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她眼神中对他的戒备少见,就仿佛他是登徒子,会对她做出什么一样,让他一腔火气顿时又升上两分。
“钟华甄,不要以为本宫不会查一年前那个婢女,你钟家日后也休想得到本宫重用。”
钟华甄沉默下来,她不再说话。
都到了这一步,李煦想要验证什么,她知道。他至今仍嫌弃碰了个婢女,她身份暴露,他脑子只要不糊涂,就能猜得到怎么回事。
李煦性子一贯如此,不顺着他,他能把天都掀翻。
她想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吗,为什么要把真相揭得那么开?
钟华甄微攥衣襟,又慢慢松开手。
最城的事是场梦,怪她一时的意乱,她害怕,所以依赖于赶过去救她的李煦,他对她无意,她也没必要强求于他。
钟华甄的衣衫慢慢滑下胳膊,露出圆润的细肩,美背如玉,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衣服半遮住柔弱的身体,半圆隐隐若现,又白又嫩。
他手微微攥了攥,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眼睛却怎么也不听话。
他盯人的视线太过凶狠,钟华甄心中都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低下头,觉得他真的一点都不能接受她的身份,甚至厌恶她这番举动。
钟华甄深吸口气,开口道:“我们扯平了,不可以吗?”
他倏地捏住钟华甄的下巴,钟华甄一疼,李冷道:“你哪来的胆子,敢跟我说扯平?”
钟华甄忍住疼,垂眸轻道:“可殿下真的要我好疼。”
她的语气柔弱得近乎听不见,偏偏又是这隐隐约约的小声,让李煦心都揪疼起来。
他一方面告诉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一年,钟华甄就算再疼也疼不到哪去,可他又知道她的娇气,一个咬痕就能让她哭个半天,眼眶红得可怜。
而钟华甄则是知道李煦对男女间的事情不在意,只低着头,当自己是被木头看光了。
郑沐在京城也是出名的美人,被郑邗调出一副好身形,现在已经在郑坛帐下,做个寄宿的侄女。她从前和郑坛在妓坊偷欢,叫声让钟华甄都羞耻起来,不敢停留。
李煦那时一直看着床上的两个人,身体却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觉得钟华甄奇怪,从那时起她就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女子。
钟华甄一头青丝乌发披肩,只是觉得有些累了,瞒不下去的东西终归瞒不下去,她已经要去青州,没必要再因为这件事把他惹气好几遍。
她没抬头,也没看见李煦在不停揉鼻子,钟华甄是瘦弱的,但该有肉的地方也没少,摸起来浑身都是弹软,让人爱不释手。
李煦觉得鼻子莫名其妙痒,虽说和钟华甄认识这么多年,但他第一次见她的身子,小时候的已经没什么印象,而上次共浴,只见她一个脖颈。
当他看到自己手指上的血迹时,他瞬间抽回捏住她下巴的手,立马转过身背对她。
钟华甄微微茫然,不知道他不停抬手在干什么。
李煦一直是高傲自大的,头次觉得自己整张脸都丢尽了,他直接就想离开,南夫人突然在外面喊了一声,“世子,现在该醒了,长公主让您过去一趟。”
李煦和钟华甄心中都是一紧。
钟华甄衣服还是松松垮垮的,她还没来得及穿上,李煦便跳上她的床。
南夫人手里端个盛洗脸的热水盆,冒出腾腾热气,旁边挂条巾布。
她要把幔帐收起来,挂在一边,钟华甄缩在被窝里,立即开口叫住她道:“南夫人,我今日很困,你同母亲说我明早再过去。”
“可世子已经睡了半个白天,该起来动一动,这样晚上才睡得好。”她挂起了一边幔帐,帮她弄了弄被角。
被窝里轻动了一下,钟华甄身体突然一僵,她耳朵倏地一红,道:“我要睡了,灯光刺眼,你帮我灭了。”
“世子怎么了?”
