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求之不得
她俯身,指尖温和拂过他额间,“累了便歇会儿,眉头都皱了许久了。”
他伸手揽她坐于他膝上,伸手挑起她下颚,沉声道,“阿锦,若时逢乱世,或问鼎朝堂,或马革裹尸,你可愿陪我一路披荆斩棘?”
她眸间微颤,伸手揽上他后颈,“只要是你……”
第045章 斗蛐蛐(一更)
往后的两日,柏炎都一头扎在馥兰苑里。
馥兰苑中柏子涧和邱遮作陪,府邸中也多了不少驻军中的人往来,大都苏锦都没有见过。
苏锦想起早两日柏炎在馥兰苑中问她的一番话,心中不敢多去猜旁的事情。
都说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时局不稳。
柏炎又借故在西南边关时受伤,推迟回京复命,留在云山郡将养。
苏锦照旧会一日里择两回去馥兰苑,要么送糖水,要么端点心,旁的事情也不多扰。起初时候,邱遮见她入内,还会刻意噤声,她亦知回避。
苏锦再来的时候,尽量挑合适的时候。柏炎瞥了眼邱遮,淡然道了声,夫人不是旁人。
邱遮多看了苏锦一眼,才继续说起朝中之事。
苏锦离开时,正好从邱遮口重听到了柳致远几个字。
柏炎亦抬眸看她,她正好阖门出了书斋,只留了一道背影。
邱遮依旧面若冰山,“柳致远原本在翰林院做编修,前不久大理寺内出了事端,东宫趁机将人安插了去,如今破格提升至大理寺丞,正好在处理几桩棘手的案子。太子监国,大理寺就是太子手中的一柄利器,太子有意让柳致远做刀锋,柳家在朝中没有根基,听话亦好摆布,不足两月,拔掉了几颗晋王在京中的钉子,东宫很‘赏识’。”
柏炎嘴角勾了勾,“投靠了东宫。”
邱遮继续,“下官在朝中同柳致远打过交道,此人确实聪明,但一心想在朝中站住脚,急功近利,又有东宫做后台,得罪了不少人。近来不少言官都在朝中谏柳致远,越是如此,东宫越是力挺,应是拿定主意要用柳致远做替罪羊,所以如今才捧得越高。”
柏炎瞥了他一眼,转问道,“晋王那边呢?”
邱遮应道,“太子监国一事,朝中都以为晋王要恼,但晋王近来反倒在朝中同东宫相安无事,就连被拔掉几个爪牙,都未做计较,朝中私下都在议论,不知可是出了范侯的事在先,晋王暂时不愿同太子起冲突,眼下蛰伏了。”
柏炎眸间淡淡轻笑之意,“他是等着拖太子下水。”
邱遮没有应声,默认。
“你回京之后,自己多加小心,暂时不要同云山郡有书信往来。”柏炎交待。
邱遮拱手。
柏炎看向柏子涧,“可有旁的事?”
柏子涧拱手,“区将军那边来了消息,说事情已办妥,即日便会返程回云山郡。”
柏炎颔首。
区廷惯来谨慎,他交待给区廷的少有需过问了。
柏子涧又道,“还有……侯爷早前让查的,在西南边关刺杀侯爷的事,有眉目了。”
柏炎忽得抬眸。
柏子涧似是不敢说。
柏炎看了眼邱遮,邱遮会意离了房中。
柏子涧轻声道,“矛头指向……老夫人……”
柏炎讪笑出声,“看样子,又是有人想挑拨我与母亲之间生事,这人知晓我与母亲之间关系微妙,但却不怎么了解母亲,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柏子涧心底叹了叹。
“……也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柏炎眸间沉了沉。
柏子涧没有应声。
柏炎眸间淡了淡,“回吧,今日在馥兰苑中时日够长了。”
柏子涧拱手。
邱遮黄昏前便离了府邸,柏子涧去送。
柏炎回到主苑时,却不见苏锦。
玉琢应道,夫人去秋水苑了。
秋水苑就在隔壁,眼下是柏远在住,柏炎踱步往秋水苑去。
临到苑外,见四下开始陆续掌灯。
府中掌灯的小厮见了他,都纷纷低头问候,“侯爷。”
他亦抿唇颔首。
不知为何,夏日里,小厮在苑外支着长杆,缓缓点灯放灯的模样,似是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宁静与闲适。
临近苑中时,听到柏远和苏锦的声音自苑中传来,虽然多是柏远在夸夸其谈,苏锦时有附和两声,却依旧让他觉得这宁静与闲适的氛围更多了几许……
真等走近,只见柏远在苏锦面前眉飞色舞,说着斗蛐蛐的事。
应是听见脚步声,转眸见他来,忽得便噤声了。
“三哥……”老鼠见了猫似的,规规矩矩起身问候。
苏锦掩袖笑笑。
柏炎上前,没吱声。
柏远紧张低头。
苏锦看了看柏炎,嘴角微微勾了勾,意思是,友好些。
柏炎看了看她,心底微微叹了叹,冷不丁开口朝柏远问道,“膝盖还疼吗?”
