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 第15章

作者:求之不得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看呆了众人。

  周宗正不知今日这家中出了何故,这几人又是谁。

  但见这大雨中,苏锦一直盯着柏炎,也不移目。

  这街道很快,从柳府到街尾的马车要走上些时候。

  苏锦缓缓伸手,不近不远,正好挡在柏炎额前。分明挡不了风,亦挡不了雨,她却只是这般瞩目看他。

  大雨浇湿了衣衫,她手间的缝隙都在趟水,目光却凝在他鼻梁间,轻声道:“再如此,我会当真……”

  近身处,他声音低沉:“我一直当真。”

第012章 夫人

  浴桶中热气袅袅,垂下的青丝贴着锁骨修颈。

  苏锦仰首,头靠在浴桶沿边,水中的暖意让她脸色微微泛红。

  她惯来畏寒。

  先前在大雨中,她的衣裳和鞋袜都已冻透,那股寒意好似顺着四肢百骸渗透到骨头里,直至眼下在热水中泡了这许久才似消融了去。

  苏锦伸手,手背搭在额头处,目光空望着半空中出神。

  想起今晚种种。

  ——若不是惧怕苏家,当初为何一定要我娶苏锦,若是不娶苏锦,苏家便要迁怒柳家。眼下,苏家已经没有依靠了,为何不让我休妻再娶!

  ——你同苏锦成亲三年,苏锦连你一句怨言都没有说过,如今是高中了,却动不动就要休妻重娶。苏锦嫁到我们柳家三年,蹉跎了三年最好的时光,你让她日后如何办?苏锦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柳家的儿媳,你口口声声说苏锦如何如何,那你呢!你可尽了一日做丈夫的责任!

  ——她当初嫁到我们柳家,就应想到有今日。

  ——你若与阿锦和离,我便没有你这个儿子!

  ——念你照顾爹娘多年,苏家也没个依靠了,总要留些颜面给你,你自请和离吧。

  ——母亲日后多保重身体,再是喜欢,摸牌九时都不可久坐,晴好之日,多让赵妈妈陪您外出走走。

  ——母亲一直都是知道,只是因为有你在……

  她眸间微滞,好似过往的三年点滴,都悉数浓缩在了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里。

  她终是迈出这一步,不回头,亦释怀。

  只是,早前屏风后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绣了花纹的袖口,腰间别的羊脂玉佩,鼻梁高挺,唇色有些暗,一双深邃悠远的眸子,窝火而面色平静得掀了桌子,“要离赶紧离,本侯等着娶”……

  思及此处,苏锦不由轻蹙了眉头。

  柏炎……

  今晚雷雨交加里,她分明冻透,紧贴他胸膛的一侧传来的暖意,却让她怔忪。

  大雨滂沱,浇湿他的衣裳,她伸手替他挡雨,目光打量着他那张陌生却精致的脸。

  ——“再如此,我会当真……”。

  ——“我一直当真”。

  他音色微沉,掷地有声。

  她微楞,亦听得清他脚下水花溅起的声音……

  苏锦微微叹了叹,双眸再次空望着半空中,思绪在弥漫的水雾气息里发酵着。

  往后又当如何?

  ……

  翌日醒来,大雨初停。

  晨曦微露里,天色是许久未有过的放晴。

  苏锦轻声唤了句“白巧”,白巧应声来了跟前。

  昨夜下着大雨,从柳府出来的时候衣裳湿透,马车亦走不远,最后来到元洲城郊的驿馆内落脚。

  柏子涧持了平阳侯府的腰牌在,驿馆的掌吏亲自迎候。见他们淋了雨,又让苑中备好了热水。

  驿馆不比别处,清静,亦少了人多眼杂。

  她昨日是转身大步离了柳府,英姿洒脱,实则却身无一物,也不曾想过当下要去何处。适逢雷雨交加,天气恶劣透顶,若不是柏炎,她与白巧昨夜兴许要吃不少苦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苏锦微微扶额。

  白巧扶她起身:“辰时刚过,恰好到卯时了。驿馆的掌吏先前让女使送了身新衣裳来,奴婢先伺候小姐洗漱更衣。”

  昨夜她的衣裳湿透,还是借了驿馆中女使的衣裳救急。

  苏锦瞥了眼屏风后,确实挂了件月白色的新裙衫。若不细看,那裙衫的颜色和样式都同她昨日那身相仿,旁人见了亦不会多想了去,省去了后续不少麻烦。

  苏锦轻声叹道:“这驿馆的掌吏,竟心思细腻。”

  这件衣裳是比量着她昨日的衣裳备的,足见用心。

  白巧却尴尬笑笑,应道:“是……平阳侯嘱咐驿馆中的女使备的。”

  苏锦微怔,转眸看她,柏炎?

  白巧正欲多解释,恰逢苑中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在屋外唤了声:“白巧姑娘?”

