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 第27章

作者:寐语者 标签: 古代言情

  她恍恍惚惚,身在梦中一般,被近侍宫女左右扶持着,步履如浮,不知是怎样走上栖梧宫里玉阶层层的凤影台。这座宫室,自旧主走后,再无外人踏入。

  风动珠帘,垂幔翻飞。

  萦回不散的一缕香气,有他身上的杜若冷香,也有此间旧主的迷离气息。

  他静静安卧在那旧主的凤榻上。

  一身白衣,乌发散覆玉枕,容色宁定。

  【作者题外话】:提醒:前面第十三章 上有重要修改。

第十五章

  那夜,裴令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栖梧宫的。

  他宛如沉睡在雪掩霜埋中的遗容,她只看了一眼,双膝跌落在地,颈项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冰凉的手扼住,折低,再抬不起来,再不敢多看一眼。如同初承恩的那夜,她跪在御榻前,顾不得少女的羞怯,悄悄抬起目光沿着那雪白中衣徐徐上移,移过他衣襟微敞的胸膛,移过坚玉般的下颌,他的眉眼终于照进她眼中。一瞥,惊艳了她的一生。

  他生于深宫,死于深宫,流亡辗转,复位中兴,一生耀目如星堕,雪亮而短促的光芒划过了这皇朝的天穹。终究在这碧幽幽的栖梧宫里,他这孤独沉重的一生猝然而止。而她呢,从此剩她一人,独对深宫九曲里满目的白与黑。

  这个曾令她爱入骨,也曾怕入骨的男子,已经遥隔九泉,可她依然畏惧。

  她怕极了,怕他会蓦地从沉睡中睁开眼,用那双寒夜般看不穿的眼睛望着她,看清是她亲手投下的毒,是她夺去了他的命。她怕得不敢抬头,甚至不敢恸哭出声,六宫上下都为皇帝宾天而哀声震宇,连风声里都是绵绵呜咽,她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这一刻来得过早了,即便心底已将来日夺宫之谋一步步推演过了,猝不及防间,她还是失了心,乱了神。踉跄退出栖梧宫,鬼使神差般回头看了一眼宫门,刹那迷了眼,又看见当日那个深红长裾逶迤如血漫过玉阶的背影……那个妖女就像是天生从血池里走出来的,一身杀伐,踏血而行也能步步生莲。

  这一念,激出了裴令婉的意气。

  她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抖着手给兄长传了信。

  兄长会控制住京畿,而宫中这一役的胜败,就看她能不能控制住小皇子,能不能降住王隗——

  本朝铁律,皇帝驾崩后,身边服侍的人,无论什么样的资历地位,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跟随先皇,前往皇陵守陵,终生不得再踏入宫闱一步。命好些的,先皇临终前给个恩旨,或是拥立有功,新皇给个情面,准其还乡。也有人半生都仰仗着天子身侧的荣光,呼风唤雨惯了,受不住往后皇陵寂寥,落魄成无主之犬,便自裁殉主,得个忠奴之名。

  这宫中,皇帝之外,除了昔日的华昀凰,也只有王隗,是皇后裴令婉心存忌惮之人。这王隗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宫中各处尽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皇帝并不对内官过于倚重,向来禁止内官议论朝政;王隗也不是个好弄权的人,身为中常侍,只在皇帝身边尽心服侍,不与外臣多攀援。华昀凰还在宫中时,王隗对这个长公主礼敬无比;华昀凰远嫁,权盛一时的何家败给了皇帝,废皇后何氏打入冷宫,裴令婉从贤妃晋为皇后,王隗便又转对裴皇后恭顺亲善。小皇子一直是王隗亲自照料,他一个无亲无眷的阉人,对小皇子,亦奴亦亲,宝贝到了命里。

  皇帝千秋之后,王隗的去向,最好也不过是还乡养老,可如今,裴令婉要给他一个更好的去向。她能让他留在宫中,留在他荣光无限的中常侍之位上,留在小皇帝的身边。

  只要太后临朝,女流之身离不开内官的辅助;皇帝年幼,也离不了贴身服侍的人。若是王隗跟裴家同了这条心,往后他还是他,换了皇帝,也不会动摇他的位置。这天大的恩惠,只有她裴令婉能给他,先帝再信重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内官破了这祖例,不会为了留下一个王隗,而罔顾朝臣谏官滔滔之口。

  王隗已备好了白绫,他是要在为先帝治丧完后就自尽相随的。

  他一个无家无后之人,没有放不下的,唯一放不下的是小皇子。他亲手为小皇子穿戴孝服,老泪无声纵横。深宵里他抱着小皇子,在等昌王入宫,以宗室仅存的尊长身份主持发丧,宣布幼帝继位。