谁知柏远竟没有反应。
柏炎亦顿住,脸上稍有些尴尬。
半晌,柏远才怔了怔,忽得,反应过来柏炎方才是在问他,当下受宠若惊道,“三哥,你是在问我啊?”
此时已见柏炎脸色挂不住,眼中也稍有恼意,柏远立即道,“不疼不疼,三哥,一点都不疼……”
苏锦低眉忍俊。
柏炎冷声道,“那接着去偏厅跪,跪到明晨才准回来。”
柏远傻眼儿,“三哥……”
柏炎牵了苏锦起身,朝一侧的侍从道,“你看着他。”
侍从只得应声,心中叫苦不迭。
……
自苑中出来,沿途没有旁人,苏锦笑问,“你见了柏远便这样。”
柏炎郑重道,“我方才已关心过他。”
言外之意,是他自己做。
苏锦知晓有人颜面薄,原本想关心柏远,已是不怎么情愿,但柏远一时未反应过来,他亦恼羞成怒。
苏锦眉目里含着笑,却未应声。
“怎么不说话了?”他心中似是忐忑,转眸看她。
苏锦笑笑,也不戳穿他。
柏炎心中无名火,“他原本做错了事情就应当罚,不过跪了三两个时辰,继续跪也是应当的。”
他说完,还是见她只是笑,却仍旧不应声。
“阿锦……”他心中颇有些恼火,已临近主苑的竹林下,她眼中只是笑意,却不应他,他心中很是有些窝火。
苏锦顾目看他,眸间清波流转,“你心底什么都知晓,还问我做什么……”
柏炎眸间的恼意顿了顿。
苏锦伸手拂了拂他额间一缕青丝,遂又抚上他脸颊,轻叹道,“阿炎,你一直是个好哥哥,才会在马场的时候奋不顾身救柏远。”
柏炎背后僵了僵,“马场的事谁告诉你的?”
苏锦笑笑,“柏远啊,他一直都记得,也同我说,你小时候待他很好,只是他长大了总是喜欢闯祸,你才恼他的。只是你虽在他闯祸的时候厉声责罚,实则却袒护他……”
柏炎眼眸微动。
苏锦伸手揽上他后颈,叹道,“阿炎,其实你比旁人都更关心这个弟弟,但要么冷眼待他,要么简单粗暴,你是怕他看出你关心他。”
柏炎缓缓敛眸。
苏锦垫起脚尖,轻轻贴上他嘴角,“有何好怕的,你本就是他哥哥呀,你关心他也是应当的,他亦关心你,不是吗?”
苏锦言罢,缓缓松手。
他却伸手将她揽回怀中,喉间咽了咽,声音很轻,“阿锦,我当如何?”
翌日清晨,柏远脱着半晕不晕的身子回了苑中。
他这回是妥妥跪了一宿没敢动。
三哥果真还是生他气的,他就觉得这回三哥有几分怪怪的,眼下,这才是回到早前正常的时候,他心中反倒踏实了些。
回到苑中,柏远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临近晌午前才醒。
丫鬟打水给他洗漱,他听苑中有些嘈杂,丫鬟道,“侯爷在苑中等了四爷许久了……”
柏远整个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昨夜是老老实实跪在偏厅里,没提前偷跑回来啊……
可是又有什么事东窗事发了?
见柏远脸色都僵了,丫鬟也愣住。
柏远忽得问,“三嫂也在吗?”
丫鬟莫名摇头,“夫人不在,就侯爷一人在。”
柏远心中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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