亲眼看见圣人对裴夫人和裴家三公子大发脾气呢!”
“唉,裴家世代忠良,没想到如今,竟然出了这么个叛徒,把裴家的名声都给败坏了!”在旁边听话的人义愤填膺地怒道。
站在矮阶上的苏绣听完这些,顿了顿,就转身向她们走去。
她虽然戴了帷帽,但仅看穿着,也能辨出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几个大娘看到苏绣走近,下意识地噤了声。
她们没有说话,但苏绣却冷冷开了口:“没有远见的人永远都没有远见,捕风捉影、落井下石这种事情还真是做的得心应手啊。”
一行人见她身份尊贵,不能轻易得罪,所以谁都没有出声。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令苏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到前方,道:“你们唾弃裴家的同时,也请记得,他们曾浴血奋战,只为护你们的安宁。”
说完这些,苏绣再不停留,抬脚离去。
她本是出门来闲逛散心,结果却反倒惹来满心不快。
苏绣坐上马车后,始终都不能静下心来。
想到裴叙如今的处境,她就有些忍不住。
纠结许久,她终是挑起车帘,吩咐外边的车夫:“去定安侯府。”
但刚调转了车头,他们就被身后的人给拦住。
苏绣还以为马车停下是出了什么事,遂挑起了车帘,向车外看去。
在明明味昧的一片光影中,她到一道颀秀身影,高踞在马背之上,静默地看着她。
他逆光而站,一张清俊面容沐在暗色中,令人看不清表情。
无声的静默之中,渐生了几分压迫感。
苏绣对上他视线,愣怔得不知如何言语。
先开口的,是他:“不用去了。”
苏绣一愣:“为何?”
裴叙抿直了唇线,良久,才终于开口:“裴家与你,毫无干系。所以,不用你为裴家开口,也不用你去拜访。”
“谁说我与裴家无干系”苏绣毫不犹疑地反驳道。
她直迎裴叙视线,开口坚定:“我……是你的未婚妻。”
第39章
苏绣虽然厚脸皮,但好歹也是女儿家,在大庭广众说出这样的话以后,难免有几分羞赧,脸颊发烫。
但她依旧是眼神坚定,始终直迎他视线。
逆着光,他的清俊面庞半沐天光半隐暗处,几分明朗几分渺茫。
苏绣静静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握成拳,不经意露了几分紧张。
这句话炸在人群里,顿时令众人沸腾起来,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