  恰逢沈相已离京,能够主持大局的只有裴皇后和昌王。

  昌王是知道本朝“立幼杀母”这铁律的,皇帝生前已有此意,昌王和沈觉更是知道的。小皇子继位,依例,也就是裴后的死期。似乎王隗并不关心等来的是皇后还是昌王,对他而言,这深宫中的一切已随着先帝的驾崩而结束,之后谁死谁生都与他无关。

  熟睡中被惊醒的小皇子,啼哭不休,不知是否感应到他在这世间血脉深系的那个人,还未曾听他唤过一声“父皇”,已撒手离去,留下他这小小弱弱的一个人来承担几乎压垮了他父皇的万钧江山。王隗亲自将哭啼的小皇子搂在臂间拍哄,低着头,眼睛只望着孩子,连裴皇后走进殿来,左右都跪下了,王隗也没有抬起眼皮,没有停下抚拍孩子的手。他一夜间苍老近于灰白的脸上,每条皱纹都泛着慈祥眷恋的笑意,任谁也不能将这个抱着孩子的老人,与素日里杀人不见血的中常侍大人当做同一个人。

  皇后裴氏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参拜,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

  他是一个即将赴死殉主的人,而裴后,也是个离死不远的人了。

  他对着小皇子软声软气地说,“不哭了,不哭了啊,就要做小皇帝了,再哭可怎么像样。坐在大位上的人,你看你父皇,流尽了血也是不流泪的。您要哭就在老奴怀中哭个够吧,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往后老奴不在了,您就不哭了。”

  “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疼,没人护,坐在再高的龙椅上,也要哭的。”

  裴令婉走近前,伸手想抱孩子,王隗一侧身,避开了她冰冷的手。

  她仍由自己的手僵在半空,也不缩回,对着王隗和他怀中的孩子平平伸出,幽幽一笑,“我这个母亲,再不济,总是和他生死一脉相连的。外人的忠,或是不忠,谁也说不清。只有母亲,永远不会离弃自己的孩儿。一个离了孩儿的母亲,便什么也不是了……”

  王隗的眼皮朝她微微抬了一抬。

  裴令婉听着自己的沙哑哀声,心底的凄楚哀恸仿佛连自己也当了真,眼中滚出的泪,如泉涌难竭,“孩子还小,身边不能一个真心疼他的人都不留下,即便妾身命薄,没有福分再照顾殿下,天底下又哪里去找您这样一份赤肠忠心!”

  王隗的眼皮又再抬起了几分,目光从小皇子身上,沉缓的,滞重的,转向了她。

  从这一转的目光里,裴令婉心头一紧地知道,王隗的软肋,她拿准了。

  裴令婉笑了笑,徐步走向王隗,冰凉雪片拂过耳鬓。

  王隗专注望着小皇帝蹒跚逐雪的身影,脑后却似长了眼睛似的,不待她走近,已从容转过身来,躬身问了声“太后圣安”。

  庭中枯枝萧索,细雪落地无声。

  “瑞雪兆吉,托太后和皇上的福,明年春旱可解了。”王隗眯了一双笑眼。

  “总算盼来了这场雪。”裴令婉叹口气,“可吉兆,吉在哪里。”

  王隗低垂眼皮,没有应声。

  裴令婉的目光细锐如针,从他脸上扫过,扫不出半分起伏痕迹。

  她静默片刻,蓦地一声促笑,“王隗,你曾是长公主跟前得宠的人,你也知她,如今她嫁也嫁了,有凤座,有皇子,还有什么不甘心的,竟饶不过我们孤儿寡母,还要在先皇身后大动干戈……你说,她究竟想要怎样?”

  王隗肩臂垂低,眉目不动,“从前老奴一心侍候先皇,于旁人,所知不多。”

  这话里的风头,在裴令婉意料之中。

  她便又叹,“当年哀家也听闻过,沈觉与她一早有私,先皇为了两国联姻大计,将她和亲北齐,做了堂堂正正的北齐皇后,可她身为长公主,沈觉身为少相,这二人却不顾两国体面,辜负先皇苦心,一再勾连不断,如今更闹得两国边境不宁!真教哀家心痛!”

  王隗脸上神色仍是一丝起伏也没有,恭恭敬敬道,“太后息怒。老奴身为内官,谨奉律例,不敢妄议朝政。”

  如今倒是不敢起来了……裴令婉心底不由冷笑,先帝在时,华昀凰把持后宫时,他王隗也曾威风八面,甚至当面呵斥过朝廷大臣。眼下的王隗,却是换了个人似的,把这些威风全忘光了。这三年来,身在中常侍之位,王隗敛声息气,一心一意侍候幼主,一概闭口不言朝政。

  真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只要他缄口不言,裴令婉也就满意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在裴家羽翼下求生,裴家也仍要用他,他再没有必要为华昀凰那妖女效命。裴家同他没有仇怨,只有恩惠。