  白巧认出是柏子涧的声音。

  柏子涧的穿着打扮虽不显露,但白巧自幼在苏家服侍,平日里出入府中的多是军中之人,白巧亦猜得出来柏子涧是军中身份。

  白巧开门,朝对方福了福身:“子涧大人。”

  柏子涧愣了愣,被白巧这么一唤,竟有些不好意思,遂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这才言归正传,“对了,夫人在远洲城可有平日里相好的熟识?”

  白巧眉头微挑,不知他何意。

  柏子涧笑了笑:“哦,就是那种方便进出柳家的熟识。侯爷说夫人昨日从柳家走得急,府中定然还有些平日里的要紧东西没带走,夫人同你自是都不方便去取,所以让我来问白巧姑娘一声,若是有这样的熟识,就让我带白巧姑娘走一趟。”

  白巧这便听明白了。

  小姐在府中三年,自是有些贵重的贴身东西,倒不是值多少银子的事,而是早前出嫁时家中老夫人,夫人给的念想之物,再有便是老爷生前留给小姐的一些典籍书信,随身的匕首等等。

  都是些念想,留在柳家也不合适。

  白巧是没想到平阳侯……如此周全。

  见白巧这番模样,柏子涧便知侯爷早前说对了,便道:“那白巧姑娘,烦劳你同夫人商量一声,我在驿馆门口等你。”

  “好。”白巧目送柏子涧离开。

  他们的说话声就在屋门外,驿馆中苑落又清静,白巧无需再赘述一次。

  白巧平日里就跟着苏锦,也知晓苏锦同谁亲近。

  白巧问道,“那奴婢去寻陶二奶奶?”

  陶二奶奶是舅老太太的儿媳,亦是柳家的亲戚。

  舅老太太平日里待小姐亲厚,陶二奶奶也同小姐交好。昨天府中出了这档子事,许是今日已传开,舅老太太和陶二奶奶这头若是听说了,也应是要去柳家的,许是没这么快罢了。

  舅老太太是府中长辈,小姐这般不好托付,也不合礼数。

  但私下里若是同陶二奶奶一声,陶二奶奶应是不会推辞的。

  眼下既是已经从柳家离开,应当不会在远洲城待太久,始终要回平城的。

  也正好同陶二奶奶道别。

  白巧如是想。

  苏锦点了点头,“那便劳烦陶敏一趟,替我谢谢她。”

  白巧颔首。

  苏锦平日里东西收在何处,白巧都知晓,亦不需她多叮嘱。

  白巧快步离了苑中,苏锦才推门到苑中踱步。

  白巧这一来一回,时候不会短。等到王家之后,陶敏还要先去趟柳家,再等来驿馆这里,怕是最快也是晌午前后的事了。

  驿馆后苑是僻静之处,苏锦暂住的这处苑子离后苑本就没有几步路程。

  她不想憋在屋中,遂踱步去后苑里走走

  沿途,大凡遇见的驿馆中的小吏和女使都停下身来,同她招呼。

  她昨日与柏炎一道来的驿馆,这些驿馆中的小吏和女使应当都将她当成了侯府中的家眷,又见她发髻盘起,便都恭敬热忱唤的一声“夫人”。

  驿馆都是在各地给朝廷命官和家眷准备的落脚暂歇之处,驿馆中的小吏和女使如此唤,并无不妥。

  原本在远洲城,旁人也是如此唤她的。

  但眼下,苏锦连遇了驿馆中几波小吏和女使,旁人问候时,她眸间尚还有拘谨和不习惯。

  幸得等到后苑靠苑中处,人便少了。

  苏锦心中也松了口气。

  只是才将松了口气,就听一道严肃而粗。壮的声音,“谁在哪里!”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但这周遭似是除了她之外,并无旁人,她也未看到这道声音来自何处。

  等静下心来,顾了顾四周,才见左侧的曲径稍远处通向苑中的暖亭里,远远看去,暖亭中站了一个人,一身戎装,身材壮实,方才那身严肃雄厚的声音应当就是他吼的。

  而暖亭中的石凳上还坐了个人,一身干净白衣,也正好投来目光打量她。

  驿馆中都是往来的朝中官吏,苏锦是怕先前叨扰到了旁人。

  谁知,石凳上坐着那人竟开口唤了声,“苏锦?”

  苏锦目光微敛,认真看去,才看清石凳上坐不是旁人,正是柏炎。

  他今日一袭干净简单的白衣,与昨日大有不同,她竟一时没认出来。倏然,又想起他昨夜同她一样,衣裳都湿透,应是让驿馆中女使重新备了一身。

  柏炎开口唤她,她只得上前。

  昨夜大雨,今晨雨虽停了,但小径上尚有些湿滑,苏锦走得谨慎,亦听柏炎同身侧站着的那人道,“让他按兵不动,旁人若挑衅,他装死就是,军中这么多年,这点气他还是沉得住的。就同他说我说的,等我从平城回来,再去他那里。”

  他声音惯来不大,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