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茶
两人聊了半个多时辰,梅幼清想着还要去见一见娘亲,便没再多留了。
她身子沉,坐得久了,起身都有些费力。
薛姨娘扶了她一般,瞧着她的肚子说:“你这肚子可是不小呢,平日里很辛苦吧?”
梅幼清和薛姨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聊:“快七个月了,肚子长得快了很多……”
“说起来,当初我怀晓晨的时候,七个多月也没你的肚子这么大呢?”薛姨娘笑这。
梅幼清第一次怀孕,不知道该怎么判断:“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肚子才会这么大?”
“可你其实胖得不多,就是肚子确实大了些,”薛姨娘笑着随口说了一句,“莫不是怀了一双?”
她只是打趣,可梅幼清心里却咯噔一下。
梅幼清从将军府离开后,又去了娘亲那边。
她以娘亲的名义请来了姜渊,让姜渊帮她把把脉。
姜渊是她十分信任的人,封云澈带兵离开之前,还曾特意嘱咐过她,若是在宫里身子不适,便去找那位一直给她请脉的太医。若是在外面,就去找姜渊……
当时梅幼清还不知道封云澈话里的意思,如今想来,许是封云澈一开始就做好了万一她怀双胎的打算,早就在宫中安排好了太医。
眼下她在宫外,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怀了双胎,于是便请来了姜渊,告知了自己的想法。
姜渊和娘亲都不知道皇室中有对双生子的忌讳,姜渊探出了她的脉象,甚至还很高兴地恭喜她:“太子妃,你确实怀了两个孩子……”
梅幼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抱着一半的希望,问他:“可能看出这两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姜渊笑着摇摇头:“恕在下医术不够,探不出两个孩子的性别来。”
“有劳先生了,”梅幼清努力保持镇定,“还请先生替我暂时保守这个秘密,我不想让旁人知道我怀了两个孩子……”
姜渊虽然不懂,但也没有多问:“太子妃请放心,在下一定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此事。”
“多谢先生……”
梅幼清神情恍惚地从娘亲家中出来,一路上心事重重:当初封云澈不想太早要孩子,想必便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
他曾经对梅幼清说过,只要是她生的孩子,他都要。
那个时候梅幼清还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如今懂了,可他却不在自己身边。
梅幼清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能回来,若是三个月内赶不回来,那么她须得找一个人保护她,让她平安保住两个孩子。
而唯一能帮助她的人,便是与她有过一样经历的皇后。
梅幼清回宫之后,便去正阳宫见了皇后。
她并不知,在她今日离开皇宫的半日里,边境传来了战报。
以往的战报是封云澈或梅将军传回来的,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的战报是战报是镇南王传回来的。
战报上的信息让皇帝和皇后险些崩溃,因为担心梅幼清知道后会承受不住,所以选择暂时隐瞒她。
梅幼清来到正阳宫时,看到皇后眼睛微红,睫毛湿漉,不由问道:“母后,您怎么了?”
皇后强打着精神,强颜笑道:“没事,天气热,方才有小虫撞到眼睛里了。”而后转移话题道,“听说你今日出宫了,是去看望你的娘亲吗?”
“是,顺便也去了一趟将军府。”梅幼清如实说道,“殿下有半个月没有写信回来了,我去见了薛姨娘,姨娘说父亲每个月底会写家信回来,叫我不要着急……”
皇后一听,鼻头犯酸险些又要落泪。她强忍住难过的心情,对梅幼清说:“你姨娘说的对,不要着急。边境才来了战报,说是战争已经开始了,许是太子和你父亲忙着打仗,才没空写家信……”
梅幼清眼睛一亮:“母后,有新的战报传来了吗?”
“嗯,刚传来。”
“那殿下和父亲都还平安吧?”
皇后违心说道:“他们……都很平安。”
梅幼清心里安稳了些:“那就好。”
皇后安慰她:“别胡思乱想,你还怀着孩子,要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才是……”
“是。”梅幼清乖巧应下,神色却并未完全放松下来,“母后,我想同你说件事情,还请母后屏退左右。”
皇后瞧着她脸色凝重,便挥手叫侍奉的宫人都退下:“清儿,怎么了?”
“母后,”梅幼清抚着肚子,为难地看着她,小声道,“今日我找大夫看过,说是怀了双子……”
皇后大惊:“这……”
“母后,”梅幼清动作艰难的跪了下去,“若为龙凤胎自然最好,可若两个都是男孩,恳请母后保护这两个孩子。”
皇后赶紧扶住她:“清儿快起来……”皇后将她搀扶起来,安稳在凳子上坐好,“你与我当年的境遇是一样的,我曾受过母子分离的痛楚,又怎么舍得让你再受一遍?”
梅幼清惊喜道:“母后同意帮我了?”
