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宠姬 第83章

作者:未降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魏葬读完认罪状,垂眸沉默片刻,忽然跪在楚禾面前,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递到她手中:

  “既然此事与他无关,我如今便是重罪在身。为了不牵连小姐,请小姐亲自了结我罢,我绝不会反抗。”

  楚禾一把将匕首夺过,丢到一旁,忍不住张口道:

  “魏葬,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魏葬的眼眸忽然落在她身后,眸中忽然浮现一层释怀,不再开口。

  楚禾察觉到他目光有异,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却看见赫绍煊颀长的身影远远地立在寝殿门口。

  逆着阳光,楚禾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一颗心却提了起来,遍体生寒。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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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禾为了设下这个局诱魏葬前来, 特意将赫绍煊送到了南边的暖阁里歇午觉, 而自己则穿上赫绍煊的亵衣, 佯装是他躺在寝殿内。

  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保全两人的办法。只可惜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赫绍煊这个时候竟会突然登门,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只是赫绍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仿佛他方才在外面听见的一切,都只是不值一提的闲言碎语。

  楚禾望着他缓缓走到魏葬面前, 一颗心登时便被高高悬起, 仿佛一不留神便会堕入万丈深渊。

  就在她准备出言劝阻的时候, 却见赫绍煊并没有理睬魏葬,而是垂眸缓缓将他手中所执的证词与信笺抽走。

  魏葬并没有抗拒, 仍然以同样的姿态立在原地。即便他所面对的是一位帝王,更是一位他险些就要刺杀成功的帝王,他也并未被那强大而凌然的气场逼退,身形仍然像一棵劲松一般挺拔。

  楚禾看到他并不打算服软求饶的模样, 心里犹然生寒。

  即便魏葬所作所为事出有因, 但刺杀堂堂一国诸侯王的大罪, 仍然不是他一介平民所能承受的。

  她可以替魏家伸冤, 可以替魏葬求情,但唯独不能做的就是劝赫绍煊原谅他。

  魏家无辜, 魏葬无辜, 赫绍煊何尝不无辜?

  两年前战死在北境的将士们,也曾是他的同袍,是他的战友, 是陪他度过那些最艰难的日子的人们。他有理由愤怒,更有理由处置问罪那个把刀刃送入他胸膛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楚禾心里捏着一把汗,一双美眸饱含忧愁落在赫绍煊身上,注视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的决定,关乎魏葬的生死。

  而她不愿意让魏葬送死。

  魏葬过的太苦了,哪怕让她用尽一生来替他赎罪,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不知道…赫绍煊会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而赫绍煊的目光一列列看下去,脸上始终没有出现任何表情,甚至连他的眸中也始终宛如一潭宁静的湖水,沉静地令人心惊。

  楚禾知道,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异常的平静。

  等到赫绍煊看完认罪状,楚禾便微微朝他躬身,轻声规劝道:

  “王上…魏家并非是畏罪自裁,而是赵郁从中掣肘,连同姚嵩和上尧领主一并使出一招奸计偷梁换柱,是用来离间君臣的啊…魏葬固然有罪,但事出有因…还请…”

  他的一双凤眸终于从纸上挪开,飞快地掠过她的脸庞。

  楚禾感受到他的注视,却不敢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声线愈发夹杂着一丝颤音:

  “还请王上…从轻发落。”

  魏葬看着楚禾为他求情时那单薄的肩膀微微战栗的模样,他心中猛然一阵刺痛,立刻走上前去跪拜于地,冷冷开口:

  “我魏葬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他人代我受过。无论最后是枭首示众还是腰斩之刑,我都甘愿领罚。”

  楚禾看了看他,心中更加了一丝绝望,忍不住走上前轻轻牵住赫绍煊衣角,缓缓跪在他膝边,带着一丝哽咽恳求:

  “王上,楚禾求你,从轻发落吧…”

  赫绍煊垂眸看了她一眼,却将宽大的衣袖轻轻从她手中抽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入了书房之中,不知去做什么。

  楚禾双腿打着颤,咬牙从地上勉强站起来。她的身影摇晃了一下,提起裙摆刚要追上去,却听见魏葬清冽的嗓音开口唤了她一句:

  “娘娘,你别替魏葬求情了。”

  这是魏葬第一次叫她娘娘。

  楚禾忽地蹲在原地,转身看着他,却见魏葬清澈的双眸中带着一股坚定与从容。

  他放轻了语调,殷殷恳切道:

  “娘娘,楚家不能再走上一样的路了,舍了魏葬,不会有什么差别的。魏葬在两年前就应该死了,苟活至今不过是想多护着娘娘一天,再多一天…如今魏家沉冤得雪,人生在世已无牵挂,唯愿娘娘完成夙愿,切莫重蹈覆辙。娘娘,放手吧…”

  楚禾眸前早已盈满泪水,眼前一片模糊。

  她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夜,魏葬身中羽箭,也要拼命带她冲出那座高得令人胆寒的宫墙。

  而那时的她,为了让魏葬丢下她活命,亦说了同样的话——

  “魏葬,放手吧。”

  而时至今日,他们的身份已然对调,也不知是不是命途的安排。

  楚禾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学着他当年的回应,用别无二致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开口:

  “不放。”

  说完,她并没有看到魏葬是什么反应,而是转身追进了书房里。

  此时,赫绍煊像是正对着那些信笺沉思着,看不出心思。

  见楚禾来了,他偏过头,淡淡道:

  “研墨。”

  楚禾红着眼睛,几欲开口陈情,回应她的却永远都只有两个短短的、语气绝不容抗拒的陈词:

  “研墨。”

  楚禾垂下眼眸,走到他身边来挽起袖口,从墨盒中取了一块绘着银纹的贡墨出来。她刚要开始研墨,却听赫绍煊添了一句:

  “取朱砂御墨来。”

  楚禾手一抖,艰难地开口道:

  “凡涉大案者,株连九族,不恕。请御赐朱批拟定罪诏书,视为不可逆…?”

