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第112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听见这话,盈袖越发紧张了。

  她现而今不是闺阁少女了,成了陈家儿媳妇儿,可是要守规矩。

  再说了,婚宴前都不曾见过老爷,待会儿去磕头,正好跟他商量一下和离或者休妻的事,左右都是她做错了,就该拿出态度来,别叫陈家小瞧了她。

  正当盈袖推开陈南淮,准备起来的时候。

  她听见外头又传来阵匆匆脚步声,一个威严低沉的妇人声徒然响起。

  “老爷叫奴来传话。

  老爷说,他昨晚上喝多了,肠胃有些不适,叫了胡大夫来扎针,今早就免了大爷和奶奶的磕头敬茶,晌午的时候在太太院里摆饭,介时你们再过来。”

  “看吧,爹爹疼咱俩。”

  陈南淮顺势将盈袖环抱住,男人家本就清晨多欲,他原本还有十分,如今只剩下两三分了。

  老爷子以前对他十分严格,这么多年从不叫他睡懒觉,每日天不亮就让嬷嬷把他催起来,打拳早饭后,要么看账本,要么去各铺子里巡视,总之忙的脚不沾地。

  如今小贱人回来了,老爷子心疼闺女,为了让女儿多睡会儿,居然扯谎说自己不舒服,真真是偏心。

  想到此,陈南淮气呼呼地松开盈袖,翻身,抱住个枕头,闷声说了句:“睡觉!”

  盈袖愕然。

  这人怎么忽然恼了,起床气?

  ……

  *

  天有些阴,即便到晌午了,还是灰蒙蒙的,似乎在酝酿着场雨。

  寒风吹过,掀起亭台游廊上的大红轻纱,喜悦狂欢慢慢褪去,剩下的,只有沉眠在深渊的冷。

  大抵是睡足了,盈袖感觉昏沉的头更清醒了几分。

  今儿是新婚第二日,她穿了大红的袄裙,髻上戴了支金凤衔珠步摇,此时同丈夫一齐站在江氏太太的院里,扭头看去,陈南淮也穿了红,头上戴着玉冠,浅笑间,两靥露出好看的梨涡。

  用丫头的话说,奶奶真是明艳动人,与大爷天生一对,真有夫妻相,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如此登对的璧人。

  想到此,盈袖淡淡一笑。

  这会儿老爷刚起来,江氏正在里头伺候着洗漱。

  她也不敢乱动,只能偷偷打量,江氏的这个院子十分华贵,上房底下站了一溜嬷嬷丫头,个个屏声敛气,连头都不敢抬。

  “紧张么?”

  陈南淮用余光看了眼女人,笑着问。

  “有点。”

  盈袖实话实说,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

  “没什么好怕的,都是一家人。”

  陈南淮轻拍了下盈袖的肩膀,柔声安慰。

  “嗯。”

  盈袖低头应了声。

  那会儿在来的路上,荷欢偷偷与她耳语了几句江太太。

  这个江氏是官宦人家出身,单名一个娴字,是江家正房的嫡次女。原本江家给她定了知府之子,她寻死上吊地不嫁,一直守在闺阁。

  当时人都道江小姐气性大,瞧不上区区知府之子,后来,大家也咂摸出点子味儿来,原来这位江小姐中意洛阳首富家的二公子陈砚松,闺阁中就与二公子不清不楚,更有闲话说,两人早都苟合了。

  只可惜,陈公子那时候已经成亲多年,发妻袁氏温良贤淑,哪有位子给她。

  也合该老天爷成全有情人,后来袁氏重病去世,第二年头上,陈公子就续弦娶了江氏,江氏不生养,二公子万不得已纳了不少美妾和姨娘,可到底有情分,对江氏还是十分敬爱。

  忽然,盈袖莫名心一阵疼。

  虽说不能随意议论长辈的是非,可这位公爹实在凉薄滥情,只可怜了袁氏,想来病重之时,没少生丈夫和江氏的闲气吧。

  想到此,盈袖扭头,看向身边立着的陈南淮,无声叹了口气,生母如此遭遇,他也是可怜人啊。

  正在此时,上房的帘子被人从里头挑开,盛装打扮的李良玉笑着出来,屈膝福了一礼,道:“大爷和奶奶可以进来了。”

  盈袖咽了口唾沫,紧随着陈南淮往上房走去。

  她此时紧张极了,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和陈老爷提下堂的事,当日她醒后见过一眼老爷的,是个面善的人,想来会理解她的吧。

  刚走进去,一股香暖之风就迎面扑来。

  盈袖偷偷打量,屋里自是华美非常,便是珠帘,都是玉珠做的。

  在上首做了一对男女,男的穿戴得体大方,腕子上戴了串翠玉佛祖,黑发用茉莉油梳得水滑,正是陈砚松。

  在他跟前的四方扶手椅上,坐着个妇人,样貌秀丽,人很瘦,有些撑不起华服,涂了红胭脂的薄唇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虽说只有三十几岁,可面相显老,倒像陈砚松的姐姐。

