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 第9章

作者:镜里片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铺地的青石板干净,两边假山奇特,这侍卫对他行礼。张相手背在身后,看着那信筒问:“这是什么?”

  侍卫恭敬答:“太子殿下今日约钟世子一聚,但世子抱病在身,不能前来东宫,照看世子的嬷嬷说这是世子课业。”

  张家和钟家的不合是出了名的,郑总管连忙在旁打圆场道:“太子殿下不喜欢读书,正好世子精通策论,可以带动殿下。”

  张相没说什么,等这侍卫走后,他才问郑总管:“太子近些日子,是不是同钟世子走得很近?”

  “这倒不是近日的事,殿下同世子关系一直最好。”郑总管实话实说。

  张相知道,但他走时李煦和钟华甄才刚刚和好没多久,虽有往来,但不常见面。

  他皱眉又问:“太子殿下怎会管钟世子的课业?”

  “何止是管课业,”郑总管感慨道,“您别看殿下在您面前稳重,他私下却是霸道的,也幸好钟世子是天生的好脾气,事事向着太子殿下。”

  张相表情看不穿在想什么,郑总管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住了口。

  ……

  东宫那边在不安宁,侯府里边要清净得多。

  钟华甄不觉得自己称病能骗过李煦,但她今天身子确实不适。昨天做了一晚上噩梦,早上起来时精神萎靡,连药都不想喝。

  她让南夫人出去送的,是昨晚大司马一派没来的官员名字。重阳聚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去的人都不一般,少有会缺席,人不到没关系,但原因却值得商榷,是暗中与人密谋,还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都有可能。

  钟华甄记忆力好,尚记得住。

  她伏在罗汉床小几上小睡,精致的白皙小脸透着红润,等醒来时,时间已经过去好久,外面有人在说话。

  钟华甄身上披件灰羽厚大氅,大抵是南夫人刚才帮她披的,她慢慢坐起来,抬手按住微隆起的胸口,呼出口气,大氅从纤细身子滑到罗汉床上。

  她身姿窈窕,胸圆肤润,在家时会束胸,但不会像外面那样束得紧,现在快冬日,衣服穿得多,也可减轻一些。

  自有孕来,钟华甄身子就变得比从前要更加容易疲倦。上次与李煦同榻时也是,没熬多久就睡熟过去。

  李煦做事有他的道理,她从不干涉,也不会掺和进去,但侯府和东宫一体,她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大司马郑质手上掌管兵权,西郊的威武营三万训练有序的将士听他命令调动,长武营有三千人,里边是优良兵器储库,京外御林军巡防权在郑邗手上,他们若是真想反,轻而易举,宫中那点兵力还不值得看。

  但大司马一向顾忌名声,各州诸侯野心勃勃,相互制约,一旦京中有异动,那任何一方都可以拔剑相向。背上逆臣贼子的称号,他讨不到好处,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四面受敌。

  钟华甄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肩膀,扶小几站起身来,她身形虚晃一下,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

  刚才睡得实在不舒服。

  今天天气暖和,终于出了趟太阳,钟华甄披着外衫出门,看到长公主屋子里的婢女在同南夫人说话。

  南夫人身边有刚晒上的药材,她见到钟华甄后,忙道一句说:“世子醒了?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再睡一觉?”

  钟华甄摇摇头,她看向那婢女,见婢女呆呆望着自己,不由一笑温声道:“母亲是有什么事找我?”

  她青带束发,乌发搭肩,钟华甄这张脸很是貌美,琼鼻玉肤,因为少见天日的缘故,肌肤白皙,现在泛着淡淡的红润,眼眸像勾人的妖精。

  这婢女听她说话便红了脸,结巴道:“方才长公主收了消息,说,说太子殿下要来侯府……她希望您别见他。”

  “他过来?”钟华甄愣了愣,“太子这些天的空闲日子倒挺多……可说是来做什么?”