  赫绍煊平静地抬起头来,望着她通红的眼眶看了一眼,似乎也不指望她会替自己研墨,于是便亲自从匣中取出朱红色的墨条出来,缓缓在墨池里打着圈研磨。

  片刻之后,他执起御笔,垂首专心致志地在黑底银纹的诏书上落笔。

  他似乎早已想好了内容,手腕翻动,眼眸专注,一列列龙飞凤舞的字迹便落于纸上。

  楚禾没有看他写的是什么,只觉得那些字迹入目便是染着血的颜色。

  不过用时一刻,他便写完,将手中御笔远远丢开,站起身来从旁边带锁的木盒之中取出王玺,准备加盖印章。

  楚禾满目噙着泪,绝望而又无力地握住他的手腕,声声泣诉道:

  “加盖王玺之后,便再无回天之术了…”

  赫绍煊抬眸望着她,眼中仍然没有半分波澜。

  半晌之后,他反手钳住楚禾的柔夷,不由她反抗地按在王玺上,用力向下一按——

  楚禾双腿一软,险些就要瘫倒在地,却被他一把抱住腰肢,用身体撑着她不至于倒下。

  待墨迹干涸之后,赫绍煊便将诏书递到楚禾手中,淡淡道:

  “阿禾,你们好歹主仆一场,你亲自去将诏书送给他吧。”

  楚禾拼命摇着头,泪珠断了线一般顺着她的长睫往下落,双臂无力地撑在他的胸前。

  赫绍煊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往怀里一带,让她背靠在自己的胸前,双手握着她的手,替她将诏书徐徐展开——

  那刺目朱红落入眸中,楚禾只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颤,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先昆阳令魏长茂镇守昆阳十余年,恪尽职守,廉正勤勉,功不可没。然,为奸佞构陷,为奸人所害,实乃朝廷之失,东尧之耻。如今魏氏尸骨犹存,忠魂不散,天地可鉴。今以赫氏先祖英魂为鉴,东尧万千子民为证,为魏氏一族平反昭雪,改昆阳为魏城,于魏城西起陵墓宗祠,葬魏氏于魏陵,供君臣万民瞻仰祭拜,以安忠魂

  ——东尧王赫绍煊于天子泰兴五年丙寅年五月十九日亲撰”

  楚禾看着看着竟入了迷,时而落泪,又时而痴笑,眼前的泪水落了一遍又盈满眼眶。

  她忽然转过身扑进赫绍煊怀抱,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腰,将盈盈泪花全都蹭在了他衣襟上。

  只是赫绍煊脸上看起来却并不是那么高兴。

  只是他看见楚禾头一回在他面前哭得这么厉害,心里终究不忍,于是便冷着脸哄:

  “好了,别哭了。拿出给你那小侍卫看一看,别让他也以为我是个昏君…”

  楚禾连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净,环着他的腰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高兴,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乖顺地磨蹭了一会儿,这才走出去殿外。

  赫绍煊忽然被她这么一抱,显然有些不大适应,耳根竟隐隐有些发红发热。好在楚禾走得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魏葬此时正跪在地上,满目死寂。见楚禾忽然面露喜悦地从书房里走出来,他脸上不由地一愣。

  楚禾走到他面前,红着眼睛将诏书递给他:

  “魏葬,王上亲下诏书是为魏氏平反,还改昆阳为魏城,另外新起宗祠陵墓安葬你的家人…他没有治你的罪,你可以放心了…”

  魏葬愣怔片刻,连忙从她手中接过诏书,来回看了数次,终于明白这是真的,双目亦逐渐泛红。

  见赫绍煊从书房踱步出来,魏葬高高将诏书举过头顶,朝他的方向叩首道:

  “魏氏遗孤替魏氏亡魂,谢过王上——”

  听到他称自己为“魏氏遗孤”,赫绍煊没有再冷脸相对,语气中带着些许肃穆,开口道:

  “这件事虽有人故意离间,但我没能及时看出破绽,反而一味沉浸在战败的情绪当中,是我作为主帅的失职;事后,我并未亲自复核魏家惨案,仅仅依从一面之词就断案,使得忠臣被扣上污名,亦是我为君者的过失。待宗祠建起之后,我会率领百官亲自祭奠亡灵。这是东尧亏欠魏氏的,也是我…亏欠魏氏的。”

  魏葬心中一动,默默垂下眼帘,许久没有抬头。

  见殿内气氛稍有和缓,赫绍煊忽然转眸朝楚禾道:

  “还站在这做什么?我饿了,去传膳。”

  楚禾闻言,连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便从寝殿的正门走了出去。

  待她走后,赫绍煊垂眸看了魏葬一眼,淡然道:

  “你行刺之事,本王不会再追究了,你放宽心。其实我早就知道刺客是你,不提,不追究,只不过不想让她伤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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