  “大奶奶,你是新妇,要给父母敬茶,您今儿回家了。”

  李良玉笑着,支使丫头将蒲团放在地上。

  “是。”

  盈袖走上前去,跪下,先给陈砚松磕了个头,将茶捧过头顶。

  她有些不懂了,为什么只让她跪,难道不是夫妻一起磕头么?陈家的家规真怪。

  “乖。”

  陈砚松接过茶,手有些抖。

  为了遮掩激动,男人淡淡地抿了口,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道:“去给你婆母磕个头罢。”

  “是。”

  盈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哪儿错了丢人。

  她恭恭敬敬地给江氏磕了个头,微笑着捧起茶,谁知,江氏仿佛没看见她一般,忽然扭头,对陈砚松莞尔浅笑,道:

  “老爷,妾身倒想起一事。”

  “嗯?”

  陈砚松眉一挑,斯条慢理地捻着佛珠,也无视盈袖,可心里已经生起了火,但面上仍挂着笑,轻声问:

  “夫人请说。”

  江氏轻拍了下手,霎时间,从里间走出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更难得的是身量窈窕,艳若桃李,真真是人间双姝。

  两个美人轻移莲步行到众人面前,跪下给老爷太太磕了个头,浅笑间,整个屋子的颜色似乎都鲜活了。

  “这两个丫头,姐姐叫燕儿,妹妹叫巧儿,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可惜家道中落,差点沦落风尘,妾身将她们买了回来,调.教了几年,老爷觉得怎样?”

  江氏仍不理会捧着茶的盈袖,笑着问陈砚松。

  “嗯,不错。”

  陈砚松打量了眼美人,点头微笑。

  “咱们淮儿跟前如今有海月青枝两个大丫头,儿媳妇也只有个荷欢。”江氏抿唇一笑,道:“妾身想着,将燕儿和巧儿放他们房里伺候着,也别叫外人说咱们陈家小家子气,连个丫头都舍不得给儿媳妇,您觉得呢?”

  “这主意不错。”

  陈砚松笑着点头,翘起二郎腿,抬头,问立在一边的陈南淮:“淮儿,你觉得呢?”

  陈南淮一愣,忙上前给江氏行了个大礼,笑道:“儿子院里人手够用,就不用这两位姐姐过来帮忙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辜负太太的好意呢。”

  陈砚松嗔怪地瞅了眼儿子,转而看向江氏,果然瞧见这妇人面上尴尬之色甚浓,男人反手握住江氏的手,轻轻拍了下,劝慰道:

  “正好,我屋里莲生出嫁了,荷欢给了儿媳妇,就让这两个丫头先到我跟前伺候吧。”

  “啊。”

  江氏一愣。

  本想再争几句,一想,莫不是老爷看上了?

  “行,都听老爷的。”

  江氏莞尔一笑,这才接过盈袖的茶,淡淡抿了口,并不愿意多看一眼这出身寒微的儿媳妇。

  “行了,儿媳妇茶喝过了,能开席了。”

  陈砚松早都心疼不已,闺女这会儿瞧着有些委屈,大眼睛泪光闪闪,朱唇紧紧抿住,显然是被江氏震慑住了。

  “那个……”

  盈袖并没有立马起身,转而跪到陈砚松面前,低着头,鼓足了勇气:

  “老,老爷,小女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您说。”

  陈砚松一惊,若没猜错,这孩子是要提下堂离去。

  男人赶忙重重地咳嗽了声。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边侍立着的姨娘雁秋会意,端着茶碗走上前去,殷勤地给老爷奉茶,谁知脚一崴,正好将滚烫的牛乳茶全倒在老爷的怀里。

  “放肆!”

  陈砚松大怒,反手打了雁秋一耳光,喝道:“懂不懂规矩,太太奶奶在这儿,谁许你上前讨巧。”

  “啊,老,老爷。”

  雁秋吓坏了,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虽是老爷事先教的,可头一次看老爷发这么大火,还是害怕。

  “贱妾错了,求老爷宽恕。”

  “来呀,给我把这不懂规矩的贱人拉出去,用竹板掌嘴,不打到见血,别给我停手。”

  话音刚落,从外头进来两个高大健硕的仆妇,抓住雁秋的头发,将妇人拽到院子。

  只听啪、啪竹板拍肉的尖锐声从院外传来,同时,还有妇人鬼哭狼嚎般的痛哭,很快,就没了声响。

  “大奶奶,你想说什么?”

  陈砚松仍阴沉着脸,冷声问盈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