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卷袖
半响才道:“我要回去找他们。”
清荷的声音听着又冷又硬,忍冬岂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不禁心往下一寸寸沉,道:“阿姐不相信我。”
清荷依旧道:“我要回去”,说罢起身就要往回走。
“阿姐”,忍冬抓住清荷,急道:“现在回去就是以卵击石,裴九武功在我之上,新曲他们不会有事。”
“你!”清荷气的眼前有些发黑,怒道:“他们是你至亲手足,你既然发现异状,为何不提醒?明明可以一试,你又为何不救!”
忍冬死死拦住清荷:“那般情况下,要么救一人活命,要么打草惊蛇大家一起跑不脱。”
清荷气的有些发抖,忍冬见了想握她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想到弟妹们生死未卜,清荷用力挣脱着忍冬怀抱,忍冬喃喃道:“阿姐,别去,别去,求你了,你恨我也好,打我骂我也罢,千万别回去,现在回去就是送死!”
清荷逃脱不了这个怀抱,心中又急又怒,只能疯了似的捶打忍冬,口中道:“他们都是咱们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如此。”
忍冬欲言又止,在月光下淡淡瞅着清荷。
其实世道如何,世人如何,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要你没事。
忍冬伤口一直没处理,加上心情起伏,再和清荷这么一番用力撕扯,失血渐渐有些多,脸色越加苍白,声音孱弱:“阿姐,别动了。我疼。”
说着手上渐渐失了力道,不多时,便晕了过去,带着清荷也扑倒在他身上。
清荷这才意识到,忍冬受伤了。再一看刚才碰到忍冬后背的双手,亦是鲜血淋漓。
忍冬晕了过去,眼下是没人再拦着她往回赶了。
清荷呆坐在地上,看着忍冬紧闭的双眼,又朝着客栈的方向看了几眼。一咬牙,跪在忍冬身边,冷静道:“忍冬,坚持住,阿姐给你处理伤口。
清荷一叫忍冬,忍冬似乎有所感应,又幽幽醒转,看见清荷还守在自己身边,虚弱道:“阿姐,你自己走吧。我现在受伤了,不能保护你了,没准还会拖累你。”
清荷道:“别说话了,省点力气。侧过身,我看一下伤口。”
清荷虽然态度不好,但到底没有离他而去,忍冬心中很甜。
他的喜怒哀乐似乎自打出生起就系于一人身上。她对他白眼相向,他便惴惴不安,委屈万分。她对他温柔和善,他便欢天喜地,如逢久旱甘露。
清荷见忍冬伤口不大却很深,白肉翻起,血流不止,还好不在要害处,心中稍定。
忍冬感受到了清荷温柔心痛的目光,似乎还感觉到了清荷淡淡的气息,不知为何,不但右背上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没来由的还有些紧张,脸也有些微微泛红。
彼时天地静谧,月光隐隐绰绰。
天气还未回暖,忍冬却不觉得寒冷,出神道:“阿姐,今天是我十六岁生辰呢。也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杀人。”
清荷手下一顿,片刻后有些哽咽道:“你受苦了”,忍冬听清荷声音有异,想要转身,却被清荷轻轻按住,又道:“忍冬,都说人生如苦海,咱们的人生仿佛更苦。”
忍冬脱口而出:“虽然人生很苦,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觉得苦。我会永远守护你,只守护你。”
清荷觉得忍冬果然还是有天真的一面,有些感动,也觉得有些好笑,寻常姐弟,哪里用得上这般赌咒发誓的。
她道:“傻孩子,这般嘴甜。等到了洛阳,也是时候该认识些女孩子了。”
从前在茂乡,女孩大多以嫁作人妇,继续务农为人生目标,确实和顾家人走的路相去甚远,故而在茂乡这么多年,忍冬的情窦始终未开上一开。
清荷思及至此,又觉得顾府命途多舛,不免出神。
那一边,忍冬也不知第几次陷入了迷茫,没人能告诉他,这种愿意奉献一切,只求她对他一笑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前在茂乡,听裴九提起过他对清荷之爱,有着毁天灭地、不顾一切的决心。
当时忍冬如遭雷击,因为裴九说的每句话也像是在形容自己,但他和裴九的身份又是如此不同。
裴九点点自己和忍冬道:“茂乡最优秀的两个人,除了我,就是她亲弟。近水楼台,清荷只能是我的。”
忍冬看了裴九一眼,对这句话产生了无比的反感,凉凉道:“你忘了迟容?”
