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缨止戈
楚霄挠了挠脑袋,颇有些烦躁道:“别的不说,她嫁给燕京都督那件事还真不是别人逼她的,是她自愿的!”
“自愿的?”钟闻月匪夷所思,轻哼道:“她怎么可能……”
可话还没说出口,钟闻月就想到什么似的,声音一下子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自愿的……
都督是从二品官职,虽说看着不比卫父正三品尚书高多少,但他却是掌管着整个燕京城的军事,虽说在男女之事上荒唐了一些,旁的还是很有能耐的,很得陛下重视。
卫轻窈的继母若是故意羞辱她,又怎么会让她嫁给一个比自己丈夫官职还高的人?再加上前世那卫夫人和卫轻妍的下场也绝对说不上好……
钟闻月恍然间便明白,卫轻窈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她在报仇,用自己的命替她的母亲报仇。
或许她动不了身为尚书的卫父,但是对于活活气死她母亲的卫夫人和自幼欺负她的卫轻妍,在她有能力的时候,却是绝对不会放过。
钟闻月一时失神。
所以,一切都是卫轻窈自己的算计?所谓的被迫嫁人是假的,那她前世同自己的相处,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楚霄仿佛没注意到钟闻月的异样,见钟闻月明白了过来,继续喋喋不休道:“可不止那卫轻窈,还有那萧十安,人家喜欢你可是喜欢得紧,不止一次的警告我要我好好待你,可我偏偏不听他的,他又能把我怎么样……”楚霄似乎很是得意。
钟闻月:“……”
钟闻月以前以为萧十安对她有颇多的照顾是看在卫轻窈得身上,结果竟是他对自己有意?
楚霄叭叭叭地说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看着钟闻月,道:“你就不好奇,你死了之后,安平侯府怎么样了吗?”
毕竟她费那么大的功夫去报复,结果还没看到结局就死了,难道就没一点遗憾?
钟闻月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什么好好奇的?反正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当初她死的时候,安平侯府就剩下楚霄和阿恒两个人了,父子俩一个纨绔任性,一个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勉强维持住安平侯府不倒都是莫大的运气了。
再说了,前世事前世了,安平侯府怎么样,同她今生还有什么关系。
楚霄似乎也意识到了,苦笑一声,道:“虽然你不想知道,但我还是得告诉你。”
就当是,让前世彻底烟消云散吧。
钟闻月不置可否。
“你死的当天,淮南王并两位将军凯旋而归。”
钟闻月神色不变,这她是知道的,当初她就是在见了淮南王最后一面后才放心离开的。
楚霄又道:“你死后第二天,从宫中传出来了祁国公府小公爷没死的消息。”
钟闻月瞳孔瞬间瞪大。
楚霄见着她的表情,又道:“就是随着淮南王一块凯旋回来的两位小将军之一。”
钟闻月张张嘴,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了,她想起来了。
天元十八年春随着淮南王凯旋的大军中,领头的两个小将军,一个……似乎是青弋,另一个,则是与顾卿流身边的那个青沐格外相似。
所以,前世祁良霂没死?甚至她还见到他了?
钟闻月一时恍惚,楚霄接着道:“小公爷回来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忽然来到安平侯府,说是要为你报仇。”
为她……报仇?
