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付与疏
“可是失足坠水?”
齐棪问,他记得前世灵妃是被人推下的水。
到最后,也没查出来是谁推的她。
“不是,”翊安摇头:“听说是下台阶时崴了一脚,跌坐在地上,孩子没保住。”
齐棪冷淡道:“蹊跷。”
“在查。”翊安自然知道不对劲。
不想让灵妃生下孩子的,后宫里不过那几人。
但若查起来,牵连又广了。
而玉奴一定会彻底此事,因为他害怕,今日是灵妃,明日便会轮到皇后。
若不震慑内外,后宫怎安稳。
齐棪害怕魏琇像前世那般广开杀戮,“殿下或许可以去劝劝陛下。”
“你糊涂了?”翊安坚定道:“旁的事我或可一劝,此事沾都不能沾。劝得不好,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翊安是个聪明人,心虽善良,可从来不蠢。
除后宫众嫔妃,前朝亦有人不愿皇帝过早诞下子嗣。
齐棪便是旁人眼里的一个。
“境宁当为天子”这句话,无论何时,都是个隐患。
世人皆信无风不起浪。
有些事情一旦传与旁人耳朵里,有心之人便会随时拿出来做文章。
敬而远之最好。
齐棪沉默片刻,看着她:“华华……”
她这般为他着想,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觉得他此生,就算仍旧活不长,也不遗憾了。
有妻如此,足矣。
“滚开。”翊安嫌弃:“别煽情。”
“得嘞。”齐棪捂上嘴。
第57章 掉包
三月中旬,上京城还沉浸在春日佳景中。
春宴办了一场又一场,适龄的儿郎与姑娘彼此相看,不知定下多少桩亲事。
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花好柳明下的风波骤起。
先是听竹卫右司这段时日,逮捕的官吏快把牢房给塞满了,兴用酷刑,朝野一片惊慌。
再是左司指挥使,境宁王齐棪,驸马爷被罢官反省;不由得让人揣度,这是要变天了吗?
紧接着将军陶呈一家被满门抄斩,竟是因为谋害皇嗣,忤逆不道的大罪。
翊安长公主府——
与旁人预想的不同,翊安两口子不仅没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反而悠哉地在家养老。
翊安在水榭边趴着喂鱼,齐棪右手挥着把姑娘家才用的刺绣团扇,左手时不时给她喂口糕点。
翊安喜欢的糕点,一要精致好看,二是不能太甜腻。
这是齐棪寻了好几家铺子,才买到的合她口味的,勉强能喂进去几块。
鸟语花香,清风徐来,岁月静好。
齐棪心道不怪那么多人整天游手好闲,这闲的日子的确舒坦啊。
晚上搂着媳妇共赴极乐巅峰,白日里喂鱼赏花,逛街吃饭,听听书游游湖,乐不思蜀就是这么来的。
“不热,别扇了。”
翊安倒没齐棪那般心宽。
宫中之事很快有了了结,顺利得像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直将凶手揪了出来。
在皇帝杖杀灵妃满宫的宫人内侍之后,终于查出来。
灵妃素日爱点香,惯用的香料被人掺进了易至妇人小产之物。
接着顺藤摸瓜,寻到丽妃的头上。
宫中自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妖物从何而来,不言而明。
陛下震怒,当即赐下鸩酒,听说留全尸已是皇后求得的恩赐。
另下旨将陶氏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这场血雨腥风刮得满上京战战兢兢,生怕沾上被牵连了。
前两日,翊安在街上碰见御史中丞司马甄,两车相遇,她特地开窗提醒:“司马大人近来得罪贵人,翊安多句嘴,不该管的事情,不要往上撞。”
她听齐棪说,御史台这段时间,弹劾阮间跟阮党的折子堆起来,比阮家父子俩的个子还高。
再这么下去,翊安真有点害怕老头活不长。
老头虽然迂腐了些,也是父皇留下的忠臣,怎么也得保一保。
司马甄老当益壮,自诩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听了这话毫无感激之情,“臣有臣的职责,殿下自便。”
言下之意并不苟同翊安高高挂起的行径,一副为民请命义不容辞之态。
“高风亮节,国之大幸。”翊安由衷佩服,抱拳:“您是条好汉,走好。”
司马甄吹胡子瞪眼道:“恕臣直言,您这话……”
“我知道,不成体统对吧,再见。”翊安关上车窗,没空跟老头啰嗦。
不听话的人要付出代价,这种时候上书替陶家求情,指责天子暴虐,等于找死。
听说那日,御史台数十人被当庭扒了裤子杖责。
司马甄赢在年纪大,别说皇帝不忍羞辱,旁人也没那心思脱他裤子。
只被罚跪了两个时辰,最后被抬回司马府,差点驾鹤西去。
齐棪点头夸道:“陛下到底还顾了情面。”
前世,魏琇曾杀过言官。
后来,在阮镛实的怂恿下,又将司马甄下狱,欲处以极刑。
如此一比,今世已是有了仁君之风。
他给的十天期限,转瞬即逝。
齐棪本也没打算能将跑了的人捉回来,只是希望那两个人好自为之。
放在前世,他八成会因为这道旨意呕血。
然而今生,他将一切看得都淡。
家国能安,翊安在他身边,其余的不必烦扰。
连舜钦如今暂掌左司,若真有大事,自会向他禀报。
何况近些日子,左司的事情甚少,倒是右司忙得脚不沾地。
准确的说是阮间在忙,花燃以母亲身体抱恙,要常在身边陪伴为由,许多案子都不大管。
右司如今,几乎是阮间说了算,闹得人心惶惶。
也是在这时候,茶楼里开始说,笑面阎王花燃的手段虽狠,起码是个人,也从不滥伤无辜。
言下之意,姓阮的就是条疯狗,跟他父亲阮镛实张扬到一处去了。
譬如办案时竟误杀良民,私自将罪犯处死。
所过之处,店铺被砸,宅院被毁。
都在道,这哪里是替皇帝办事的听竹卫,这是替阮家铲除异己的一把淬过毒的匕首。
民怨官怨鼎沸,偏偏皇帝装作不知。
还夸阮间事情办得好,赏了无数金银珠宝、良田宅院。
翊安稍感不安,扬了手里最后一把鱼食,蹙眉问:“玉奴早两年已暗暗与阮镛实抗衡,为何现在又重用阮家父子?再这样下去,莫说听竹卫,便是整个……”
齐棪用湿帕子替她擦手,接过话道:“肥肉扔的多了,才能彻底将疯狗养成目中无人的恶狼。”
若阮间是个聪明人,便该知道,自己现在已是众矢之的,多的是人痛恨。
阮镛实也不知道是上了年纪,醉倒在权贵乡里,还拿皇帝当那个他任意糊弄的小孩子;
还是拿这个儿子没办法,竟不曾阻止阮间的“威名远扬”。
齐棪笑道:“华华,你且看着吧,陛下有主意。”
“你变了很多。”翊安看着齐棪专注替自己擦拭手心的样子,心里具是暖意,又患得患失。
齐棪不是只对她温柔耐心,付以真情。
皇帝是她的亲弟弟,她尚且不敢说自己能猜中他的心思,可齐棪总是坚定地信他。
无端被停了职,不恼不怨。
好似无论陛下如何做,他都认为是圣明的决定。
虽说这是为臣之道,可从前的齐棪是蠢直的性子,并非如此。
他不满时,纵然嘴上不说,脸色总是很难看。
翊安也感觉得出来,玉奴若做了让他不痛快的事,他连带着那几日对自己避之不及。
好似她只是个魏家人,不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