“同母亲说我明早过去,我想吃蜂蜜糕,让厨房备好。”
南夫人听出她是真不想起身,只能叹口气,连小七都没说,把幔帐重新放下,去熄了灯。
屋里瞬间暗了下来,南夫人说:“世子也不用担心,去青州的事耽误不了多久,陛下疼爱长公主,已经松口这件事。待会老奴来给你按按筋骨,免得睡久不舒服。”
钟华甄整张脸都是红的,胡乱应她一声,生怕她发现自己衣服系带没系上。
南夫人手里拿盏灯,出去回长公主的人。
钟华甄屋子布置不算繁杂,各物摆放井井有条,她的心脏快得就像要跳出来,李煦抬手捂住沾血的鼻子,从床上起来后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走了。
钟华甄也没敢叫住他,等他走后,她才恍恍惚惚起身,拿面盆架旁的巾帕沾热水,擦去胸间的血迹。
……
李煦赶在宫禁之前回了宫。
张相的那封信他已经给张夫人看过,张夫人悲恸许久,谁也劝不住。
李煦跪在她面前,低头跟她说自己不会辜负张相的期待,张夫人才泪眼朦胧地喊了几声好。
京城开始戒严查突厥人,但整整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旁人不知道太子从哪得到消息,但他吩咐时怒气十足,就像要把人活剐一样,也没人怀疑真实性。
郑总管能猜到一二,但不敢说,长公主直接闯东宫把钟华甄带走,说好听点是久未回京想见儿子,这要是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钟家蔑视太子,不把皇权放眼里,但皇帝都没对长公主做出任何惩处,谁也不敢说什么。
李煦回寝殿后拿凉水洗了把脸,郑总管拿帕子在一旁伺候,看他薄唇紧抿,也识趣地当做没看见。
“殿下要吃点东西再休息吗?”郑总管问,“御膳房备了糕点,您一天都没怎么用东西,这身体哪能撑得下去?”
他和钟华甄闹得最久的一次,近乎冷战一个月,钟华甄那边没见动静,他自己先去服了软,郑总管猜测这次也不会闹多长时间。
李煦拿过郑总管手上的帕子擦脸的水迹,只道:“端份蜂蜜糕上来。”
李煦脱下被雪沾湿的外袍,挂在紫檀木架上,他坐在床上没一会儿,又站起来,走来走去没两步,又坐了回去。
他不在意钟华甄到底是什么人,他只在乎她为什么要骗他。他从来就没动过瞒她的心思,她却骗了他十年。
钟华甄身上的味道他一直很喜欢,这点他从不否认。
无论是清淡的药味还是她平日用的熏香,在他眼里都是他想要的。
李煦微仰着头,拿热巾布覆住鼻子,怕自己鼻子不听话犯病。他梦见过钟华甄,但那种朦胧的梦境没有实物感,代入钟华甄里衣搭手臂又垂眸不语的模样,倒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方才只是怕自己被南夫人发现所以凑近些,谁知道她胸口长那些没用的肉,软趴趴的碍事。
整日喝牛乳,吃哪补哪,也难怪能软成那样。
郑总管端上一碟蜂蜜糕,配了碗补身的莲子羹,他看到李煦动作,问一句:“殿下是不是上火了?最近天冷,屋里炉子摆得多,是容易上火,多喝些汤养养。”
李煦眉头一皱,他把巾布拿下来,道:“撤两个下去。”
第64章
京城的事还没扯顺, 杀张相的突厥人也没找到, 驿使又传来外邦部落强抢豫州过冬存粮的事,四处都在暗流的冲击下起伏不平。
徐州赵刺史提前得了昭王要杀他的消息,没去赴昭王庆功宴, 避过一劫,但终究是计不够高,半年多被人暗杀于家中, 凶手是突厥的人, 至今没抓捕归案。
但徐州也没到昭王手里, 赵刺史出事后没多久朝廷就来了圣旨, 封一位素有青天之称的刘姓官员上任,同时嘉赏昭王抗敌有功,令其回京领赏,昭王称病没来。
他以仁德著称,如今徐州新官上任,他再动手太过明显,只能按耐下面上动作, 在私下与不知名姓的人往来。
李煦那天晚上的反应让钟华甄是有些尴尬, 但他没她想象中那样要严惩她,他们整整几天没见。
等她再次见到他时,他在钟府——不过他不是来找钟华甄, 而是以太子的名义拜见长公主。
钟府惯得圣宠, 皇帝病情加重, 长公主这些天奉命进宫侍疾, 小七便抱来钟华甄屋里。
