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夭
“可是早前陈渊的事情,公主还在记恨?”
“那陈渊早前确是臣举荐给皇上的,只是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臣也丝毫不知。他和亲送亲不利,又扣留大蒙书信,逼宫鹤庆宫,十恶不赦。皇上已经将人交给大理寺了。不日审查彻办了,给公主解气。也才好安定朝中人心。”
“臣,定是不会包庇的。”
凌宋儿嗤笑了声,他史尔元不过折了只脚指头,外公却是赔上了性命。“史相,果然英明公正,乃朝中表率。”
史尔元再是一拜,“公主过奖了,这都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说着,又看向一旁蒙哥儿,“这位,必定是我朝大驸马了。果然,气宇轩昂。公主好福气。”
蒙哥儿知道凌宋儿不喜,便也没打算作礼。
史尔元见得他这般硬气,只再含笑而拜,“臣还赶着去养心殿。便就要与公主和驸马道别了。”
说完,挺直了腰杆,带着一旁随从和小太监从凌宋儿一行身边擦了过去。
只那随从,肤色黝黑,五官挺立,身材魁梧。走过蒙哥儿身边,却故意抬手一掌,寻着他胸前来。
蒙哥儿反应得及,交手数招,将人挡了回去。凌宋儿忙来扶着蒙哥儿,对着那随从斥责道,“这还是在宫闱之中,驸马还有伤,你这是做什么?”
史尔元驻足回眸,望着一旁随从,“贺永,你这是做什么?还不给公主驸马赔罪。”
随从这才拱手一拜,“贺勇早闻大驸马战场上的名声,习武之人,不过是想和驸马请教两招。驸马该不会介意。”
蒙哥儿只淡淡答:“赐教了,请。”
话完,拉着凌宋儿走开了。
等走远,蒙哥儿方才放开她的手腕儿来,“你心中不平,我知道,该也要从长计议。”
“今日这般和他冲撞,招来祸事,怕是不知。”
“你们汉话不是还有句话叫,打草惊蛇。可是都不记得了。”
“外公对我甚好,又是太子哥哥的太傅…母亲去了两年,我虽是父皇长女,可伴君如伴虎。”
“唯有外公在身边,尝尝提点告诫。如今…”她说着几分动了情,眼底氤氲,却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我都知道。”蒙哥儿拍着她后背,“可你不得这般心急了。乱了自己方寸,恐是还害了你兄长。”
“嗯。”凌宋儿缩了缩鼻子,在他怀中抬眸,却见着他脸色堪忧。再也顾不得宫中言辞,直来扶着他,“方才他那随从可是伤着你了?”
“没有…不过是动了些气力…”他说来气息不稳。“早些回去,让恩和看看。”
一路出来了安庆门。早晨送蒙哥儿来的马车还侯在门外。
凌宋儿念着他身子,不舍却又放不下宫中小妹。只好交代着,“不许喝酒,得听恩和的话,好好吃药。等我明日一早,请了父皇,再带着玉儿一道儿来看你。”
“好…”蒙哥儿边答应着,边抬手从她头上取下来一只珠钗,“这留与我,夜里好做做念想,你回去吧。”
凌宋儿这才扶着他上了马车,见他捂着胸口模样,心中碎碎难平。却也只好合上车门,嘱咐着驾马小厮,“驸马身上有伤,马车你驾得稳当些。”
“公主吩咐,小奴记住了。”小厮说着,翘身上了车,驾着马车,缓缓往远处行去。直到见着那马车消失长道转角,凌宋儿方才叹了口气,与一旁芷秋道,“我们也回吧。玉儿该醒了,找不到我人。”
&&
夜里凌玉闹病,喊着心口疼。
凌宋儿守着床前整夜,见得小妹本就瘦削的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她揪心得紧,好不容易将人哄睡了,又开始忧心起来蒙哥儿的伤来。
不觉趴在小妹床前睡了过去,却是天还没亮,便又被窗外鸟鸣吵醒了。
再也睡不着了,只吩咐芷秋,早些让安庆门备好马车,安排着人准备出宫,好带着玉儿去和盛园里找恩和看看。
用过了早膳,凌宋儿方才牵着小妹从慧安宫里出来。她没多带别人,只带着芷秋和落落,另有玉儿的婢女知夏,年长的孙嬷嬷一道儿。跟着两个随从小太监。
走来安庆宫门前,马车一早就候好了。凌宋儿才抱着小妹,上了车。便由得马车往和盛园的方向去。
和盛园向来是皇帝用来接待外宾的离宫,是以离着百官朝见皇帝的德胜门更近,离着宫中人出行用的安庆门却是远了些。绕开小半边京城,凌玉在车里望着京城景象,虽是清晨,却也一片生机,心性都活泼了几分。
“长姐,长姐夫可会带我们逛逛建安大街?”