  除非日后到了黄泉,见了先帝,他永远不会知道先帝是死在裴家手里。

  先帝病入膏肓已久,服药过量而崩,太医院上下悉被问罪。她做得隐秘,将该灭口的人,灭口得恰是时候。王隗未曾生疑,宫变一役,助她除去了昌王和沈家,使她得以太后之尊临朝,而他也保住了御前第一人的位置。从此王隗和裴家就在同一条船上,共浮沉进退。

  是日朝堂上,当着太后的面,朝臣们掀起了幼主继位以来,最激烈的一场针锋相对。边疆烽烟再起,秦齐联姻的盟约,危在旦夕。

  裴令显为首的武将们,一口咬定,这场战事是北齐挑起,设局陷南秦于不义,使臣之死根本是北齐故布苦肉计。至于沈觉复出的传闻,没有人敢在朝堂上提起。

  文臣们则力主议和,认为此时与北齐兴兵交战是不智之举。

  御座珠帘后的裴令婉很清楚,自己在兄长眼中,是个软弱无力的女流之辈。他早已忍耐不住,想逼迫她放权,退居后宫,将朝政大权交到他的手中。

  幼帝登基后,她对北齐一再曲意示好,令兄长为首的朝中武将忿忿不满已久。先帝在世之日,北齐派亲王出使南秦,以联姻修好。如今一连两年,都是南秦对北齐岁岁厚礼相赠,北齐则不冷不热。朝中大臣对此早有不满,只道是妇人当国,对外软弱,却没有人知道,金殿凤座上的裴太后,只要一想到北齐,便没有一夜能安枕。

  华昀凰一天不死,裴令婉的头顶上,就总有一把利剑悬悬欲坠——

  年幼的皇帝子鸾,并不是她亲生之子,他的生母是先帝的废皇后何氏。

  当年为除去野心勃勃的外戚何家,皇后不能留有子嗣,她的儿子一生下来,就被替换成了女婴,真正的皇子,先帝唯一的血脉,被换给了贤妃裴氏。何皇后被废幽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儿子。

  这一出偷龙转凤,是先帝自己的授意,亲手调换两个婴孩的,却是当年虚承长公主之名,却享皇后之实,与先帝做出荒淫不伦之事的华昀凰。

  当年的裴令婉,只是他们兄妹手中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子鸾,这是先帝亲自给皇子取的名字。

  皇子的名字,迟迟没有定下。华昀凰远嫁北齐之后,先帝又一病多日,终究在病榻上,拟了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凤凰生子,雄名为鸾。裴令婉透骨椎心的明白,他自始至终只认了一人为妻,他的儿子,只愿是那人所出。

  如今世间知道皇帝生母之秘的,除了已与裴家荣辱生死与共的王隗,便是华昀凰。这是裴家最忌惮的秘密,却依被死敌握在手中,如同高悬头顶的利剑随时会落下。纵然已有太后之尊,裴令婉仍没有一夜能安寝。

  只要能让华昀凰永远从这世间消失,只要有人能除去这个妖女,无论是谁,无论要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毫不犹豫——北齐朝中,同样视华昀凰为眼中钉的诚王,便是最好的盟友。只要能助诚王扳倒华昀凰,裴令婉可以放下太后之尊,乃至一国之体面,莫说卑微示好,哪怕赠金割土也在所不惜。

  何况,南朝江山谁主,都是南朝的事,北齐大军师出无名,贸然出兵便是犯境入侵。打起仗来,流的是北齐男儿的血。裴令婉不相信北齐会真的为华昀凰出兵,即便那个多情君王肯为红颜一怒,也还有诚王,还有满朝大臣的拦阻。

  朝堂上,太后裴令婉一言不发,任凭主战与主和两派朝臣争执得面红耳赤。

  在她心中,早已有了计议——修和,无论什么代价,都要修和。

  沈觉入齐,正好算在华昀凰头上,正是两人有私情的铁证。

  当务之急,不是与北齐反目交战,而是除去华昀凰。

第十五章 下

  白日里,一场初雪,尚未下足两个时辰就停了,到傍晚也不见一星半点雪的影子,只怕盼了三年的瑞雪,又成空欢喜。南朝帝京之中,从大司农到百姓,许多翘首待雪的人,都不由叹息。深宫中的中常侍王隗,却怨极了早晨那场恼人的雪。

  都怪那雪,勾起小皇帝的孩童脾气,自己也糊里糊涂任由他在风雪里嬉戏许久,竟大意着了风寒,午后发起热来。风寒虽不是急症,一样急坏了王隗,惊得御医们踉踉跄跄往宫里赶。小皇帝自幼体质,许是随了先皇,稍有风寒咳嗽,宫里上下都一惊一乍。唯有太后,心放得宽些,得知皇上玩雪惹了风寒,也只是责令左右当心侍候。

