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黄茂林见梅香在笑，想了想，“那先说喜事吧！”
梅香看了一眼淑娴，也没避讳，“我下午回娘家，阿娘说我弟妹有身子了。”
黄茂林立刻接口，“那可是喜事，有了儿子，明朗也算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梅香斜看了他一眼，“这话我不同意，是不是个男子汉，和有没有儿子可没关系。有些人倒是儿孙一大群，怂的让人看不上眼！”
黄茂林哈哈笑了，“你说的对，那你且说说另外一件祸事是什么。”
梅香看了淑娴一眼，“是我闯的祸，我把杨家舅妈打了一顿！”
黄茂林嘴里的饭好悬没喷出来，“你把，你把杨家舅妈打了一顿？真是你打她不是她打你？”
梅香认真的点点头，“就是我打了杨家舅妈，她先动手想来打我，我岂能让她骑到我头上去！”
黄茂林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把碗放下了，“是她欺负你了？”
淑娴心里暗自咂舌，大哥大嫂之间真是关系好，大嫂在外面打了人，大哥首先问是不是大嫂受委屈了。
淑娴又想起了方孝俊，那个不苟言笑的斯文少年郎，不知道以后我受委屈的时候他会不会给我出头？
淑娴又甩甩头，家里都乱成这样了，我竟然还想这些！
梅香看见黄茂林满脸担忧，忙解释道，“也不算欺负我，我早看她不顺眼，今儿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把我妹妹说给她家二小子！再者，我听六婶子和莲香说了，她以前没少欺负你！还有，今儿她一来，弄得红莲娘俩都哭个不停！”
半晌之后，黄茂林嗯了一声，也不管淑娴在场，摸了摸梅香的头发，“我知道了，你带着慧哥儿在家，我送妹妹和榜哥儿回去。打了就打了，多大个事儿。”
梅香忙从头上拿下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
黄茂林点了点头，“天儿不早了，我送他们回去。”
榜哥儿还小，一天得睡好几觉，这会子正在淑娴怀里睡得香。
黄茂林问淑娴，“妹妹能抱得动他吗？”
淑娴点头，“就几步路，我能抱得动！”
黄茂林起身，“我送你们回去，茂源也该回来了！”
淑娴抱着榜哥儿，跟在黄茂林的身后，一起往黄茂源家里去了。
才一进二门，黄茂林发现堂屋里坐了不少人。杨家父子三个都来了，黄茂源也坐在旁边，闫氏不知所踪。
红莲见淑娴抱着儿子回来了，忙迎过去接过了孩子。
黄茂林对她二人说道，“都回屋歇着去，没事不要出来。”
红莲被闫氏为难，如今这事儿有人管，她也不想出头，淑娴就更不适合管，姑嫂二人都回房去了。
黄茂林进了堂屋之后，自己找张凳子坐下了。
黄茂源主动给他打招呼，“大哥来了。”
黄茂林嗯了一声，“我刚从县城回来，才吃了饭，把妹妹和榜哥儿送回来，你吃饭了没有？”
黄茂源点头，“吃过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杨老大见黄茂林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很不高兴，“茂林，你媳妇今儿把你舅妈打了，你难道就没个说法？”
黄茂林略微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舅妈？我舅妈上午还过来做喜馍，这会子早就回去了！”
杨老大被气的噎住了，用手指着黄茂林半天说不出话。
杨氏有些生气，“茂林，你当我是个死人不成？这点脸面都不愿给我？”
黄茂林又看向杨氏，“阿娘，我既然叫你阿娘，一辈子都不会改口。但杨家，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杨老大又看向杨氏，“妹妹，你听听，人家何曾把我们放在眼里！”
黄茂林冷笑了一声，“你也别挑拨，我要把谁放在眼里呢？当年我才三岁呢，舅太太就说要把我扔到井里淹死！我吃的是黄家饭，穿的是黄家衣，碍着舅太太什么事了？就那么心毒，要把我弄死？那时候茂源还没出生呢，把我弄死了，是想把这家业都搬回杨家去？欺负我也就算了，还想欺负我屋里人？韩家妹妹是什么人，你家二小子泥猪癞狗一样的人，也想吃天鹅肉！别说梅香会打她，但凡开了这个口，我也要打她！”
黄茂源有些为难，“大哥！”说完，他又有些羞愧，舅妈以前竟然这样对待大哥。