钟闻月茫然。
楚霄耸耸肩,道:“说你是他母亲认的义女,也就是他的妹妹,现在侯府没有照顾好他的妹妹,要来寻仇了。”虽然在他看来,祁良霂纯粹就是在迁怒。
但别管怎么说,人家是刚回京、立了大功的小公爷,安平侯府则是早已经遭到了皇帝的厌弃,这件事一出来,为了安抚小公爷,皇帝所幸数罪并罚,直接把安平侯府的爵位给撸没了。虽说没有进一步的责罚,但有祁国公府虎视眈眈,安平侯府在这燕京城里反正是待不下去了,楚霄无奈,就带着阿恒和侯府里世代积攒的家业想要寻一个小地方,那些钱财也够他快活一辈子的。
可谁知道,就在离开燕京城的路上,被一伙山匪拦住了,杀人夺财,再一睁眼醒来,就是在青阳府同母亲一块去钟家的时候了。
钟闻月听了,只呆呆地坐在原处,也不知作何感想。
曾经她认为干娘至死都没能等到祁良霂,她也没有,可谁知道,冥冥之中,他们已经见过了,哪怕是最后一面。
曾经她以为卫轻窈可怜,被逼嫁人导致最后香消玉殒的结局,到最后,这不过是她为了报仇而选择的一种方式罢了。
她所认定的真相,也只是局限于她所在的圈子罢了,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真相。
楚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钟闻月坐在那里,
“王妃?您怎么了?”耳边传来担忧的问声,钟闻月愣愣地抬头,正待说什么,却忽地感觉肚子一紧,一道不大不小的力道自腹部传来,她瞬间就僵住了。
这是……孩子……在踢她?
“王妃?王妃?”见钟闻月一直没反应,那宫女开始焦急起来了。
钟闻月垂眼看着已经隆起的小腹,忽地笑了起来。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左右她现在的日子不是假的。
那么顾好当下就好了,又为什么要去操心那么多呢?
钟闻月抬头,冲着那宫女灿烂一笑,道:“我没事。”
她慢慢站起身,道:“宴会可是开始了?我们先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84章
那场中秋宴过去后, 群臣们丝毫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皇帝要纳妃的消息,反倒是中秋宴没过多久,宫里又传来了中宫有孕的消息, 他们一听,这才真正死了心。
甭管这一胎是男是女, 皇后的位置是稳了,他们也没必要不讨好, 去触皇帝的霉头。
虽说皇帝没有纳妃, 但那一场众公子小姐参与的中秋宴还是促成了不少佳缘的, 太后知道了后,倒也乐呵,高高兴兴地为那些人赐婚,一时之间,燕京城里喜气洋洋,隔个十天半个月就有下聘或是大婚迎亲的队伍,惹得整个燕京城氛围都轻松了起来。
里面,自然也有卫轻窈。
钟闻月初初知道她要嫁过去做继室的时候心情无疑是十分复杂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慢慢释然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能重生一回不代表她就能左右别人的人生,卫轻窈没嫁给前世那人已经算是万幸了, 其他的是非对错且让时间去定夺吧。
也因此,在她成婚的时候,钟闻月虽身子不便, 但还是让兰衣去送了些礼物,权当添妆了。
燕京城最近那么成亲的贵女那么多,可却唯独不包括太后最想看到的安阳长公主。
那次中秋宴安阳本就是为了应付太后才去的,自然不会真的用心去找什么如意郎君,太后时候说了她一通,却仍旧是无可奈何,又在皇后的劝说下捏着鼻子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每每见到了她都没什么好脸色,索性安阳也不在乎,对她而言,只要不逼她成婚怎么样都行,每天厚着脸皮去找太后娘娘请安,时不时地出宫一趟,回来就稍带一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倒也能将太后哄得开心起来。
与钟闻月而言,进宫的时候看着太后被安阳千方百计地哄得乐起来也是一件趣事。
时间转眼而过,钟闻月腹中的孩子也有八个多月了,只是那肚子比起寻常的孕妇看起来不止大了一星半点,看的顾卿流是胆战心惊,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钟闻月身边,夜间也会多次惊醒查看钟闻月地情况,几日时间下来,瞧着倒是比钟闻月还憔悴不少。
这种情况,一直到钟母来了燕京城才稍稍好一点,毕竟是有经验的人,又是钟闻月的母亲,太医的话顾卿流敢不听,钟母的话还是要听的。
一日半夜,钟闻月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她也没唤人,毕竟这些日子偶尔也会这般疼一疼,忍一会就好了。可时间慢慢过去,钟闻月地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剧了,在加上身下逐渐传来的濡湿的感觉,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怕是要生了!
