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鹿谓霜
骆大夫人有一丝忧愁,“你爹在想办法呢,陛下不喜士族,我们家也不敢出这个头。况且,听说陛下接了位江娘娘进宫,是陛下还未发迹时便娶了的,情分不浅。会不会要封那位江娘娘做皇后?”
骆明颖不屑,傲气仰着头,“娘在担心什么?什么江娘娘,就是个身份低贱、走了狗屎运的农妇罢了,想来定是粗鄙丑陋,如何配得上陛下?陛下是何等英明神武之人,如何能同一个农妇搅在一处,不过是惦记着往日的情分,给她几分薄面罢了。那农妇若是有自知之明,便该晓得自己配不上皇后之位。陛下怎会封那样粗鄙的妇人做皇后?”
骆大夫人听罢,虽还有一丝担忧,却也觉得有道理,道,“那我再去探探你父亲的口风,你啊,这段日子好好跟着嬷嬷学。”
说着,忽的压低声音,“娘给你找的这个嬷嬷,当年可是伺候过娴贵妃的,娴贵妃当年之盛宠,这嬷嬷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能学到一招半式,便够你在后宫站住脚了。别怕羞知不知道,陛下可不是那些士族郎君,他是乡野出身的,在榻上必是不拘小节的,你别什么都讲规矩,明白麽?”
骆大夫人说罢,骆明颖红着脸点头,“娘,我知道了。”
心里却是想,射阳大乱那一日,她远远瞥见了一眼,陛下骑在马上,身形高大威武,气势非同寻常,一看便和普通人相差甚远。只可惜,当时嬷嬷很快拉着她回府了,她根本没来得及露面。
这回进宫,必要讨了陛下的欢心,才不白费她这些时日花的功夫和心思。
若是能让陛下倾心于她,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骆明颖信誓旦旦想着,全身心投入到跟嬷嬷学规矩、学如何邀宠……等一众事情中,学得昏头昏脑之际。忽的,一个晴天霹雳劈得她大失所望,半晌都回不过神。
骆大夫人担忧看着她,劝道,“颖儿,你别难过……”
“娘——”骆明颖打断了她的话,又一遍问道,“娘,你确定没听错?陛下真的要封那个农妇当皇后?!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还在同一日?!”
骆大夫人晓得她接受不了,只能委婉道,“大抵是没听错的,你爹回来后,亲口同我说的。而且,皇后也不是农妇出身,她是战家女,听说是幼时流落在外,长大后认回的,这回封后,战家那位侯爷,也是要来的。”
骆明颖失落不已,听完了骆大夫人的话,又仿佛一下子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是战家的女儿?!那陛下定是看在战家的面上,才会答应封后的!战家狼子野心,陛下不想与战家起冲突,只能把皇后之位给她,定然是这样的,是不是,娘?”
骆大夫人迟疑犹豫了一下,道,“这……这大概——”
骆明颖却毫不在意她的回答,一口咬定,“定然是这样的,我还是要进宫!我一定要进宫!娘,你告诉爹爹,我愿意入宫,那江女成了皇后又如何,我就不信,我会比不过一个粗鄙农妇!”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铮:嗯,你连我媳妇儿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另外,再说一句粗鄙,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桃花铺天盖地而来的陛下有点困扰
第118章 吹枕边风的皇后娘娘
钦天监算了吉日, 按陆铮的意思,登基和封后,在同一日。
日子一定, 自然是要开始筹备了。
大典有专门的官员负责,但真正做事的,自然还是底下的宫人和太监们。
偏巧宫里几日前上上下下才整顿过,人手上便显得有那么几分不足,前殿忙得焦头烂额, 只得去后殿叫了些人来。
“你们愿意去前殿伺候的, 到小栗子那记个名,哪个殿的,之前在哪伺候, 都写明白。嬷嬷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不好好办差,或是犯了什么错事,就照着这名册找到你,总归是逃不脱的。”宫中负责教导小宫人的碧嬷嬷刚说完。
宫人们个个都迫不及待道,“嬷嬷, 我愿意去!”“我也愿意!”“嬷嬷,我肯定好好办差!”
以往, 大家都爱在后殿伺候,这里主子多,宫妃宫嫔答应才人的,大大小小的主子上百个, 前殿就一个废帝,不容易出头。
但现在却是跟以前相反了,后殿哪还有主子?这近一个多月的时间, 后殿活脱脱成了冷宫,冷得人都待不下去。
碧嬷嬷也明白,不多说,只淡声道,“那便挨个去登记。”
看这一群小宫人挤破头也要往前殿钻的模样,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能会去交差,碧嬷嬷索性叫人搬了椅子来,坐下来,时不时轻轻抿口茶,亲自坐镇。
登记了的小宫人,名叫兰苓的,凑上去,很有眼力见的给碧嬷嬷揉着肩膀,甜腻小意道,“嬷嬷,奴婢给您揉揉肩,您办差辛苦了。”
碧嬷嬷瞥了眼兰苓,张嘴问,“叫什么的?”
