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 第91章

作者:樱桃糕 标签: 爽文 甜文 强强 古代言情

  玄诚宣一声道号,笑道:“施主此话透彻,故而我们这阵子油一油,上些彩漆,总不好让尊神们神像太过寒酸。顺便把屋顶、院砖也补一补。”

  “什么时候再开门纳香客?”

  “总要九月中了。”

  “贵观也有年头了吧?”

  “嗯,二十年多了。”

  “想来建观的便是道长?”

  “那却不是,是贫道师兄玄明。七八年前师兄羽化而去,贫道才接掌了道观。”

  周祈点头,又问起那边儿净明寺是什么时候建寺的。

  玄诚笑道:“还要更久一些,有五六十年了。”

  周祈接着胡扯,突然听得差捕的喝责声:“都别动!官府办案,妄动者斩!”

  玄诚神色一变,周祈不待他动,手中刀已经挥出。

  玄诚赶忙以手中拂尘相挡,“嘡”一声,那拂尘竟然是铜铁的。周祈的刀崩了个口,而那拂尘则几乎被周祈砍断了。

  周祈嘿嘿一笑,第二刀又到。玄诚就地一滚,躲过这一刀,又从靴中抽出匕首来。

  大殿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周祈放下心来,手中刀越发施展开来,两人你来我往十几回合,老奸巨猾到底敌不过年轻不要脸,周祈把刀架在了玄诚脖子上。

第125章 寻找商氏

  陈小六上前帮着捆绑玄诚。

  “朗朗乾坤, 天子脚下, 贵人们闯入本观动刀动枪,是何道理?”玄诚沉声道。

  周祈笑道:“行了,怎么这时候还说这等没用的傻话?”

  玄诚绷着脸。

  “道长不用琢磨了,你那几个去挪动定慧尸首的弟子已是被我们谢少卿拿住了,我与你说人手到全了就搜查林子荒宅本是个钓鱼计。”

  玄诚脸上微现懊悔之色,过了片刻道:“弟子们行了什么错事,贫道有管教不严之责, 但贵人们却不好把什么都赖到贫道头上。”

  “观里一共十几个人,好几个一块杀人,你说你不知道?观里关个大活人, 你说你不知道?欲盖弥彰地借口修补屋子油刷神像关闭道观不是你的事?我说去搜查林子荒宅时你与弟子打的那眼色,眼眶子都快抽了吧?”

  玄诚大约知道狡辩无用, 到底闭上了嘴。

  见他未就“关个活人”做辩解,周祈心里又笃定两分。

  一个差捕走进来低声与谢庸禀报了些什么, 谢庸点头, 差捕退下。

  谢庸走到周祈身边,问玄诚:“道长是个精明人,事已至此,还是痛快说了吧。你们把商氏关在哪里了?”

  玄诚硬声道:“本观何曾关押什么人,贵人问的,贫道不知。”

  知他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谢庸让衙差把他带下去。

  “咱自己找,就这么个地方, 不信还找不着。”周祈笑道。

  谢庸点头。

  “传奇中,寺庙道观里的密室密道要么在神像之下,要么在和尚道士卧房的夹间或床下,其中大多是在神像下面。”周祈道。

  谢庸突然想起初与周祈办那凶宅案时她说的香艳传奇来,什么去寺庙礼佛的富家千金,睡梦中被从佛像下暗道钻出来的和尚带走……

  看他嘴角的笑影儿,周祈便猜出他想到了什么,极不要脸地板起面孔:“哎,哎,谢少卿,琢磨什么呢?”

