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缨止戈
自从钟闻月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后, 整个淮南王府都没消停过,每日都有人上门拜访,一日两日的还好, 可这时间长了,钟闻月也觉得有些烦闷, 对于一些没听过没什么交集的人家,通通拒之门外了。
反正也不怕他们说。
树荫下, 兰袖刚端了一碟水果过去,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被顾卿流给打发了下去,她嘟嘟唇,只能往一边走去。
“这都多长时间啦,王爷每天都跟我们抢活做,时间长了,王妃怕是都不需要我们了!”她站在兰衣身边,吐槽道。
兰衣也是满脸无奈:“等王爷新鲜感过去再说吧。”
她便是没见过,但也知道, 怕也是没哪家的夫君在妻子怀孕期间事事亲力亲为,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惹得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都没活计可做了。
自从那日匆忙赶回来听到大夫说王妃有喜的消息后,王爷就跟傻了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 看着管家把大夫送走,看着下人们都离开,然后默默地走到钟闻月身边, 盯着她那还未显怀的肚子,迷茫道:“……我们,这是有孩子了?”
在得到钟闻月肯定的回答后,他就跟疯了似的,抱起钟闻月飞速转了几圈,哈哈大笑。
从那之后,王爷就变了,往日没什么事他还会去军中看看,可现在每日只要一有时间,保准会黏在钟闻月身边,跟她一起用膳,跟她一起闲逛……就连她什么时候想吃点心,还要自己亲自喂她,弄得别说兰衣兰袖两个丫头了,就连钟闻月都有些审美疲劳。
好容易把人给赶走了,钟闻月捂捂脑袋,正想歇一会,就听下人来报有人来拜访,钟闻月正想拖言身体不适推了,就听下人说:
“来人是沈国公府的大姑娘。”
她动作一顿,又施施然地坐了回去,道:“去请吧。”
下人应是,不一会,就将人请了过来。
钟闻月看着姿态端庄,款步而来地沈韵芝,微微一笑,道:“坐。”
她转头吩咐道:“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食。”
兰衣是知道这位姑娘的,闻言心领神会,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去了厨房,兰衣说王妃想要一些吃食,最好是肉食,那厨娘还有些奇怪,心想王妃最近不是害喜害得严重吗,怎么还有胃口吃这些东西?虽是这么想着,但王妃能吃下东西终究是好事,那厨娘高兴地把刚烧好的猪蹄儿并鸡腿儿端了过去。
这边,钟闻月挥手摒退了下人,沈韵芝见状,也不再端着了,神色自若地在她身旁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看来你最近过得倒是不错。”
钟闻月轻笑:“没什么烦心事,日子自然过得不错。”她现在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等着孩子出世,除此之外,任何事都有顾卿流帮她解决,能有什么好烦心的?
“今日来此,可是有事?”她又问。她同沈韵芝,要说交情好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要说差,也不差,倒是处于一种很奇妙的平衡状态。
她还记得她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沈韵芝突然来拜访,说是景王恐有反心,让他们多加小心。她这话一出,就代表景王可能是找上了沈家。
虽说他们都知道景王野心勃勃,这些话也没给他们什么实际上的帮助,但好歹沈家是表明了立场。
沈韵芝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一张精致的脸顿时皱了起来,“呸呸呸!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酸?”
钟闻月好笑地看着她:“孕妇的东西,你也敢随便吃?”
沈韵芝撇撇嘴,把手中的糕点放下,又喝了一口茶水,口中的那股味道才算散去,她才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要成亲了,同你说一声。”
钟闻月眨眨眼,下意识道:“是谁?”
“左副都御史,萧侍郎之子萧十安。”沈韵芝淡淡道。
钟闻月一怔,不可置信道:“可我听说,那萧十安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
这会反倒是沈韵芝一愣,她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不知多少年前的事儿?”
“……不是吗?”钟闻月皱眉,可据卫轻窈的说法,她不是萧十安自幼订婚吗?
沈韵芝嗤笑一声,道:“那萧十安幼年时,的确是有一桩婚约,只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那桩婚事就被取消了。”她顿了顿,道:“据说好像还是那姑娘亲自登门退的婚。”
两家的婚事本就是两家的夫人在世时定下来的,现在两家夫人都不在了,这桩婚事若能继续下去自然是最好,若不能继续下去,也没人强求。
那萧家虽说已然落寞,但难得的是那萧十安还算争气,年纪轻轻便已位居三品,深得陛下的信赖,将来想要位及人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再者,沈家现在已经同皇帝在一条船上了,这样一个站在皇帝一旁的年轻才俊是最好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他父亲虽说英年丧妻,但也没有沉迷美色,家中除了两房妾室,连其余的兄弟都没有。沈韵芝嫁过去,也省得内宅争斗了。
钟闻月一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早就解除婚约了?那卫轻窈同自己说的是什么?二人感情深厚,两小无猜?
沈韵芝不会说谎,沈国公府那种高门大户,要嫁女肯定会把对方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的,别的不说,有婚约的事肯定不会考虑在内的。
沈韵芝瞧着她,正疑惑着,就见兰衣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过来,凝神一看,那盘子上尽是一些肉食,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才的想法瞬间抛至九霄云外。
钟闻月也回过神来,看着桌子上端端正正放着的肉食,轻轻一笑,道:“且吃着吧!”