“玉儿从没出过宫。听小圆子说,宫外可多好吃的了。”
凌宋儿揉着她幼发,“好是好,可今日定是不行的。”
“一会儿去了和盛园,还得让蒙人大夫给你看看病。赫尔真也还在养伤。等你们身子都好了,我才带你们出来。”
“可就怕玉儿好不了了…”
话没完,她一张小嘴便被凌宋儿一把捂住了。
“你可胡说什么?玉儿很快就好了。”凌宋儿忙掩饰着自己心中担忧,却是笑了笑,指了指窗外的那间小楼,“等你好了,长姐带你去醉翁阁里吃好吃的。”
毕竟是七岁小娃娃,听得好吃的几个字,便将忧愁都忘了。拍着掌笑着,“长姐真好。赫尔真也要去!”
凌宋儿笑着答应:“那是自然。”
马车将将走到盛园门前,凌宋儿却远远车窗里便见得蒙哥儿一身便服,早立在了门口。等不得马车停稳,她便拉开了车门,探出头来,蒙哥儿已然靠了过来。车轮方停,凌宋儿便被他一把接了过去,抱来车下。放好。
车里玉儿也钻了出来,见得长姐模样,对赫尔真伸手,“玉儿也要抱下车。”
赫尔真笑着,只得抬手将小女娃儿也抱了下来。凌宋儿忙扶着他手臂,“你可有好些了?”
他只笑着简单两字:“好了。”说着指了指里头,“进去吧。”
凌宋儿这才牵起来凌玉,往园子里走。蒙哥儿在她身后护着,一同迈进庭院。
偏殿里,恩和一早便候着了。
凌玉被凌宋儿抱着去了暖塌上,婢子们忙着沏茶倒水。凌宋儿方才坐来凌玉身边,等着恩和诊脉。
往日里,恩和探脉快,不过片刻便能断症下药,今日却是不同。额间都起了细汗,还在细细试探。把完了右手,又问凌玉要了左手。方才又询问了一番病症。
凌宋儿也看得几分吃紧。终是见恩和叹了一口长气,才敢开口问他,“玉儿心口痛的毛病,倒是和我母后临行前十分相似。是以太医们都说是母后传下来的。可玉儿方才七岁…恩和,你可有什么眉目了?”
恩和走到一旁圆桌,坐了下来,提笔之前回了凌宋儿的话,“该是有法子的。可小公主怕是每日得泡个药浴。恩和再辅以药方食疗,等整月之后,养得身子骨好些,恩和再换个厉害方子,搏它一回。”
凌宋儿喜出望外,“到底恩和是有法子的。宫中那些老顽固,本宫都该罚他们俸禄!各个庸碌而无为,怕这怕那的。”
恩和写好三份药方,方才递来给凌宋儿,“公主,这里有几味药材,恩和还得找找,不知道御药房里可有?”
“定是有,御药房里没有,那木南该也找不到了。”凌宋儿不莫一说,却也没求实过,只是高兴的过头了,便说来让一旁的玉儿也听听,让她好多一分希冀。
“明日我跟父皇请旨,宣恩和暂入太医院,为九公主寻药。”
恩和这才一拜,“多谢公主。”
凌宋儿欢喜着握着小妹的手来,“玉儿该高兴,病就要好了。”
凌玉一双杏眼中闪着光,龇牙笑得欢心,“那长姐该很快就能带玉儿去吃好吃的了。”
凌宋儿点头,却忽又担心起来蒙哥儿,“恩和,这几日你帮他调理,他那旧伤到底怎样了?”
蒙哥儿早走来她身边,捂着她肩头的。恩和方才要开口,却是瞄到了一眼蒙哥儿的脸色。忙转了口风,“赫尔真他,早几日鹤庆宫中动了气,得要静静修养着几日才好。”
凌宋儿微微点头,算是放心。又嘱咐着身后的人,“静静修养,你可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和盛园里躺着吧。”
蒙哥儿无奈捏了捏眉心,只笑着道,“都听你的。”
恩和又道,“公主,赫尔真。这几日来建安,恩和方才熟悉。今日还约了人,想去逛逛建安的药材铺子,为军营备着些草药。便先跟公主和赫尔真告辞了。”
蒙哥儿点头,“你到自己多小心。”
恩和这才又是一拜,“恩和也顺道帮九公主找找几味难找的药材,说不定建安大的药房里,便能寻见的。”
凌宋儿这才道谢,起身亲自送了恩和出去,方才进来屋子,却见凌玉爬去了蒙哥儿肩头。她着紧几分,忙去抱着小妹下来。“玉儿!赫尔真身上有伤,抱不得你。”
女娃儿眨巴着眼睛望着凌宋儿:“长姐,玉儿病要好了,高兴。玉儿方才进来,见园子里好些花,想去看看。”
今日天气确是不错的。凌宋儿这才允了她,牵着她往花园里去。
和盛园里正是满眼翠绿。植物新气象,到底能养心。
蒙哥儿只跟着姐妹二人身后护着,走着一半,不觉握拳咳嗽。凌宋儿耳尖,听得了,便绕来他身边,“不散了,可回去歇着吧。一会儿屋子里等着午膳!”