裴九不屑道:“你小子不知道,清荷和迟三郎两个人,都是冷静自持的性子,迟三郎又温吞,又满心救民救世的,我看他俩凑不到一起。就算他俩成亲了,等我重权在握,一定弄死迟容。而且清荷对我可不比对你们差,似乎比对你还好呢。我看我未来大大的有戏!你小子偶尔也给你阿姐吹吹风,我当了你姐夫,以后称王称霸,少不了你一份。 ”
忍冬一想,阿姐对他们几个似乎向来无所偏颇,每当遇见大事,她也只会和裴九商量。
想到这,不由有些沮丧。
那段时间,忍冬见到清荷与裴九谈笑,就由衷的抗拒和苦恼。
他对清荷的感情,赤忱而宝贵,从未拿出来请教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人可以为他指点迷津。
忍冬还不知道,日后他可能会走很多弯路,同时也将更为之执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加班+搬家,好累累,爬走。。。
第 28 章
包扎好伤口,忍冬渐渐恢复了些体力。
见一直无人再追来,他二人料想定是客栈那边也颇为棘手,一众匪人分身乏术。
在清荷的坚持下,忍冬答应再回客栈看看情况,可半夜难辨方向,又不熟悉道路,兜转一番,非但没有找到来时的路,反而无意间闯入了人迹罕至、大雪未融的大山脚下。
此时忍冬步履艰难,体力显然消耗耗尽。
清荷只能暂时放弃寻找裴九三人,转而扶着忍冬找到一处还算温暖的山洞,打算先在此处凑合一晚,待第二日回了官道再做打算。
对于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清荷和忍冬来说,这夜很长。
逃命、拼命,好不容易躺下身的时候,已近破晓,东方日光渐显。
清荷心中挂念着不知所踪的裴九三人,又担心忍冬病情,辗转片刻,起身坐在忍冬身侧。
不多时,听到忍冬在小声而压抑的叫自己,清荷凑近一看,见他一派挣扎面色,双颊通红,眉头紧蹙。
清荷伸手一摸,忍冬浑身滚烫,原来是发了高烧。
“清荷”,忍冬梦中未唤阿姐,叫着她的名字,端的是曲折婉转,压抑了不知名的情绪。
清荷着急忍冬病情,并未注意到称呼的变化,只一面应着,一面化雪烧水,想给忍冬擦拭。
大约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忍冬到底年轻,加上多年练武,高烧去的很快,体温逐渐正常。
倏地睁开眼,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梦中这小小的山洞就是全部天地,而天地之中,只有他们二人。
再看着清荷,如梦中无二的美丽容颜,灿然若绽放的倾城牡丹,美的热烈华贵。
仿佛刚从旖旎中脱身,忍冬挂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清荷见忍冬病着,却兀自傻笑,奇怪道:“忍冬,可别吓阿姐,这莫不是烧糊涂了?”
听到“阿姐”二字,忍冬双眼陡然清明,脸上慢慢染上可疑的红色,神情也颇为扭捏,细细看来还有一两分失望夹杂其中,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清荷见他精神恢复很多,很是高兴,而眼前的古怪神色,只道忍冬伤势未愈,还不舒服。
拧了一片撕下的裙角,想要再给他再擦拭伤口,可刚触到后背,忍冬一抖,居然往后缩了一下,全然忘了身上还有不小的一处伤口,立刻疼的呲牙咧嘴。
清荷一把抓住忍冬,急道:“你哪里不舒服吗?今天咱们说什么也要找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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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忍冬救走清荷后的悦来客栈,掌柜的满脸怒气派手下分别去绑余下几人,自己则带着人亲赴裴九房间。
大力踹开裴九房门,正要着了左右去绑,万万没想到裴九也是个练家子,听得耳边一阵吵闹,居然醒转过来。
裴九见状,一边右手慢慢摸刀,一边笑道:“掌柜的半夜不睡,还来我房中侍候?”