黄茂林又看向弟弟，“茂源，你是我弟弟，你小时候我天天带着你，咱们兄弟之间，不必为了外人生分了。我忍了这么多年，就是看你和淑娴的面子。今儿你大嫂心疼我，动手打了你舅妈，我这心里畅快的很！人活一辈子，总不能太过窝囊！这一点，我不如你大嫂。”
杨老大冷哼了一声，“你们如今有钱有势，欺负起人来自然腰杆挺得直！”
黄茂林不理他，对黄茂源说道，“你去，把阿爹叫回来！”
黄茂源立刻起身就走了，他夹在中间太为难了，还是让阿爹回来处理吧。
黄茂源一走，双方都没有什么忌惮的。
杨二郎年纪虽小，心眼却多，“黄大哥，就算韩家妹妹金贵的很，我配不上，难道说一说就要挨打！再说了，黄大哥娶姐姐，我娶妹妹，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
黄茂林起身，手一伸就抽了杨二郎一个嘴巴子，“你吃屎长大的满嘴胡吣，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提韩家妹妹！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韩字，我把你腿打折了！”
杨老大把桌子一拍，立刻站了起来，“妹妹，这不是我们找事，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再不还手，那就是个牲口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梅香的声音，“你别糟践牲口了！牲口都比你体面，一辈子全指望靠着女人过日子！把妹妹卖了还不够，还想卖闺女，如今闺女没卖上好价钱，又想来打秋风占便宜。我要是你，找一泡牛尿淹死算了，白活着糟蹋粮食！”
梅香在家里久候黄茂林不归，心里担心，让小柱和张妈妈看紧慧哥儿，从屋里把门插上，自己快步到了二房来。
幸亏梅香来的及时，杨老大可不就想趁着这会子把黄茂林打一顿，一来报仇，二来泄气。
杨老大是个蠢人，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梅香还没进门就把杨老大骂了个臭死，杨氏不乐意了，“茂林媳妇，你今儿可真威风，打了我嫂子，又骂我大哥，你眼里还有个长辈吗？”
梅香看了杨氏一眼，“阿娘，您是黄家人，他们是他们！您和茂林哥的账，一辈子都算不清，中间夹杂着阿爹和弟弟妹妹，我们也不想算太清。但杨家人不一样，茂林哥小的时候就被舅太太虐待，如今舅太太更是跑到咱们家里来撒威风，还想败坏我妹妹的名声，她挨打也是应该的！”
杨氏忽然哭了出来，“这是都想逼死我呀！”
梅香看向杨二郎，“你刚才提我妹妹了？”
还没等杨二郎回答，梅香伸手啪啪抽了他四五个嘴巴子，“再让我听见你提我妹妹一个字，我把你腿打折了！”
杨二郎被打懵了，他这几日在家里听闫氏嘀嘀咕咕，说要把韩家二姑娘说给他。杨二郎美的要上天，今儿嘴里不知不觉就带了出来。
打完杨二郎，梅香继续骂杨老大，“你们家就是这样教孩子的，随意败坏人家的名声！你们家的姑娘不在乎名声，我韩家的姑娘不允许任何人说半句闲话！”
红莲在西屋里听到了梅香的话，低下了头。
正吵嚷着，黄炎夏回来了。
黄茂林起身迎接，“阿爹回来的这样快？”
黄炎夏嗯了一声，“我听人说杨家来人了，怕要出事，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茂源，事情我都知道了。”
一进屋，黄炎夏先和杨老大打招呼，“大哥来了。”
梅香与黄炎夏打过招呼之后，坐到一边不再说话。
杨老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可不敢当你这句大哥，你们家老大和老大媳妇好威风，今儿打了你大嫂，又轮番打二郎！”
黄炎夏知道大儿子夫妇不是那种莽撞人，打了闫氏母子二人，必定是有由头。
黄炎夏沉默了，梅香起身给黄炎夏倒了杯茶，“阿爹吃饭了没有？”
黄炎夏点头，“吃过了。”
黄茂林也问黄炎夏，“如意坊那里能忙的过来吗？我好几日没过去了，前儿给的银子还够不够？我等会再给阿爹取一些。”
杨老大见黄家人拉起家常来了，心里非常不满，“妹夫，你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黄炎夏看了杨老大，“大哥，二郎说亲，我们送半两银子的礼钱，哪里不合适吗？茂源成亲，你们只送了一百文钱呢！大嫂为何在我家又哭又闹？榜哥儿那么小，大嫂是亲外婆，竟然不心疼外孙子吗？大哥知道韩家太太是怎么对慧哥儿的吗？”