  谢庸垂目一笑:“你说的不无道理,若是什么夹间、床下暗道,刚才差捕们应该已然发现了,况且若人关在卧房暗室,倒也不必关了道观,做那欲盖弥彰之举。确实密室机关极可能便在这大殿和偏殿中。”

  谢少卿虽话说得有理有据,陈小六还是品出两分纵容来,再见自己老大那翘着尾巴得意的样子,只觉心口一噎,明明午饭没吃,这会子却觉得饱了。这帮子有情男女,能不能注意着些?啊?陈小六又觉得,看谢少卿这样儿,大约这辈子是没法儿逃脱周魔王的魔爪了——都是命啊。

  周祈细看大殿中那几座三清神像,绕着转两圈,拍一拍,敲一敲,又使蛮力推一推,泥塑的胎子,石头基座,实在不像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正当周祈想纵到神像身上去查看时,一回头却见谢庸在转殿内一根大柱。

  周祈忙过去帮忙。

  大柱下竟真的闪出一条斜向下的通道来。

  周祈当先跳下。

  谢庸紧跟其后:“小心些。”

  陈小六用火折子点了供桌上的灯烛端着,又招呼一声外面的衙差,也跟了下去。

  走过一段甬路,便见一段石墙一道木门,木门上挂了锁。

  周祈刚抬腿,旁边已经先有一条腿踹了上去。

  周祈:“……”这已经是他第二回 抢这踹门的买卖了吧?

  借着陈小六的灯光,可见室内榻上一个蜷缩的身影。

  “商娘子?”

  妇人惊恐地看着周祈、谢庸等。

  “别怕,我们是官府的人,来救你的。”

  妇人依旧惊恐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她长得略单薄,肚腹很大,周祈一颗壮汉心,对上这样的柔弱妇孺,不免添了几分小心。

  谢庸和陈小六停住,周祈自己上前:“商娘子?”

  大约周祈还算面善,过了半晌,妇人哭出来:“救我,救我……”

  周祈轻轻拍她的肩背。

  “他们杀了他,他们杀了定慧,那些道士杀人……”

  周祈再安抚地拍两下她的肩背:“我们尽知了,你莫怕,道士已经被抓起来了,你没事了。”

  妇人越发哭起来。

  “这里潮湿阴暗,我扶你出去。”周祈扶着商氏的胳膊和腰,慢慢送她走出暗室,来到大殿之上。

  八月十五的时候,商氏或许还是个水灵的小妇人,煎熬了这两日,面容虽没大改,精神却坏了,她见了那殿中神像,又开始发抖。周祈扶她出去。

  虽是重要人证,又是受害人,但她这样的状况,也不好问询什么,把她送去哪里,又是一个难题。

  周祈只好问她自己:“你是回王家,还是回娘家?”

  商氏一怔,又流下泪来,过了好半晌方道:“我对不住十二郎,贵人送我回娘家吧。我娘家就在西边三里外商家河。”

  周祈去与谢庸说一声,谢庸点头,“让人嘱咐其娘家人好生看待。”又低声补一句,“莫要让她寻了短见。”

  观外有围观的庄里人,见商氏出来,无不惊讶,议论一片。

  周祈护着她,送上从里正家借的车子,让陈小六与两个衙差一同送她回去。

  周祈走回观里,谢庸已经让人燃了大灯烛,又下了那暗室,周祈便也又下去。

  谢庸正在查看商氏日用之物。周祈笑问:“你是怎么找着这密室机关的?”

  “大殿顶上七星斗柄恰指向这根柱子,地上太极图分界之线亦指向这里,柱旁地上尘土微有圆形痕迹,我便试了试。”

  周祈恍然大悟,深觉谢庸比自己这假道士还有道根,不过,刚出了这事,说谁有“道根”……怎么像骂人呢。

  周祈凑近谢庸,那榻旁桌案上放着半碗瓜汤,又有满碗的白米饭和一盘煎豆腐,米饭和豆腐都未曾动过的样子。

  “吃食上倒也没虐待商氏。”周祈道。

  谢庸点头,又指指那榻上:“被褥也还算干净松软。”

  “这却是有些怪了……难道真还如小六以为的,这里面有什么男男女女的爱恨纠葛?甚至商氏腹中之子是这里道士的?那未免也太……”

  “明日去看看商氏能不能述录口供吧。”

  周祈点头,从大烛台上取了一支蜡烛,绕着这暗室四周走一走,四面石壁,挂着不少的旧灰尘,这里断然不是为囚禁商氏新建的。

  周祈又回头看看那床榻,这密室中前一个住的是谁?会不会每隔不久,就有一个商氏这样的妇人被关在这里?为了与寺庙争香火杀人确实有些无稽,若是这目的是劫持商氏呢?他们囚禁她,照料她,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腹中胎儿?