兰苓心里一喜,忙道,“奴婢贱名兰苓,先前在林才人身边伺候的。”
“哦,”碧嬷嬷不声不响应了句,过了会儿,“你这手艺倒还不错。”
兰苓笑开了花,忙低声,又隐隐带着一丝炫耀道,“奴婢打小跟家里学的,林才人最喜欢奴婢的手艺,连陛下都赞过的。”
碧嬷嬷原本难得舒舒服服享受着,闻言睁开了眼,仔仔细细看了眼满脸春色的兰苓,忽的抬起手,“不必按了。”
兰苓一慌,还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另一侧的宫人也忙过来,请示碧嬷嬷,“嬷嬷,可要把这宫人的名字划了。”
兰苓吓得睁大了眼,一双水灵灵的眼乞求地看着碧嬷嬷,嗫喏道,“嬷嬷,奴婢知错了……”
“罢了,”碧嬷嬷没朝兰苓看,却也没教人划了她的名字。
出了这么点小意外,小宫人们更是紧张万分,登记了名字后,便都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宫里人办事讲究快,尤其这事也紧急,名册很快就登好了,碧嬷嬷起身,拿了那名册,便要去交差。
碧嬷嬷一走,一群从前殿来的,都跟着走了,一下子就只剩下那群战战兢兢的小宫人了。
兰苓回到人群中,正想和身边人说说话,刚开口,身边人一下子都走开了,躲她躲得像蟑螂似的。
兰苓留在原地,脸上黑了一阵,白一阵,终于咬牙跺了跺脚,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不愿意和这群人打交道呢!
不过是看她得罪了碧嬷嬷,便一个个变脸变得比谁都快,等她日后发达了,且看这群人要如何打脸!
碧嬷嬷从后殿回来,特意回住处换了身新衣裳。
伺候她的小宫人不解问道,“嬷嬷这衣裳干净着呢,怎么便要换了?”
碧嬷嬷抬着头,由着小宫人给她系扣子,慢声道,“后殿住的都是些晦气人,我要去见娘娘,当然不能带着晦气去。”
她收拾得整齐清爽,才把名册往袖子里一塞,出门去交名册。
来到福宁殿,果不其然外边站着好些嬷嬷们,都是等着来交差的。
碧嬷嬷走过去,跟几人打了招呼,不慌不忙在外边等着,问身边的澜嬷嬷,“等多久了?”
澜嬷嬷天生一张笑脸,和气道,“没等多久,我也刚来。你这是去了趟后殿?”
碧嬷嬷道,“可不是麽,那地方晦气得很,我去了一趟,回来便特意换了身衣裳,才过来的,这才耽搁了一会儿。”
“还真是,谁能想到呢,以往都爱往那儿钻,好出头,如今没人要去咯,个个都想逃出来。”
碧嬷嬷压低声音,“连个正经主子都没有,陛下更是看都不朝那儿看一眼的,本以为娘娘进宫了,后宫总算来了主子了,这倒好,陛下把人给安置在前殿了。”
澜嬷嬷打探,“这封了后,总该住后头去了罢?”
碧嬷嬷守口如瓶,“这谁晓得呢,主子们的心思,咱们当奴婢的,怎么猜得到。”
“这倒是。”澜嬷嬷如是说道,两人正收了声,忽的就听见一句“陛下驾到”。
众人全都一惊,赶忙跪下行礼,过了会儿,还真瞧见新帝来了,脚步没停,直接进了福宁殿。
众人正彼此交换着眼神,不知是不是该继续等下去,正犹豫为难的时候,便见福宁殿出来了个人。
是江娘娘身边最得用的青嬷嬷。
碧嬷嬷忙低头,态度恭谨又不失亲近,含笑道,“嬷嬷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们的?”