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这么早就发动了,钟闻月艰难地撑起身子,推了推顾卿流:
“夫君……”她声音细弱地唤着。
顾卿流睡得本来就不沉,被钟闻月这么一晃就醒了过来,他连忙坐了起来,神思还有些迷糊,问道:“怎么了,可还是腰疼?”他说着,就伸出手盖到钟闻月的腰间,想像平常一般给她揉揉腰,缓解缓解疼痛。
“不是,”钟闻月抓住他的手,轻喘着气,艰难道:“我、我怕是要生了!”
这句话的效果就好像一盆冷水,浇得顾卿流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猛地跳了起来,在床边走来走去,急急忙忙道:“要、要生了?要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这个时候该干什么忘得一干二净,钟闻月捂着肚子,断断续续道:“去、去请稳婆,还有,还有……”
“哦,对对对!”顾卿流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连忙唤人进来。
整个王府被这个动静弄得瞬间灯火通明,虽说是三更半夜,但好在太医说双生胎有极大的概率会早产,该有的人手一应都备全了,一时慌乱之后就很快地有秩序的忙了起来。
钟母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院子中歇着,此时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刚一到正房门口,就见旁人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着,唯独顾卿流一人呆呆地站在门前,时不时地闪避一下端着热水进进出出的侍女,满脸都是茫然。
钟母见到他那副样子都知道他怕是傻了,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发动的?”
顾卿流一脸懵逼的摇摇头,那些稳婆刚一进去就把他连推带搡的赶了出去,说什么产房污秽的话,他一个人在外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钟母轻叹一声,看了眼产房,现在还没听到叫声,想来是还没到时候,她看着顾卿流,安慰了句:“没事没事,你也别太担心,可得顾好自己,不能让王府里乱了套了。”
照这样看下去,恐怕还得好些个时辰呢,就是着急也没用啊。
顾卿流僵硬的站在原地,手心冰冷的可怕。
又过了好些时候,久到天空都漏出鱼肚白了,产房里才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痛呼,顾卿流站在那里,几乎是钟闻月叫一声他的拳头就紧握一分。
产房里的血水一盆盆的往外送,产房外的热水接连不断的送进去,钟母忙得脚不沾地。
又在钟闻月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之后,顾卿流终于忍不住了,大步上前就想进入产房,门口守着的侍女见状连忙阻拦,“王爷不行啊,王爷!王爷!”
“是啊王爷,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
“简直胡说八道!要说污秽,有谁能比得过本王?!”他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还能怕这生产不成?
钟母此时也是急得直打转,一个没注意,就见顾卿流想要冲进去,她连忙上前把他拉了回来,耐心劝道:“王爷就在外面等着,产房里需要的干净的环境,咱们进去恐把脏东西带进去,对阿满生产不利!”
听她这样说,顾卿流才算是止住要进去的想法,只是整个人越发的焦躁,在外面来来往往不停地走着。
产房里的叫声一声大过一声,顾卿流听得心痛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没过一会,钟闻钰匆忙赶了过来,在他身后,则是安阳焦急的身影,这个时候也不计较什么通传不通传的了,二人进了正院,就见往日训练有素的王府下人此时一派急匆匆的样子,钟母在一旁指挥者下人行事,顾卿流则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吓人。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敢上去捣乱,索性各自找了个角落里,安安心心的等着。
这一等,又是好些个时辰,太阳慢慢地升到正中央,而后又摇摇欲坠向西边倾斜。
太阳刺眼的紧,顾卿流却是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产房,终于,伴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声,一声清亮的啼哭声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产房外所有人都呆住了片刻。
“生了生了,是位小郡主!”不一会儿,稳婆带着处理干净婴儿走了出来,笑着报喜。
顾卿流却是看都没看那个孩子一眼,转身就想进产房,那稳婆连忙道:“王爷别急,还有一个呢!”
钟闻月二人也是连忙凑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刚出生的婴孩,钟母拍了拍顾卿流,道:“别急别急,还有一个呢!”
顾卿流站在原地,双手握成拳,双目直直的盯着产房,看都没看孩子一眼。
钟母见了,也只是暗暗叹息一声,就让稳婆把孩子抱到另一间干净的房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