  太后尚未来探视皇上,王隗心知,这会儿的太后是焦头烂额,分不出神来了——大将军裴令显入宫觐见,此刻正在永安宫里为了调集军粮之事不依不饶。

  北疆烽火初起,太后想着议和,大将军裴令显却已向边境调集大军,是要大动干戈的意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南朝的粮库不是他说调则调的。三年春旱,秋粮收成一年弱过一年,若是今年再无缓解,民间再是富庶,余粮也要告急了。所幸先皇在位时,积攒了些国本,国库存粮还可纾解民间之困。

  而裴令显的大军,也在等着粮草。

  若战事一开,粮仓是先开向军队,还是先开向百姓,裴令显与太后相争不下。在裴大将军眼里,若纵容北齐铁蹄犯境,更是百姓遭殃。军队保家卫国,岂可受困于粮饷。民间即便遭遇粮荒,一年半载熬一熬就过去了。

  黄昏里的永安宫里,已早早掌灯,一列璀璨高照。

  裴大将军仍在太后宫中,宫人进出都噤声静气,遥遥经过宫门外也小心蹑足,不敢多张望。王隗身在长安宫里伴着幼帝,落在永安宫那方的耳目心思半点没少。这宫里没有哪个角落瞒得过他的眼睛。

  今日有些不同,随裴令显一起入宫的,还有他的夫人吕氏。

  王隗令人在宫门前候着,未久,内侍禀奏——

  裴夫人吕氏向太后问了安,正从永安宫觐见皇上。

  昔年被“赐死”的兴平公主华瑶,以获罪之身,废了封号,死后去向不明不白。尔后,另一个有着相同面貌的女子,被宁国长公主华昀凰暗中救出,顶了吕氏女的身份,嫁为裴令显的正室夫人,从此深居简出,绝少履足宫中。

  如今的裴夫人,膝下育有二子,已是一个体态丰盈,面容安详的妇人,即便是王隗,也难以从她脸上辨出昔日落魄公主楚楚无依的影子。

  钗鬓简素的裴夫人款款踏入幼帝所居的长安宫。

  她带来了自己亲手所缝,给孩童用的小药枕,里头填了珍罕药材,可安神驱风。闻之清香沁人。王隗恭恭敬敬从裴夫人手里接了,却不立时给小皇帝用上,转叫左右仔细收好。

  裴夫人隔了纱帷,望着半睡半醒间的小皇帝,宫灯投下薄薄阴影在她明丽丰润的脸上,明暗间起了一层黯然涟漪。她看了半响,柔声道,“皇上怕是有些潮热,额头起汗了。”侍女忙奉上温热的巾子,裴夫人亲手接过,屈身半跪在御榻前,替小皇帝仔细擦了额头脸庞,手上极轻柔。小皇帝睁眼懵懵瞧了她,虽有茫然,却仍微微一笑。

  “陛下,可认得妾身么?”裴夫人目光殷殷,握着帕子的手,顿在他脸颊边。他清亮如水的一双凤眼扬起,目光忽闪。她想他是不会记得她了,上回入宫已是大半年前。

  “你唱得歌儿真好听……”小皇帝细声道,眼睛里有些笑意。

  她心头一酸,想不到这么小个人儿,还记得上回她哼过小曲给他听。

  王隗的语声低低从身后传来,“陛下,是裴大将军的夫人来问安了。”

  “妾身吕氏。”她只得垂首,见小皇帝抿唇点了点头,听得裴大将军的名字似乎有些孩童的怯意。她知道自己夫君的性子,如今在太后和幼帝面前,怕是一点顾忌也没有了。裴夫人定定望了小皇帝,好一阵默不作声。

  王隗不动声色,在她眼里看见了恻然,一个做了母亲的人,一个流着同样血脉的人,难以掩饰的恻然。原本她与皇帝有着同样姓氏,如今却以吕氏的名字,藏在裴夫人的衔头下,安稳存身。

  待侍女退了下去,裴夫人眉眼垂顺地,淡淡叹了一声。“太后的意思,也是不想打仗吧……”这才是她的来意,王隗心中了然,裴夫人今夜入宫,原是来见他的,为的是北疆那一战。

  “太后的心意,老奴不敢揣摩,听说大将军倒是一心主战?”王隗应了裴夫人的试探。得了他的应声,裴夫人松口气道,“外子也是一心为国。妾身只知两国修好不易,不忍见生灵涂炭。可听说北疆战事,是齐人挑起来的,原是他们要向咱们动手?”

  她关心的,不是这场战事,而是一个人。万里之外,另一个与她有着相同血脉的人。是她的仇人,亦是恩人。她以为王隗这里会有另一种答案,与裴家兄妹不一样的答案。她想知道,是不是那个人,到底不甘心,还要卷土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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