沈韵芝眼睛发光,却是装作浑不在意道:“淮南王府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钟闻月:“待客之道,因人而异,我若真的按规矩来,怕是你还不喜呢。”
沈韵芝哼了两声,也没客气,拿起一只鸡腿儿,大口地啃了起来。
钟闻月看着她,面上带笑,心中却是心不在焉的。
卫轻窈……
直到人走了之后,钟闻月还是有些失神,顾卿流处理完事务回来看她,疑惑道:“怎么了?”
钟闻月抬眼看他,抿抿唇,将卫轻窈萧十安之间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顾卿流听完,摸了摸她的头,道:“所以你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卫轻窈骗你?”
钟闻月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是不是骗有那么重要吗?”顾卿流转而问道:“安阳也好,卫轻窈也罢,你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不管结局怎么样,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钟闻月勉强笑了笑,只是心中终究是放心不下。顾卿流见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想着,有时间要去查一查那卫家大姑娘了。
用晚膳的时候,钟闻月才算恢复了心情,忍着恶心,硬逼着自己用了些晚膳,顾卿流看着心疼,却也没法,只能每日尽力去寻些孕妇爱吃的东西,免得她身子营养跟不上。
正巧此时一黑衣少年走了进来,在顾卿流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就见顾卿流点点头,那少年又退了下去。
钟闻月瞧着那少年的背影,一时有些好奇,道:“这两日怎么没见青弋了?”往日都是青弋跟在他身边,帮他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偶尔她要去祁安寺也都是青弋在跟着,怎地这两日竟换了个陌生面孔?
顾卿流闻言动作一顿,不经意地道:“他这两日刚回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就让他暂且替代青弋,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
他抬头看着钟闻月,道:“对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去祁安寺看望祁夫人吗?把他也一块带上吧,也放心一些。”
钟闻月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要去祁安寺了?可这话刚想说出口,她就忽地一顿。
等等!
刚回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带他去看祁夫人?
钟闻月猛地明白了过来,张着嘴,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是是是……”
“是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卿流打断,只见他佯装奇怪的看着她。
沉默片刻,钟闻月也是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行,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带着他一起去见祁夫人。”
她前两天刚去的祁安寺,顾卿流不会不知道,可在这种情况下却对她说要带这个人去见祁夫人,还是带着那个人一起,钟闻月又不是真的蠢,哪里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也放心一些。谁放心?祁夫人放心。
她张张嘴,还想问什么,就见顾卿流嘘了一声,深色宠溺的看着她道:“好了,赶紧用膳吧。”
钟闻月脑子也是冷静了下来,他既然回来了却没有昭告身份,反而来淮南王府当一个侍卫,想来也是此时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看着他活着回来,已经比前世好太多了。
钟闻月平复下心情,安心等着明日到来。
第79章
翌日清晨, 钟闻月等不及,草草地用过早膳后就出发了。
那少年坐在前面,神色冷峻地驾着马车, 钟闻月却是丝毫不怕,坐在车厢内, 半撩起帘子,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王妃唤我青沐便好。”那少年沉默了片刻, 回答道。
青沐, 祁良霂。
钟闻月细细琢磨着, 又道:“可知道我们今日要去作甚?”
“王妃去祁安寺上香,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王妃。”青沐只以为她是怕自己刚来的,不知道他的职责,也没多想。
钟闻月心下倒是了然,看来顾卿流是没同他说这件事。不过也无妨,到了便知道了。
马车一路哒哒,很快就到了祁安寺,因着钟闻月时常去那里, 门口的小沙弥都认识她了,此时见着她,惊讶道:“钟施主前两日刚来过,怎么今日又来了?”
往日钟闻月就算来的再频繁, 也就是保持着一月两次的频率,从没有过隔个两天又来的时候。
钟闻月微微一笑,道:“来拜访一位故人。”
那小沙弥虽说好奇, 但也知道非礼勿听,唱了声阿弥陀佛就让二人进去了。
照例在大殿上过香后,钟闻月就带着青沐往后院走去。
“王妃?”青沐疑惑的开口。不是说要礼佛吗,去后院做什么?
钟闻月神秘一笑,道:“来都来了,自然是要见一下故人再走。”
青沐皱眉,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钟闻月往后院更深处走去。
一直到了一个小院子旁,青沐还是面无表情。
钟闻月瞥了他一眼,抬手,扣了扣门。
“砰砰砰——”
没过一会,就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青沐抬眼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地。
冬姨……
他张着嘴,就想开口,却听钟闻月装作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他。
青沐瞬间反应了过来,低下头,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再等等……
他拼命的劝说自己。
钟闻月见他冷静了下来,才慢慢舒了一口气,走之前顾卿流特意跟他说,让她瞧着他冷静点儿,别让他翻出什么事儿来,现下情况还未明,尚还不能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青沐跟在钟闻月身后,一步一步,克制地往内院走着。
此时他再不明白顾卿流派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就真的是傻子了,对于那院中的人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
忍冬奇怪地看了青沐一眼,一来为今日所见之人不是素来跟在钟闻月身边的那个侍从感到惊讶,二来,也是因为这人看着实在有些熟悉,只是有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索性是钟闻月带过来的人,忍冬也放心,便没多想。领着二人往小佛堂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