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这十余日里,只有太医院院首和其余两个太医在丰和殿轮值。
宫中出了这样的事,陛下不想让朝中和京中知晓。
派出去寻皇后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但每日传回丰和殿的消息都是不见踪迹。
前面三两日,陛下似是还不信寻不到,一直盼着传信的人入宫,若是无人来,便一日里要宣个四五回,有时期盼甚深,又徒然无果,还呕了一两次血。
再后来,似是目光无神,也不怎么召人入宫来问话,只是在禁军来殿中回话时,忽得撑手起身,期许写在眼睛里,看着回话的人。
等到十余日上头,似是终于只能接受皇后再也寻不回来的事实,面如死灰躺在丰和殿中,仍由太医煎药,熬药,喂药,终日一句话都不说吓坏了大监和四平等人。
约是等到第十三四日上头,柏炎忽然要从丰和殿搬到朝华殿去住。
大监和四平都有些担心,但是此时不敢触他霉头。
“日后,都住朝华殿。”柏炎沉声吩咐。
大监应声。
自从去了朝华殿后,柏炎似是整个人精神好了多些,又让大监将御书房内堆积的折子拿来朝华殿中给他看。
起初,大监倒是欢喜。
陛下这似是心结解了,终于好了。
也终于临朝了。
可再等两三日,大监又觉不对劲儿。
他每日近乎通宵看堆积的折子,然后天不见亮便准备早朝,早朝后在御书房议事,御书房议事后回朝华殿继续看他的折子,近乎一刻都不合眼。
而后又是第二日。
大监心中担心,又只得寻李相和柏子涧入宫守着。
李相本就年事已高,柏炎病着,朝中之事李相本就应接不暇。
多是柏子涧在朝华殿中伴着。
柏子涧伴他多日,终日忍不住沉声开口,“侯爷,夫人已经走了,放过自己吧”
似是这么多日以来,柏子涧的唯一一句重话,似抽丝剥茧般,直接击在他心上。
但柏子涧知晓,迟早要有这么一日将事实戳破给他看。
而柏子涧一句话,确实戳破了他的念头。
他日日作贱自己,无非是想让旁人知晓他病重的消息,他寻不到她,便想着让她听到,心软回来。
早前,她惯来待他心软。
便是真同他置气,她也会回来守着他。
只是从四月折腾到五月末,这念头也似是当破灭了,她还了他同心结,带走了明月和阿照,她是想同他再无瓜葛。
柏炎跌坐在小榻上,垂头道,“她好狠的心”
狠到,断了他所有念想。
柏子涧噤声。
六月的时候,宴书臣回京。
柏炎仍住在朝华殿中,只是不像早前那般置气而为,如今他如何置气,也不会有人在一侧迁就与安抚。
“臣听说了。”他入宫前,柏子涧便几近告知了宴书臣。
陛下信任宴书臣,此事本就没瞒李相和几个心腹,亦不必瞒宴书臣。
“陛下想对外怎么说”宴书臣问。
六月一过,便是七月。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年,七月要祭天。
祭天大殿上,没有苏锦身影,旁人会猜测。
柏炎沉声道,“皇后病了,在云山郡养病,太子和公主作陪”
宴书臣看他,“陛下准备瞒多少”
柏炎看他,“找到她为止。”
“若是找不到呢”宴书臣拆穿。
柏炎噤声。
许久之后,红着双眼,沉声道,“我不知道。”
宴书臣亦噤声。
从六月到七月,从七月到年关,又从年关到正月,皇后一直没有露面。
皇后病了,在云山郡养病的消息一直都未曾变过,却无人知晓皇后得的什么病,何时能痊愈连带
一直未曾露面的太子也成了朝中私下担心与议论之事。
太子乃国之根本,这些话,这一两年在柏炎耳朵里都听出了茧,但自始至终太子都曾在公众露面。慢慢的,也有声音传出,说帝后早前生了间隙,听闻是皇后带了太子和公主一道离京了,陛下这些年一直遣人在寻,也未曾寻到。
总归,皇后一事,似是在朝中是忌讳。
而自从皇后生病的消息传出,不在宫中露面开始,陛下的心思近乎全部用在朝政上。