“陛下过来了,娘娘要陪着用午膳,怕各位枯等,叫我带大家去偏殿用膳。”
碧嬷嬷等人忙谢过,跟在青娘身后,入了那偏殿的偏室。
青娘见众人都坐下了,膳房那边也陆陆续续上菜了,便颔首道,“那我便去伺候娘娘了,各位自便。”
“青嬷嬷慢走。”
众人都道,等青娘一走远,碧嬷嬷就给澜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眼里一模一样的情绪,再看众人,也都是一般无二。
一来么,这位江娘娘委实是个和气人,他们在宫里伺候这么久,头一回碰见把奴才当人的主子。
二来么,陛下未免太离不开这位江娘娘了。
宫里许多事,都要江娘娘拿主意,可自打江娘娘入宫后,一直住在陛下的寝宫麒麟台,他们进进出出的,总归不大合适。陛下却不肯叫娘娘住后宫去,偏点了离勤政殿最近的福宁殿,专门做娘娘理事的地方。
如今更是连个午膳,都不肯自己用,非要走那么几步,来福宁殿一起用。
这样的盛宠,众人在宫里伺候一辈子了,也没见过这样痴情的皇帝。
午膳这一等,还真等了些时候,直到宫人来消息,说陛下回勤政殿了,叫各位等着娘娘接见,众人才又一番收拾,开始按着顺序等了。
碧嬷嬷来得迟,因此排到了最后一个,等她进去的时候,偏室的人都走光了。
碧嬷嬷进门,便先恭恭敬敬磕了头,“奴婢拜见娘娘。”
话完,便听到一句“起来罢”。是女子的声音,且听着是年轻女子的声音,甜却不腻,听得人十分舒坦。
碧嬷嬷恭恭敬敬将名册呈上,很快便被宫人捧到娘娘面前去了,她见无人关注她,才悄咪咪抬起了头,想要看一眼这位宫中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娘娘。
只见江娘娘坐着,打扮得并不过于娇贵,一身浅绿的宫装,梳着发髻,斜插着一只步摇,纤长秀丽的脖颈,正微微低着头,青葱的指翻着那名册,面上并没浓妆艳抹,只一抹淡淡的笑,整个人显得又灵气又宁静婉丽。
碧嬷嬷都看得一愣,江娘娘生得好看倒还是其次,最难得的,是身上的这种气质。
怎么说呢?
换了他是男子,也爱娶这样的妻子,生得再妖艳貌美又如何,得似江娘娘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正妻。
知知却不晓得碧嬷嬷正在打量自己,看过后,抬起头,赞许道,“做得很好,就照这名册选人。只是陛下和小主子那里,还是叫熟人伺候。”
碧嬷嬷忙收回视线,低着头应下。
正这时,忽的听到一阵脚步声了,碧嬷嬷立马又跪下去了,不仅是她,福宁殿内伺候的其余人,也都一起跪了下去。
片刻,人终于走到殿内了,是处理完正事的陆铮过来了。
陆铮走进来,朝知知走过去,不在意殿内的众人,直接伸手握她的手,语气十分自然的问道,
“还未处理完?”
说完,不等知知回答,便替她拿了主意,“那便明日再说罢,今日答应了女儿,陪她一起用晚膳的。”
说着,忽的一笑,勾起唇,低声道,“朕的皇后娘娘可不能食言啊。”
殿内还跪了一群人,知知没想到陆铮会忽然这样说,脸上一红,抬起眼,“瞪”了一眼不正经的皇帝陛下,缩回手,道,“臣妾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陛下不用担心臣妾误了正事。”
眼瞅着皇后娘娘要发小脾气了,惧内的皇帝陛下赶忙乖觉道,“我哪里是怕你误了正事,我是怕你太认真了,把晚膳都误了。中午若不是我过来了,你怕是连午膳都忙忘了。你身边人也该罚,竟不提醒你,纵着你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子……”
陆铮一开口,就提了午膳的事,还要罚人,这事的确是知知做得不对,便也不好生气了。
更何况,知知也没真生气,索性便下了台阶,道,“夫君,回麒麟台罢,别叫珠珠等久了。”
陆铮一贯不是喋喋不休的性子,一句夫君便能很好堵住他所有似是而非的“抱怨”,陆铮闻言,立刻握着知知的手,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明日中午我过来陪你用午膳。我不盯着你,当真不放心。事情是忙不完了,这不是你劝我的话,如今轮到自己,便都忘了?”
知知苦恼,有个太过操心的夫君,其实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吧。
但面对着十分郑重的陆铮,她也只得道,“是,我下回不会忘了的。”
“你忘了也没关系,我替你记着便行了。”陆铮道,其实他挺享受妻子离不开自己的感觉的。
做皇帝这件事,位登人极,高高在上,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性命和生死,听上去很舒服,但实际上,其实不像众人想象的那么舒服。
皇帝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单是一天要见的人,便有几十个成百,谁见了他都是下跪。
来来去去,身边都是模糊的脸,千篇一律,甚至连说的话都差不多,记都记不住,他也懒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