掌柜冷哼一声,并不答理,命令道:“这小子皮相也不错,跑了那姐弟俩,这个可千万给我抓住了!上!”
掌柜的命令一下,裴九也立马提刀迎战,还不忘高声叫道:“新曲、新词,快跑。”
裴九暗自揣测跑的那俩是忍冬和清荷,果然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新曲二人的惊呼声。
还好清荷走脱了,裴九心下惦念也少了不少,专心应战,这几个半路出家的歹人,哪能招架得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李慕和何络传人?
连战连退,既怕身后三当家的恶毒的眼神,又怕面前挥舞的大刀。
激战不久,裴九将几人连毙刀下,心中竟然有阵阵快意。
随即又指着掌柜,大笑道:“你也算小爷手下夺去的头几条命,掌柜的你不亏。”
掌柜的好歹也是山头上第三把交椅,见裴九刀法高深莫测,虽惊不惧,立刻取出贴身软鞭迎了上去。
两人才过几招,三四个彪形大汉绑着新曲和新词进了屋。
掌柜的余光一瞥,内心颇为振奋,呼唤道:“快快,来帮我对付这小子!”
大汉们不敢怠慢,手执武器纷纷参战。
裴九仰天大笑,竟是发自内心的舒爽,高呼道:“今晚能杀个痛快,小爷甚是满意。”
裴九往日没有遇到需要取人性命的时候,竟不知今日一开杀戒,心中酣畅淋漓,不以为惧,反而越战越勇,激荡不已。
何络刀法走偏锋,诡辩阴辣,正和裴九脾气。又有宝刀普度在他,犹如地狱招魂之使者。
掌柜的见裴九刀法一流,杀起人来毫不含糊,不由气恼,心道:不该派身手最好的王、张二人去追那小子,没想到刺头在这里,如此难啃,折损了不少手下。
看到倒在地上歪歪斜斜的新曲二人,掌柜的计上心来,既然硬攻不行,那就智取了。
掌柜的叫道:“裴小子放刀!不然小心你弟妹的性命!”
压着新曲新词的大汉们心领神会,立马揪起二人,一横大刀,仿佛就等三当家一声令下,便立时手起刀落。
谁料裴九脸色不变,笑道:“掌柜的,你怕是搞错了,我和他们二人并非亲人,你瞧,我姓裴,他二人姓顾,显然八杆子打不着,我又怎么会在乎他们的姓名?”
裴九此言并非真要置新词二人不顾,他料想这帮匪人做的是人口买卖,此番已经跑了清荷二人,若不想血本无归,定然不会再要了他们几人的姓名。
掌柜的果然一时语塞。
说话间,裴九又杀几人,如今这客栈内只余下掌柜的和两名看着新曲新词的手下。
掌柜心中计较一番,纵使裴九模样再好,为了他一人再这么折腾不划算,况且一会没准还叫他救出到手的两个小美人,更是大大的不妥。
再加上他对去追清河忍冬的手下颇为放心,届时那两个神仙般模样的人一到手,有的他赚,何必再纠结裴九一人。
“扯乎!别管姓裴这小子!”掌柜当即喝道。
两名大汉应了声遵命,马上扛起新曲二人往茫茫夜色中奔去。
掌柜一见,自己也寻了个空,从战局中抽身出来,
裴九一挑嘴角,笑得颇为邪性,他见贼人欲逃,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提着早已被染成血红色的普渡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隐晦的不得了,不知道大家看懂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