  他们两个相识近十年,但李煦来侯府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出来。

  婢女摇头道:“来的人没说。”

  钟华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她和李煦和好以后,李煦看她就越发紧,时不时找着理由同她出去也罢,现在竟也敢明目张胆到侯府来找她。

  她揉着额头,心想自己不过才疏远他一次。

  “太子殿下亲自过来,应当是有什么要紧事,”钟华甄放下手说,“你同母亲说一声,我早上送了一份信过去,殿下是为那件事而来。”

  他是太子,都亲自来趟侯府,她要是不见,那就真的大逆不道。

  婢女为难了一会儿,行礼道:“奴婢这就回去禀报长公主。”

  钟华甄点头。

  南夫人把旁边的东西收拾好,随钟华甄回屋,低声道:“世子可是觉得疲累?老奴方才叫你几声都不醒。”

  钟华甄说句没事,她轻整袖口道:“他既然要来,那便换身衣服吧。”

  如果宋之康的事是真的,那李煦昨晚可能没怎么休息。

第12章

  长公主对李煦看不顺眼,在钟华甄面前讽刺他的话不少,偶尔还夹杂几句他会把她带坏的不满。

  李煦则自认为是钟华甄兄长,长公主听信谣言,对宫中戒备,是在害她。

  钟华甄属两头难,若不是个会说话的,指不定就把两边得罪了。好在长公主是长辈,一年之中又有三四个月离京为威平候祈福,和李煦还起不了什么矛盾。

  今天的阳光暖洋洋,照在人身上时,骨头都懒了几分。枝杈黄叶纷纷落下,钟华甄换好衣服后,先去趟长公主院子。

  她穿一身湖色绣竹袍,系上挡寒风的披风,路上遇见的婢女朝她行礼,她颔首应声。

  钟华甄很招人喜欢,虽说她长相比女子还好看几分,但她待人又温和有礼,不少婢女都想进她房中伺候。但她身子实在太差,太早碰女人可能出事,所以长公主一直不许婢女太过接近。

  长公主每天早早就起身去佛堂为威平候祈福,这么多年来从没变过。钟华甄去找她时,她一身素衣,正在抄写佛经。

  屋内的檀色帷幔垂下,香烛气缭绕,钟华甄现在不太能嗅这些香气,她腹中不舒服,只能捂鼻,又深吸口气进去。

  钟华甄喊了一声母亲,长公主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抄写,“怎么突然过来?”

  地上蒲团干净,案桌上的佛经字迹整洁,钟华甄抬手让下人退出去,上前道:“方才南夫人听小厮说了一些事,昨日一位御史大人没了,写遗书说是太子殿下要诬害他,虽已查清,但太子还查出些多余的东西,那位宋之康宋大人私宅内藏有很多兵器,还有与突厥来往的书信。”

  长公主听到突厥两个字,慢慢抬头,问:“怎么回事?”

  威平候死于与突厥的战役之中,极大可能是有内鬼通风报信泄露军机,长公主耿耿于怀,对突厥和张家恨之入骨,婢女小厮都不太敢在她面前议论这些事,钟华甄也猜到她还没听过这个消息。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宋之康是大司马的人,我觉其中有蹊跷,不知内情是什么。今早上我送出去的份名单,昨天晚上是重阳宴,大司马担心爱子,宫宴未到说得过去,旁人却没理由不至,我记得些名字,清早写在纸上。”

  长公主笔上的墨汁滴到纸张上,她慢慢放下笔问:“所以李煦来找你?”

  钟华甄点头,手里抱着暖手铜炉,道:“虽说来人没说什么,但我猜原因大抵是这个。母亲您从不让我掺和进政事,但我常年待在太子身边,听过见过的也不少,京城可能不太平,我不能离京,母亲可先回青州避一避。”

  皇帝对长公主和钟华甄的宠爱不是假的,但青州兵力的强盛却也是真的。

  钟华甄父亲留下一堆忠心的将军把守青州,只听她手上虎符的号令,她年纪尚小,被人带歪的话在哪都是一种威胁,打消皇帝顾虑的方法便是同她父亲样选择长留京城。短期之内,她回不了青州,但长公主可以走,皇帝一直拿长公主没办法。

  “甄儿,”长公主突然开口,“你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陛下若有危难,他不会选择逃避,我也不会。”

  钟华甄沉默,她知道,长公主在这件事中不会出大事,但她自己的情况不一样。

  她有了李煦的孩子。

  长公主如果在府中,她喝落子汤的事一定会被发现,侯府内的名医不少,只要替她诊脉就能发现。

  长公主见钟华甄垂眉顺目,薄唇抿起,别有种媚弱的姿态,以为自己的语气过重,心软了一下,“我知你是担心我,但你父亲专门留给我们的私兵不是吃素的,没人伤得到我。”

