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摇雨
虽然他会因此胆颤心惊,但也比胡乱猜测的好。
见过面后,按照苏慎司的要求,他亦回了份盖有印鉴的文书。
互相有所牵制。
让褚岱万分庆幸的是,自己跟对了人。
苏慎司实在无法忽视他的目光,询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殿下真令属下钦佩。”
“你亦是,很有魄力。”苏慎司赞许道,“我没选错人。”
在正副指挥使之间,只看地位自然是正指挥使更好,不过他可不是因为没有笼络到正的才选副的。
他是看准了褚岱,反复想过后才做的决定。
不到半个时辰,八位皇室宗亲与正三品及以上官员全部到齐。
这八位宗亲长辈,惠宁王爷是在苏清修登基后被准许居住京都城,因为是同胞弟弟,也是宗亲当中过的最好的。
苏清修的皇叔父宣奉老王爷是当年扶持先帝的同父异母兄弟,在苏清修登基前就被准许居住京都城多年了,在场的还有三个是他的儿子,一家老少过的也挺好。
还剩三个是已薨逝的老王爷们宗子,他们三家无一例外都是被夺了封地,除了一家因被打压,另外两家皆因为位置好被占用。他们虽是皇室宗亲,却并不怎么受待见。
因此这场宫廷政变后,他们均保持沉默,不发表什么意见。
前面两家则颇为骇然气怒,他们根本不相信苏慎司的说辞,认为苏慎言绝对不可能跟禁卫军陈指挥使一起逼迫苏清修禅位。
皇宫外的百姓不知道,他们还不清楚吗?
苏慎言用得着这样吗?
宣奉老王爷一脸愤慨,“连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做的出来,太子对得起我们皇家的列祖列宗吗?!”
苏慎司冷清的注视着他,“皇叔公真是老糊涂了,我救了父皇镇压了谋反逆贼,怎么反倒对不起皇家的列祖列宗了?”
宣奉老王爷看向不言的大臣们,“谁不知道陛下一向器重三皇子?太子能蒙的了谁?”
“陛下一向器重三皇子?竟有此事?”沈可茂一脸匪夷所思,“任凭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陛下盛宠皇后娘娘疼爱公主太子人人都知道。”
宣奉老王爷啐了一口,“没想到沈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如此厉害,枉费陛下与三皇子平日里那般信任你。诸位,太子是否密谋造反,只需与陛下一见便能证实,陛下口不能言身子虚软不能走动,不是还能点头摇头吗?眨眼睛也行啊,他人是醒着的,只需进去一问让他做出反应来就可揭晓。”
他能想到的苏慎司何尝没想到。
敢让苏清修保持清醒,又敢告知人是清醒的,就敢放他们进去。
只不过,他敢放他们进去,真的有人敢询问床上那人吗?
“可以。”苏慎司允许,“皇叔公想证实我是否密谋造反直接带人进去证实就是。”
宣奉老王爷见他答应的爽快,手一抬示意大家都与他一起去。
但除了他与自己的三个儿子之外,旁人都未有人动。
惠宁王爷本想随他走的,但见没有一个大臣动,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满腔惊怒被惧怕覆盖,哪里还动得了。
“皇叔公,他们都不愿意与您一起去呢,这可如何是好呢?”
如果这个时候宣奉老王爷还看不出什么的话,就真的是老糊涂了。
他盯着苏慎司静默了,长子赶紧解释其父关心则乱言不由衷。
“皇叔公既有了疑问,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父皇的,不然岂不显得我心中有鬼?”苏慎司看向沈可茂,“父皇龙体欠安,这么多人进去不妥,于他康复不利,你且与几位尚书一道同皇叔公皇叔父他们进去看看。”
惠宁王爷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用了……”
“用的。”苏慎司坚持,“一定要去。”
没办法,惠宁王爷跟在最后面一起去了内室。
床上的苏清修见到他们进来,赤红无神的双目顿时亮了起来,看到救星们,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人群行了礼后到床前只稍稍站了站便转身出去了,一句话都没有与他交流,这是什么情况?
苏清修想大声叫喊,喉咙如被上了锁,令他有口难言憋闷不已。
眼瞅着众人出去,他着急,他抓狂,想坐起来,偏偏身子犹如万斤重,令他怎么都无法做到。
苏清修在心中咒骂着,身子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努力回想着他颇为看重的臣子在什么时候叛变了。
这个时候他可悲的发现,自己竟一点破绽都想不到。
是隐藏的太好了,还是自己太过于相信他们了?
他闭上眼,想到以后日日要过这样的生活,真觉得不如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清修听到了打雷声。
很快又听到了大雨倾盆而下的声音。
最后,他的耳朵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苏清修看去,是慕氏。
多日未见,她瘦了一些,身穿一身白衣,缓缓走到了床边坐下。
“看到陛下如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臣妾这心里……”她微微一笑,“真是开心极了。”
苏清修怒目,如果眼神能杀死人,慕氏已死无全尸。
“有些事有些话以前不能说不敢说,以后臣妾都能说给陛下听了。你肯定很好奇为什么那些忠于你的大臣们会背弃你,让臣妾一一为你解答,先说沈相好了,他是今年正月初四才改变立场的,没办法呀,沈既白是贞贞的驸马,还有了一个儿子,沈相知道早晚瞒不住你的,若是你以后知道能放过沈家吗?定不能。”
闻言,苏清修瞳孔紧缩,想到之前婉妃的控告,竟冤枉了她!