“好孩子,这是上天的眷顾。”皇后看着梅幼清,想起那封战报,又心酸不已:“就算是为了太子,本宫也得把你这两个孩子都保住……”
从这天起,梅幼清便不怎么出东宫了,太医嘱咐她多走动走动,对孩子有益,她便每日在院子里走上一会儿,若有来人探望,便让宫人寻个理由委婉拒绝。
除了皇后和太医,往后一段时间再没有别的嫔妃见过梅幼清。
她也不再总出宫去见娘亲,实在想娘亲了,便叫人将娘亲请来住几天。
封云澈的信还是没有来,梅幼清等了一个月,又等了半个月,她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封云澈的信了。
如此梅幼清又起了疑心,担心封云澈是不是出事了,在一次皇后前来看望她时,皇后闪烁其词地为封云澈找理由,梅幼清表面没说什么,但让柔儿暗中去打听一番。
可柔儿还未打探出什么,没过几日梅幼清便收到了“封云澈”的信。
信上说,这两个月忙于战事,没能抽出空闲给她写信。战争就快要结束了,他很快就会回来。
梅幼清捧着信看了好久好久,喜极而泣。
京城,丞相府。
昨日来了一位远房亲戚,是位年轻的姑娘,带着帷帽,旁人看不见她的面容。
随行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公子,也带着帷帽,活泼了一些,帽子没戴好,险些掉落下来,有人瞥见了他的面容,看着很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位公子长得像以前公子的朋友,原来的安平侯家的穆小侯爷。
公子病逝后,听说这位小侯爷不久之后也离开了京城。
后院早早打扫出一个院子,两人暂时就住在这里。
彼时,裴江苒正坐在桌子旁,咬着笔杆想第二封信怎么写。
穆昕坐在她旁边,给她出主意:“我觉得你第一封信写的太简单了,只有几句话,连句“想你”都没有……”
裴江苒白了他一眼:“以太子殿下的性子,你觉得殿下会说出这种腻歪的话来吗?”
“倒也是……”穆昕悻悻地叹了口气。
他们远在沧州,忽然被裴丞相派人接了回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回来见到裴丞相后,才得知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太子和梅将军去边境已经数月,忽然没了音讯,在镇南王传来的战报中,称梅将军战死,太子下落不明。
这无疑给陛下和皇后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此时太子妃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日夜为太子担忧,陛下和皇后也是瞒不住她了,才想出让旁人模仿太子笔记给太子妃写信的事情。
陛下去找了方太傅,要来太子以前做的功课,找人临摹太子的笔记,可临摹的字迹总是不如意。
方太傅唏嘘道:“若是裴家公子还在就好了,他经常帮太子写功课,有时候连臣都分辨不出来……”
可惜裴江苒已经“去世”了。
陛下也是在一天的早朝后,与裴丞相单独商讨战事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若是你那孙儿还活在世上就好了。”
没想到一把年纪的裴丞相,忽然就跪了下来:“陛下,请恕老臣的欺君之罪,臣的孙儿确实还活在世上……”
陛下惊讶:“此话当真?”
“当真!”裴丞相由此才和盘托出了裴江苒的身世,以及她现在人在沧州的事情。
眼下这种情况,陛下自然无心再去追究她女扮男装给太子做伴读的事情,以及她诈死的事情:“快,赶快接她回京城!”
“老臣谢陛下宽恕!”
如此裴江苒才得以回京。
而在沧州做县尉穆昕,得知她此番回京城,有可能就不回来了,于是立即辞官,也随她一起回来了。
裴江苒回来的当天,宫里便抄送了太子以前给太子妃写过的一封信给她借鉴,她模仿太子的笔迹和语气,给梅幼清写了第一封信。
言语不多,内容简短,意在安抚。
纵然是善意的谎言,但裴江苒的心中却难以平静。
“希望太子殿下平安归来,我这手字再无用处……”裴江苒久未落下,已经有些干涸的笔尖,说道。
自此以后,“封云澈”的来信便频繁了起来,梅幼清也会认真写下回信,分享自己就快要临盆的紧张心情。
那些信都被皇后偷偷收了起来,不敢看,看了就会落泪。
一个月后,梅幼清临盆在即,皇后已经安排好了负责接生的嬷嬷,也找好了两个奶娘,告诉她们就算生下两个男孩,对外也要称是龙凤胎。
先把孩子留在皇宫,日后再收养一个女婴,先让孩子长起来,其他的事情再做安排。
那一晚过得很是辛苦。
梅幼清是头一胎,又一下子怀了俩,费了不少气力,孩子却还是没有露头。
太后、皇后以及玉夫人都在外面焦急地等着,偏梅幼清又是个能忍的,就算疼得几欲昏过去也不肯喊叫出声。
玉夫人最先按捺不住,决定要进去看看自己的女儿。
彼时梅幼清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汗水和泪水将发丝浸湿,嘴唇也咬破了皮,看到娘亲进来,已然连哭都没有力气了。
“好清儿,娘的好孩子,”玉夫人看到女儿这般辛苦,疼得心都要碎了,她抓着梅幼清的手,给她鼓励,“娘在这里陪着你,你再坚持一下,用力……”
“娘,”梅幼清虚弱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太子他……应该就快回来了,”玉夫人哽咽不已,只能撒谎道,“听皇后娘娘说,太子殿下已经往回赶了,这个时辰,想必已经入城了……”
“太好了,他回来就能看到孩子了……”梅幼清笑了笑,在接生嬷嬷的指导下,深深呼吸了几次,才蓄了些力气。
终于,第一个孩子的头露出来了。
“哎好好好,太子妃再用力一些,孩子就快出来了!”嬷嬷惊喜道。
梅幼清握住娘亲的手继续用力,在她将力气用光之前,第一个孩子终于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