苍顺二年,陛下先从整治朝中吏治开始,从六部中的吏部动手,从上到下清理一轮。
而后是户部,兵部,工部,直至大理寺,鸿胪寺,最后是翰林院中众人
再是军中。
军中早前不乏还有废帝的心腹,但因为时局着想,不当动的人一直未动,而借由这三两年的时间,尽数拔掉。
在朝中,李相任右相,宴书臣任翰林院编纂,行副相之职。
主抓水利工事,又重农耕商贸。
大约三两年时间,将前朝浪费在权势斗争上精力,悉数还于民生。
藏富于民。
各地的税赋虽在减免,国库却比早前更加充足。
到苍顺三年的时候,宴书臣升任左相,而李相虽在右相之任上,实则宴书臣已为百官之首。而宴书臣也从李相手中接手吏治改革,从李相手中接过京中各部的吏治整治,并推行到地方府衙,各州刺史。
有柏炎支持,畅通无阻。
大约两年左右时间,到苍顺五年,朝中已彻底清除了前朝痕迹。
至此,朝中悉数皆是天子朝臣。
而柏炎也从苍顺元年初掌大权,连安北侯面目都识不清的新帝,到苍顺五年,手握国中大权,亦掌控周遭诸国命脉的苍月顺帝。
七月祭天大典,六月,百官照常一闹。
“如今中位久不在位,亦不见太子消息,国不可一日无本”说了好几年,从开端到结尾亦是未变过。
柏炎眸间淡淡,“皇后在养病,太子作陪,何来国中无根本之说”
他年年搪塞。
只是早两年还好搪塞些,今年,御史大夫似是决定不依不挠到底,“陛下年年如此推脱,如今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别国亦觊觎我苍月国之根本,若是中宫久不在位,陛下应新纳后妃,充盈后宫”
柏炎耐心,“朕一心在朝政上,暂时无心后宫之事,此事容后再议。”
御史大夫抗争到底,“陛下已过而立之年,子嗣只有太子一个”
柏炎唇角勾了勾,“御史大夫是嫌朕年纪大还是嫌朕子嗣少”
御史大夫恼火,“微臣不是此意。”
柏炎盯他,“宴相有何意见”
宴书臣当挡箭牌已不是一日,“陛下正值盛年,子嗣充盈是迟早之事,只是御史大夫所言不无道理。”
御史大夫感激看向宴书臣。
宴书臣继续道,“陛下若担心子嗣问题,日后可从平阳王膝下过继。”
御史大夫眼珠子险些瞪出来,宴相礼貌笑笑。
鬼都知道平阳侯眼下还在北关,连亲都还未成,过继个屁的子嗣但由得宴书臣这么一说,柏炎顺着台阶下,“宴相说的有理,比起充盈后宫,先给平阳王指一门亲事才是要事。”
御史大夫知晓今年的祭天大典再次告吹。
回到御书房,柏子涧先来殿中。
“怎么说”柏炎问。
柏子涧叹道,“平阳王尚在同陛下置气,不愿意回京,末将亲自去了趟北关,平阳王还是不愿回来,说娘娘何时回来,他何时回京”
柏炎轻捏眉心。
早前柏远因为苏锦之事同他大吵一架,一口一个若不是他,怎么会逼得三嫂离京
三嫂离京一定是他的缘故,让他去寻
后来是柏子涧说,陛下一直寻,一直未寻到,柏远才噤声。
只是双目通红,甩袖出了宫中,翌日便回了北关。
而后三两年,一直不肯回京见他。
他是未想到有一日,柏远也到了能同他争执的年纪,也有了同他争执的脾气
“知晓了,辛苦你了,子涧。”柏炎垂眸。
柏子涧拱手。
这些年,夫人离京,陛下身上不少东西在潜移默化。譬如,会潜移默化将诸如“辛苦”之类的辞藻挂在口边,早前多是夫人的言辞,亦不会在今日御史大夫咄咄逼人的的场景当场恼了骂去,而是瞥了一眼宴书臣,算是心平气和气了御史大夫一顿柏子涧知晓陛下心中藏的东西,
亦知晓他心中还挂记的人。
回朝华殿已是入夜。
青苗和玉琢在苑中说话,见了他,福了福身,“陛下。”
柏炎颔首,往西暖阁去。
青苗和玉琢相互看了看,也都未在吱声。
娘娘走了许多年了,但每晚,无论多迟,陛下都是先到西暖阁坐上些时候,才回的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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