因得凌宋儿来和盛园中做客,是凌扩亲自吩咐的膳食。午膳丰盛,有汤有肉,酒却是被凌宋儿使人端走了,不给蒙哥儿碰。饭后,凌玉依着习惯午睡。凌宋儿哄着人睡熟,方才找来蒙哥儿屋子里。
他身上养着伤,早来了榻上卧床。等得她来,直拉着她手来,“哄完了小妹,可算是轮到陪我午睡?”
凌宋儿抿嘴摇头,“约好了太子哥哥,我们得去一趟穆府。上回师兄在鹤庆宫中受了伤,还未来得及去探过。难得今日出宫,该要去看看他的。”
“……”蒙哥儿方才拉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谁不是有伤?难得出宫,你权当陪了小妹又陪师兄。我呢?”
“我…我今日不就是来看你的么?”她忽的被他捏的疼,忙挣着他的力道。
蒙哥儿见她疼,不忍再为难,只好松了手,“罢了。你该去做什么做什么。”
“……”她却是不明白,这是哪门子气话。“那我去了。”
“嗯。”他只深吸口气,又叹了出来。见她起身,也不动响,目光更是挪去别处。“走。”
“!”凌宋儿方才觉着几分好笑,本该要走了的,却凑来他面庞上轻啄了一口,“闷气罐子。”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芷秋落落门外候着,她忙吩咐着,“玉儿醒了,便让她在园子里等我。我从穆府回,便来接她回宫。”说着又看了看眼前两个丫鬟,道:
“芷秋跟我去,落落…在这儿伺候着驸马吧。玉儿那边倒是有孙嬷嬷和知夏她们,也无需你们了。”
说罢,凌宋儿带着芷秋和福新一道儿出了门。坐上马车,寻着穆府去了。
&&
落落在蒙哥儿屋子门外候着,公主前脚刚走,却听得屋子里咳嗽不止,这才寻着进来。“驸马可要茶水?公主吩咐,落落在此伺候驸马。驸马有什么直吩咐落落便是。”
蒙哥儿抬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茶碗,“拿水来。”
方才喝了两口热水,止住咳嗽,他躺下做了午睡。原是想跟着她一道去穆府的,可想来,还是在榻上多养病的好。他这旧伤,再不好生对待,恩和说了,该要落下病根了。
梦里不知时日,再睁眼时候,外头传来凌玉的声音。
“我长姐夫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我还等着他,带我上街呢。再不去,就要落日了。长姐该回来带我回宫了。”
落落一旁拉着凌玉,“公主可小些声音。驸马病着,还在休息。”
“你可胡说。我长姐夫是大蒙战神,病了也能好得飞快。”
话没落,蒙哥儿已然扶着门楣从屋里出来。凌玉一见,直跑来他脚下,扯着他袖角:“长姐夫,玉儿想上街逛逛。糖葫芦,好久没吃到了。上回还是小圆子给我偷偷从宫外捎回来的!”
蒙哥儿只牵来她小手,“那就去逛逛。”说着,吩咐了一旁落落,让孙嬷嬷来跟着伺候。又让人去找来那多,护着他们出门。
虽是临近了傍晚,建安城街道上却是多热闹了几分。小店小摊,还热乎着。凌玉头回上街,一双眼睛睁圆了,东看看西瞧瞧,扯着蒙哥儿袖口,只笑着喊长姐夫,这儿好看,那儿也好看。
蒙哥儿乐得无声,这小丫头性子,该是随了长姐。想来那日新婚,领着凌宋儿逛青茶市集,她也是满脸欣喜,看得什么都喜欢。
凌玉正见着见着一旁胭脂小盒,看得高兴。蒙哥儿却望见一旁糖葫芦老头,方才拉了拉小丫头的手,“玉儿,那是什么?”
“糖葫芦!”凌玉扯着他袖口窜了过去。蒙哥儿麻利着掏了钱,买来两串给她饱口福。凌玉左右开弓,却立在原地不走了。蒙哥儿方才弯腰要去抱人,被那多抢了先。
“恩和说你再动不得气息了,你可是忘了。”话刚落,听得肩上小人乐呵呵喊着,“好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