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 第5章

作者:求之不得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你且等我消息。”临行前,陆朝安嘴角勾了勾,“咋俩京中见。”

  柏炎颔首。

  天还下着小雨,陆朝安刚撑了伞走出,在雨中又转身,半拢了眉头,满是兴致地看他:“你是真谨慎到此种程度,特意约我来远洲城掩人耳目,还是一时兴起?”

  陆朝安若是不问,心中不爽利。滔洲到远洲城一百余里,他要在路上折腾几日不停歇才能一个来回。

  京中同,滔洲本是三个方向。

  若不是柏炎要来远洲,他岂需这般大费周折?

  柏炎想也不想,“你多虑了,我来寻人。”

  陆朝安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嗤笑一声道:“我火急火燎跑了百余里,马都跑死了一匹,你这却是来远洲寻人的,敢情我一个……”他是想说他堂堂一个安阳王世子,可又想起眼下身份还需谨慎着,便又噤声,只伸手指了指他,没好气道:“柏炎,你给我记得!”

  柏子涧怔了怔。这话,似是京中少有人会对侯爷说。

  毕竟,他家侯爷是真记仇,又护短!

  京中没人会想着让侯爷惦记他。

  果真,陆朝安脚下滞了滞,似是也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又撑伞转身,嘴角抽了抽,朝他道,“得了,你还是别记着好。”

  柏炎嘴角难得勾了勾。

  待得陆朝安走远,他才敛了笑意。

  他没骗陆朝安。

  他确实是来远洲寻人的。

  四哥过世得早,他应了四哥要照顾苏锦。

  他许久没有见过苏锦了,只是听闻她嫁得好,他班师回朝,千里迢迢来远洲看她,途中便听说了柳致远高中,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第004章 报喜官

  三月初春,细雨纷纷,烟垂淡淡下的清和寺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清晖。

  自禅房出寺,柏子涧去寻马车夫:“劳烦,还需去趟城西柳家。”

  原本阖眸打着盹儿的马车夫忽得便醒了,赶紧摘下斗笠,连连点头应声。又麻溜跳下马车迎候,不敢怠慢了去。

  今日这客人瞅着面生,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做马车夫这行当的生意久了,看得最多的便是这过往的形形色色的路人,最考得便也是一幅眼力罢了。

  车夫对柏炎印象深刻。

  柏炎身材颀长挺拔,目光深邃,因常年在军中缘故,皮肤略偏小麦色,但细看之下,五官却透着几分清逸俊朗,又和着说不出的英气与刚毅,让人过目不忘。

  柏子涧的腰间佩了刀,右手习惯性按在刀柄上,目光虽和善,却下意识警觉四顾。

  应是军中之人。

  而且,还都是军中的贵人。

  马车夫不动声色间拿捏了几分。

  清和寺去城西柳家不算远,柏子涧好似随意般找马车夫打听柳家之事,车夫是远洲当地人,知晓当地的人情世故。

  在远洲,柳家算大家。

  车夫不敢大意,便知无不言。从柳家祖上说到柳家近况,说的多是柳家的平常之事,之前也都听过,并无特别之处。

  车夫心里明镜着,贵人要去柳家拜访,他有些事当说,有些事也不当他这个车夫来说。

  末了,车夫只大概提了提柳致远,说起柳致远早两年娶了位平城来的夫人,但似是拜堂成亲之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留在远洲,好似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日。

  听到此处,柏子涧目光微微滞了滞。

  余光瞥向柏炎。

  自清和寺离开,柏炎似是一路都望着窗外,稍许有些出神。

  柏子涧少有见他如此。

  只是先前车夫那句柳致远拜堂成亲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却留在远洲,柏子涧知晓他一定听到,只是目光并未从窗外移开,神色也竟如常。

  柏子涧不再多寻马车夫问话。

  新婚燕好,柳致远入京,苏锦留在平城?

  柏子涧眉头微拢,许是,这段婚事并没有想象中好……

  柏子涧瞥目看向一侧的柏炎,他都能想到的事,更勿说侯爷。

  柏炎没有出声,目光淡淡扫过窗外。

  也只有亲近如柏子涧,才明显感觉有人脸色黑了几分。

  柏子涧也看了看窗外,离黄昏尚还有些时候。他们原本是想去柳家见过苏锦便走的,但眼下,柏子涧心中隐隐觉得,今夜许是要留宿远洲城了。

  马车外依旧阴雨绵绵。

  柏子涧脑中莫名想,今日会不会凭空惊雷……

  思及此处,柏子涧咽了口口水。

  目光看向柏炎,柏炎指尖轻叩,掩了旁的情绪。

  ******

  城西柳府,老太太柳王氏正舒服躺在长宁苑的外阁间中。

  一个小丫鬟蹲着捶腿,一个小丫鬟俯身给她缓缓按着头,老太太则打盹儿做着美梦。

  美梦里其实也无他,也就是和宋老太太等几个她常年的牌搭子在牌局上,她摸了一手绝世好牌,一路顺风顺水,最后一张牌抹在手中,若是摸成了对儿,胡了便是大四喜啊!