  谢庸扭头:“想什么呢?”

  “我想起各种道士炼药的故事。石钟乳、紫石英、硫磺、硝石这些不算什么,听说有人放婴孩胎衣,说那是‘阴阳之祖,乾坤之始’,以此炼丹,可得‘先天之气’,服之延年益寿。①”周祈咳嗽一声,“听说还有用女子经血的,他们以为吃这种丹药可采阴补阳。”

  谢庸点头,“嗯”一声。

  周祈自觉是脸皮极厚的,说到这话,还是有些尴尬,却见一向正经的谢庸似坦然得紧,周祈不免有些惊异。

  看她那样看自己,谢庸抿一下嘴,轻声道:“阿祈,我略通医术,你知道的……有的事,本是自然,倒也不必讳言。”

  这般正经的话,周祈却觉得似被他调戏了一般。总是自己调戏他,这回竟然被他调戏了,感觉有点怪……

  谢庸微笑一下,阿祈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娘子。

  周祈再咳嗽一声,正经起脸来:“据说还有拿孩童之心入药的。”

  谢庸点头:“他们劫持商氏是何目的,之前是否害过旁人都是我们要查要审的。”

  两人在暗室找不到更多线索便出来,走去后面搜查玄诚等道士的屋子。

  玄诚居后面正院,看起来似独居其中三间,最两侧耳房放杂物,两侧厢房住着弟子们,并没有周祈疑心的丹房。

  玄诚的屋子还算讲究,但要说特别,也不特别。一架八扇大青绿山水屏风,刻云纹包铜角的桌案几榻,案上放小铜香炉、笔墨经卷,壁上悬着《海外仙山图》和道家七星剑。

  照旧是谢庸查看那些案上的书册经卷,周祈走进卧房去。

  榻上青绢帐子、桂布被褥,周祈翻一翻床榻,找出一卷道家采阴补阳男女和合的书来。周祈打开看,其实也普通,东市书肆中这种东西不少。

  再打开床榻前小斗柜,柜里放着观内账簿子,又有几个大钱袋,钱袋里装的都是成贯的钱,这观主亲自管账?

  翻遍了,周祈也没有什么装丹药的瓶子罐子。

  周祈从玄诚卧房出来,走到谢庸身边。

  谢庸手边放着《易经》、《道德经》、《抱朴子》、《黄庭经》、《紫薇术数》、黄历,甚至还有几张符。

  周祈拿过《抱朴子》来。《抱朴子》中便有炼丹的部分,但这种道家典籍里没有那种邪术。周祈展开看看,没有什么标记,这书卷也不算旧,估计玄诚并不常看。

  谢庸把手中的信递给周祈,周祈接过来看,这是玄诚写给其“师兄”的,他有一个死了的师兄玄明,这应该是另一个。

  看起来玄诚颇敬重这位师兄,光问安便问了一大篇,后面则说两句“观内一切妥帖,勿念”之类的话,后面便是说九月北斗九皇诞的事,显然这玄诚极是重视这九皇诞节,神神叨叨的,说什么“长生万寿”,甚至还抄了一段祈福经文。信末说要随信带去些新鲜瓜果,不知是不是因置办瓜果,这信才一时未送出去。

  周祈从这信中看不出什么机关来,又递还给谢庸,“怎么了?这信有问题?莫非有暗语隐语?”周祈又看一眼那信。

  谢庸摇头:“只是觉得微有些奇怪。看起来他们似颇亲近,却只找到这一封还未送出的,没有旁的往来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