慕氏又接着说,“至于易之么,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第112章
听到江鸿的表字, 苏清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氏的声音本就小, 说起江鸿来更是愈发的低了。
她慢慢弯身靠近他的脸, “在岭平冬猎的时候,你不是让他与沈相监国么, 臣妾让人把他给绑了,你猜猜从岭平回来,臣妾做了什么?”
字字句句像尖锐的刀尖一寸一寸的扎向他的心口。
苏清修看着她,从未觉得如此陌生过。
这还是她的皇后么?
这还是那个出嫁从夫的女人么?
她竟敢……
“臣妾给他喂了药,那天晚上……”慕氏故意停顿了一下,“易之一遍一遍喊着臣妾的名字,他是那么的需要臣妾,是那么的厉害, 就这样臣妾成为了他的女人。陛下肯定这会儿在心里骂臣妾,可是陛下,你忘记你有多少女人了?跟你比起来, 臣妾是小巫见大巫。”
她说到这笑了起来, “那个夭折的皇子其实是臣妾从乱葬岗找的, 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个女儿, 正是江家那个最小的孩子,是臣妾跟易之生的,你还没见过呢, 长得可像她父亲了。”
苏清修这才知道她真正不愿意侍奉他的原因,她有了别的男人!
他真的想给她一个耳光,想把她凌迟处死以泄心头怒火!
想归想, 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得任由她轻声细语的说着他不愿意听的话。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她说的种种,想到她被他的臣子给占有了……
苏清修只觉得快要不能呼吸,羞辱与难受在心里交织缠绕着,愈来愈紧,他闭上双目,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去。
“陛下,看看这是什么?”
苏清修不看,直到听到解婚贴这三个字,他才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上面的日期。
极度的愤怒令他的脸分外狰狞,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敢跟皇帝解除婚约,在北安的历史上她是第一人!
慕氏把解婚贴收起,笑吟吟道:“这些年的情爱在陛下企图毒死我们母子的时候就已经被臣妾断了个干净,活着与你不是夫妻,死去也不用与你葬在一起,这种感觉可真好啊。慕家忠心为国,从未生出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是陛下把人逼上了绝路,今日一切都是陛下咎由自取。如今你这般模样不能处理国事,太子仁厚,会先代陛下监国一段时间,这几日更会亲自前往静安寺为陛下康复祈福,让百姓们都知道太子多么的有孝心。如果陛下四月份依旧未好转,太子会在他生辰那天登基为帝。”
苏清修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是两面性的,曾经他用盛宠蒙骗了所有他想蒙骗的人,包括宫外的百姓,却没想到,这也给他带来了另外不好的一面。
苏慎司是嫡出的太子,百姓们都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对太子多么的疼惜多么的喜欢,谁会怀疑他半分呢?时间过了那么久,早就深入人心了。
终归是小看他了,这个时候没有急着登基,才是明智之举。
“陛下可千万别因为臣妾这么说就心存丝毫侥幸,你的口哑与不能动弹是医治不好的,好好安心躺着吧。”她站起身又道了一句,“哦对了,有一事要让陛下失望了,云烟还活着,她的确是撞墙想寻死,不过命大呢。”
苏清修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他眼睛一翻直接被气昏了过去。
空中没了雷声,大雨依旧纷纷下着,不断冲刷着泰宁殿的院内地面。
血腥气减弱了不少,慕氏立在廊下望着黑幕中的周遭,呼吸通畅无比。
原先每日都觉得脖颈间有一双轻易就能掐死自己的手,现在却感受不到了。
它消失了。
今晚慕氏睡的很好,她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守在床前的梁嬷嬷告诉她妃嫔们已经等候多时。
昨晚她刚回到凤赏宫,一群人就来了,直接让人都给撵走了,那个时候她哪有心情安抚这些人的恐惧情绪。
洗漱妆发整齐后,慕氏出去见了她们。
毫无例外,全部跪在了地上,平时喊的近乎,这会儿竟全部都喊起娘娘来了。
“都是自家姐妹别跪了,快起来坐吧。”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起身坐下,尹贵人先开了个头,“一段日子未见皇后姐姐了,嫔妾心中一直牵挂着,如今瞧皇后姐姐气色不错,嫔妾也就放心了。”
她一说话,别的妃嫔也皆附和了起来,一时间慕氏的耳边尽是讨好之言。
瞧着个个陪笑又担忧的面容,慕氏等都说完了才开口道:“你们不说本宫都不知道这么多人默默在关心本宫,真是令本宫颇为感觉温暖。”
“之前姐姐因为休养身体由臣妾代管了内宫,眼下姐姐无恙,这管理内宫之权理应归还姐姐。这段时间个别人不遵守规矩被罚,不如姐姐今儿再给立立规矩,以此警示。”
说这话的人是隐妃,比慕氏小两岁,进宫时母家颇有权势,父亲曾任职过吏部尚书,兄长曾经是一品将军,但很可惜,她进宫后不到五年,她的父亲就因犯错被贬谪去了外地当知县,兄长没过多久也病死了,而她自己连着小产了三个孩子后再不能生育。
家族没落了后,虽保持着妃位,但被苏清修常年冷落,许是多年的安分不惹事,才让苏清修暂时把内宫管理权交给了她。
谁不知道慕氏是因为顶撞苏清修被幽禁在了寒翠宫,谁又何尝不知道不管隐妃归不归还内宫管理权,她都不能再伸手管内宫了。
但不得不说,隐妃这番话全了慕氏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