杨老大顿时被问住了，“亲戚之间，相互帮衬不也是常理。我们家穷，也只能来找你了。你大嫂就是性子急，并不是要打红莲。”
黄炎夏垂下了眼皮，“大哥，我也不想细说。我给你一两银子，全是今儿她们挨打的补偿，你带着大嫂回家，二郎娶亲的事情不要再来找我们。还有，我这边亲戚家的姑娘，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不要在外面说一个字的闲话。第三，红莲如今是我黄家的儿媳妇，大嫂再来，若是看女儿女婿和外孙子，我欢迎。若是还想像以前那样，伸手就打张嘴就骂，那以后就不用来了！”
杨大郎被自己家媳妇教导了几句，一直不说话，杨二郎见黄炎夏这样说话，讷讷道，“姑父，他们两个打我！”
黄炎夏瞥了他一眼，“你该打！你若是只听你阿娘的话，你以后还得挨打！人蠢倒无妨，又蠢又自作聪明，打死你都不亏！”
杨二郎被黄炎夏一席话说的脸红了又白。
杨老大听见有一两银子，心里有些活泛了，不过是挨了两个嘴巴子，换一两银子倒值得。
但他又碍于面子，仍旧僵持在那里。
黄炎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杨老大的回话，自己先主动开口，“既然大哥看不上这一两银子，那就算了。”
杨大郎忙打圆场，“阿爹，一家人磕磕绊绊也是常有的。二郎满嘴胡吣，表哥表嫂教训他两句也是为他好。阿娘这一天也累了，我们不如早些回去，咱们都不在家，阿奶和我媳妇在家，也让人不放心。”
杨大郎对于闫氏异想天开很是不赞同，韩家是什么人家，自己家又是什么样，人家就算把姑娘拿去沤粪，也不会拿到杨家来填坑。
但闫氏在家霸道惯了，听不见大儿子夫妇的劝告，一意孤行过来找杨氏。要么给十两银子，要么把韩家二姑娘说给二郎。
杨氏听到闫氏的无礼要求后，当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闫氏，“十两银子？大嫂莫不是糊涂了开始说胡话。韩家二姑娘？配你们家二郎？天都亮了，大嫂你还说梦话呢！”
闫氏不依不饶，又去找红莲的麻烦，红莲说自己没有办法，闫氏气得打了红莲几下。
榜哥儿被吓哭了，闫氏狠狠拧了榜哥儿一下，红莲心疼得直掉眼泪，和闫氏吵了两句。
杨氏见闫氏拧自己的孙子，也气得和她吵了起来！
三个女人吵得乱糟糟，淑娴没有办法，才去请了梅香过来，继而就有了后面的一团糟。
杨老大扭捏了半天，“一两也太少了，你大嫂被打的可狠了！”
黄炎夏斩钉截铁，“就一两，多的一文都没有！”
事情闹到现在，都是闫氏无理取闹而开的头，黄炎夏愿意息事宁人，态度又坚决，杨老大只得作罢。
“算了，我看在妹夫的面子上，不和他们计较。大郎二郎，去厢房扶上你阿娘，咱们回去。”
还没等黄炎夏掏钱，黄茂源主动掏出一两银子塞到杨二郎手里，并嘱咐他，“以后切莫满嘴胡说八道，更不能随意提人家姑娘，坏人名声是会要命的！”
杨二郎眼睛一亮，黄茂林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定然是想只要把姑娘名声坏了，只能嫁给我了。
黄茂林冷笑了一声，“收起你那一肚子鬼祟，你敢在外头提韩家妹妹一个字，我说到做到，立刻把你腿打折！然后出十两银子把你买过来，生死由我！你看，你和你阿娘挨了一顿打，也就值一两银子，你以为你能值几两银子？”
杨二郎呆住了，黄茂林把杨家人只爱银钱的丑陋嘴脸都扒开了，让杨家人异常难堪，也突破了杨二郎的认知极限。
杨大郎忙打圆场，“表哥，有我在呢，二郎不敢胡说，你别吓唬她！”
黄茂林见杨大郎倒是个脑子清醒的，“那你好生看着他，不准在外面多说一个字。我不妨告诉你们，你们不用怕我，我不算个什么，就是个卖豆腐。但你们敢得罪韩家吗？”
杨家父子三个顿时噎住了，他们不敢！
杨老大低下了头，吩咐两个儿子，“回家！”
杨家人走后，黄炎夏先沉默了半晌，然后转脸看向大儿子夫妇，“茂林，茂林媳妇，今儿闹了这一场，我不怪你们。杨家婆娘当初刻薄你，都是我的错，没照顾好你，你媳妇给你出头，是你小子的福气。二郎嘴里不干净，该打。只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以后我少让杨家人来，你们的气都出完了没？”
黄茂林忙起身，先给黄炎夏鞠躬，“阿爹，不关梅香的事，她不过是心疼我。阿爹今儿偏着儿子，儿子心里有数。这么多年了，今儿梅香一顿打，儿子心里的气也出来了。以后，咱们还是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