钟华甄在李煦那里露底之后就再没有出府的打算,但她身份还是隐秘,在家中依旧束起胸,只是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束得紧。
她在自己屋中待着,听说李煦已经从长公主那里离开,起身抱着小七去长公主院子。小七趴在她身上睡觉,睫毛又黑又长,头发摸起来也是软的。
这孩子昨晚上做了噩梦,一直在哭,钟华甄怕惊扰到长公主,就把他带回了屋。
南夫人跟在她后面说:“小公子这些天在长乳牙,偶尔出现一些小情况是正常的。”
“他本来就爱哭,”钟华甄轻拍他的背,“以后长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
南夫人笑了笑,“小孩都这样。”
钟华甄叹口气,说:“等以后长大些,就得请个严厉师傅教教,他是个男孩,身边总围着一群宠他的长辈,容易被宠坏了。”
她身份特殊,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老嬷嬷,不仅少有同龄的朋友,连小厮和婢女都是唯唯诺诺,胆子小不敢多说。倒是有个李煦,但人就是孩子父亲,关系刚刚才和她闹崩。
小时候爱哭爱闹无所谓,再长大些就不好了,他外祖父是战神将军,他父亲日后在征战时被誉为神武帝,若他是个遇事就慌张的,以后一切都难说。
她们刚走到假山拐角处便李煦和小厮说话的声音,钟华甄心一惊,退后避让一步藏在假山中,南夫人疑惑喊句世子,她立即摇头,让她别说话。
李煦声音不大,从隔角慢慢传来,他在问领他出府的小厮:“你家世子这几日真的哪也没去?”
“……世子一直在家中,哪也没去。”虽说钟华甄从前和李煦交好,但长公主厌恶太子,小厮几年都见不了太子一次,只听过他脾气不好,被他问话,说话声音都听得出战战兢兢。
李煦顿了一会儿,装作随口一说:“那她最近怎么样?要是心情实在不好,本宫勉强可以……谁!”
他瞬间就察觉到有人在假山中偷听他们说话,钟华甄心想遭了,她对南夫人揺下头,从假山中出来,被突然走过来的他李煦大力撞到地上,嘶疼一声。
地上的青石板冰冷,枯草一片,她细嫩的手指被地上的石子划出一道口子,冒出血迹。
李煦一顿。
钟华甄眉皱起,微微缩了缩手,收进大氅中。她起身朝他行礼,拱手恭敬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他却直接路过她,不仅是一句话没说,连看也不看。
钟华甄低垂眸眼,松下口气,她心中倒没别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闲心,还能跑来找长公主一趟。
她刚才怕他撞上小七,已经让南夫人抱着孩子先去避一避。
钟华甄转过身要去找她们,等发现站在身后的李煦时,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
李煦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冷脸让她把手伸出来。
钟华甄犹豫片刻,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要不要听他的。他没有动静,钟华甄站在寒风中,冷风一直往脖子里灌,她没他那样硬实的身体熬,将自己没受伤的手伸出。
他冷声道:“听不懂话吗?”
钟华甄迟疑了一会儿,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心想他这是怎么回事,受了一点小伤也非得管吗?
他挺拔的身体高大,仅是背手站在她面前就有种咄咄逼人感,蛮横又强势,“要我说三遍?”
钟华甄只得交出另一只手。
李煦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检查一遍她的手指后,把她受伤的手指往嘴巴里一含,钟华甄愣了愣,手指蜷缩起来。
“你做什么?”她问。
“我给我的东西看伤口,”他从怀里拿出去疤痕的涂膏,“关你什么事?”
钟华甄沉默着,后边那个领路小厮颤抖背过身,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