  宋老太太几人都神色高度紧张,坐立不安着。

  许是梦里的缘故,这几人的面容都有些夸张得扭曲,唯独眼珠子都一动不动盯向她手中的那张牌,似是连大气都不怎么敢出。

  老太太竟也不着急摸起牌了,而是指腹反复搓了搓,稍许,竟搓出了这牌的纹路来,我的天,真的是这张大四喜的牌!

  老太太只觉血气上涌,喜从中来,“我胡……”

  只是这“胡”字尚未吐完,脸上却带着欢愉之色,便被一侧的丫鬟连翻摇醒。

  老太太正沉浸在梦中大四喜的剧烈欢喜中,忽然睁眼,竟有些怔忪,一时还未从浓烈的欢喜中抽离出来,目光有些呆滞。

  唤她的丫鬟有些吓住,又小心翼翼唤了声:“老太太?”

  老太太缓缓转眸看向她,木讷道:“我的……大四喜呢?”

  丫鬟脸色有些僵。

  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老太太痴迷牌九得很,这是白日做梦,梦到了大四喜,正欢喜着呢,忽然间被打断了,怕是免不了要恼火的。

  丫鬟咬唇,低眉道:“老太太,您……方才……是做在梦呢……”

  老太太还未全然从先前的喜庆中抽离出来,却忽然被告知是在做梦,老太太果真如一盆冷水浇下来,诚如丫鬟意料,老太太忽得追胸顿足道:“既知我这老婆子在做美梦,那让我做便是了!为何就是见不得我好,非要唤我起来做什么!哎哟,我的大四喜啊,我这也就在梦中能看看,这们这些没眼力价的,终日就见不得我好,巴不得我一做梦就醒可是……”

  老太太的捶胸顿足就差演变为泣血。

  丫鬟惯来是知晓老太太套路了,当下,连忙跪了下来,“老太太恕罪,奴婢哪敢,是……是府中来了客人……”

  嗯,来了客人?老太太的“泣血”忽得停了下来,仔细了问:“哪儿来的客人啊?”

  丫鬟应老太太话:“是京中来的,瞧着模样,应当是府中的贵客……”

  听闻是京中来的贵客,老太太赶紧正襟危坐了起来,一面拿了手帕擦着眼角挤出来的几滴眼泪,一面碎碎念道:“怎么来了贵客不早说!轻重缓急知不知道?”

  丫鬟心中委屈。

  若不是怕怠慢贵客,被老太爷和老太太二人责罚,谁愿意冒险去扰老太太清梦?只是这委屈,丫鬟说有口说不出,只能咽回肚里去。

  这府中,老太爷是惯来不怎么管事的。

  老太太更不必说。

  若是夫人在府中尚好,只是今日夫人替老太太去了清和寺,否则,她也不会硬着头皮来顶撞老太太。

  老太太却已起身。

  致远尚在京中,春闱又刚过,莫不是京中来送消息的人?

  再一联想,似是听柳老太爷说起过报喜官一事。

  哟,老太太眼中当下流光溢彩,若是能劳动报喜官亲自前来,那起码是进士前十三名了!

  进士前十三位,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我儿真高中了?

  老太太赶紧了问:“可看清楚了?是报喜官?”

  报喜官?丫鬟哪里知晓,只得缓缓摇头。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丫鬟婢子哪里知道这些。

  当下也不多管了,唤了人来给她更衣。既是京中来的客人,她自要穿得堂堂正正得出去,是报喜官自然更好,便不是报喜官,那也是京中来的贵客!

  老太太想了想,又让人赶紧去寻老太爷回来,就说京中来人了。

  这档子时候,老太爷不在怎么好!

  这盼星星,盼月亮得盼了一辈子,许是真盼得儿子高中了,还不早些回来!

  这京中来的客人,即便不是为了儿子高中之事,这家中也有当家做主的招呼着。

  小厮连忙照做。

  老太太这头又稀里糊涂得让人赶紧穿戴好,寻人交待了一声,“打赏的银子备些。”

  一侧的赵妈妈应好。

  老太太还不放心,又嘱咐道:“多备些,不能寒碜了我们致远的颜面,日后还要同在京中,传出去也不好听。”

  赵妈妈又应了声好。

  这些都嘱咐过了,老太太才挺了挺身子板,又清了清嗓子,这才由身侧的赵妈妈扶着往偏厅去。

  柳家是书香门第,惯来有讲究,府中招待贵客都在偏厅。如今柳家虽没落了,这些规矩柳老太爷还是固守的,家中的下人也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