  威平候爱重长公主,每次出征时都会留下自己的私兵护住侯府。

  钟华甄看着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道:“是我想多了,但母亲如果出门,一定要多带些侍卫。”

  她私下查的东西查到了张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但那事不能让李煦知道,她已经帮了李肇,做事只能更加谨慎。

  长公主点头道:“我知道。”

  “太子殿下应该到了,”钟华甄轻轻叹口气,“我出府迎他。”

  ……

  如果早知道会出现今天这种事,钟华甄宁愿每年长途跋涉跟长公主去东顷山躲李煦几个月,也不想像现在这样为挑选落胎时机而烦心费力。

  李煦来的时候阵仗不小,钟华甄站在侯府门前,揉揉额头。

  虽早已经习惯对这祖宗的大张旗鼓,但每次看到,还是觉得过分了些,也难怪魏函青总觉她待在李煦身边居心不良,若她想仗他的势欺人,易如反掌。

  府门外的侍卫跪地迎接,马夫搬出四角圆凳放下,李煦却没下马车,反而是一个太监来请她上去。

  钟华甄皱眉,那太监忙小声道:“世子,您别耽搁,快过去吧,殿下生气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自己也没做什么能惹到他的。

  钟华甄问:“殿下怎么了?”

  这太监摇头不敢说。

  钟华甄紧蹙眉,难道是因为宋之康?张相都回来了,他没道理解决不了。她抱着暖手的小铜炉,转头跟旁边的小厮平福交代句,让他去同长公主说一声,随后走下台阶。

  她在马车外叫了两声殿下,李煦没应她,她只能扶着车沿轻踩圆凳,上了马车。

  李煦坐在马车中,曲起条腿撑头休息,听到她的动静后睁开眼,看着钟华甄,剑眉挑起,“原来你还知道听我的话?”

  钟华甄扶额,知道这祖宗在怪她又听长公主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马车就动了起来,钟华甄没有丝毫准备,半跌到他腿上。

  他长腿抬了抬,伸出手把钟华甄扶坐起来,道:“磨磨蹭蹭。”

  钟华甄觉得自己每次和他待一起都没有好事,她心有余悸,下意识捂住肚子,有些恼羞道:“你要去哪?”

  李煦觉得莫名其妙,他伸手去摸钟华甄肚子,“摔痛了?”

  他的手很大,掌心的热意全覆在她手上,像个成熟男人,钟华甄的手微微蜷起,心跳加快了几分。

  李煦性子直,遇到事从不会和她拐弯抹角,他还不至于发现那晚上的人是她,但他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钟华甄怕他敏锐的性子会发现什么异常,又立即冷静下来,她深吸口气,拍掉他的手,道:“我没事,倒是你,为什么要太监骗我?”

  他收回手,把她的暖手炉捡起来,放回她怀里,又撑住头道:“长公主让你不出门你便直接装病拒了我,等哪天她要是让你转去别的皇子阵营,你是不是也直接听她的?”

  钟华甄手微微抱住暖手炉,猜到圣旨下来了,但她还是多问句:“出什么事了?”

  “你荐了函青去邺城,状元郎陆郴也去了,”他打哈欠,“现在有人觉得你在做两面派,一边和李肇搭手,一边又在我面前示好。”

  钟华甄没有慌,只是问:“陛下怎么说?”

  “父皇那么宠你们钟家,哪可能把这事拿出来说,要真让人知道你一句话就能推别人上位,你钟府门槛就该被踏破了,”李煦闭着眼,“李肇不是没手段的人,想把陆郴推到父皇面前的法子多得是,你该庆幸我相信你,今天你要是不同我出门,旁人又要怀疑你我关系。”

  “我在殿下身边快有十年,就算要暗地里留一套,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钟华甄顿了顿,“你很困?”

  他趴在小桌上,头枕着手。

  “昨天为了宋之康的事一夜没睡,这老东西还有得扒,现在由外祖父接手,你别吵我,”李煦又打个哈欠,“我先睡一觉。”

  钟华甄细细观察他眉眼,没看出有生气的戾色,悬在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

  她没有理由帮李肇,旁人就算怀疑也拿不出证据。

  就在钟华甄以为他要睡着时,李煦又闭着眼睛来了一句:“钟华甄,过来帮我按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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