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死里逃生后,他不禁怅然,盈袖若真跟了他,怕是得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小命也不知能不能保全,或许待在陈砚松身边,才是安全的。
有时候,他想丢开手,让她就这样富足幸福地过一辈子;可心里还是不甘,更多的是担心,陈南淮贪婪很毒,她应该拾回记忆。
“自玄虚观一别,已半月有余,夫人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左良傅柔声问。
“好。”
盈袖点点头。
莫名,她心疼得厉害,想哭,但当着陈南淮的面,又不能,只能埋头吃饭。
香浓的肉味迎面扑来,弄得她特别想吐,可她忍着,她并不想让左良傅察觉到她有了身孕。
“这个肘子挺好吃的。”
盈袖大口吃肉,忍着恶心,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流入口里,特别酸涩。
“吃不下就别吃。”
陈南淮皱眉,用筷子将她碗里的肘子全都夹到自己碗中。
他有些恨,在家中时,这小贱人说肠胃不适,一天到晚喊着没胃口,更过分的是,一见着他就吐,不是吃不下东西么,怎么到狗官跟前,偏就进的这么香。
陈南淮手按住盈袖的肩,重重地捏了下,三分威胁,七分哄劝:“我瞧你脸色不好,赶紧回去吧,我同昆仑大哥要喝酒,还有点事情相商。”
“你!”
“你!”
盈袖和左良傅同时出声,两人又同时一惊,互相看着对方。
“夫人先说。”
左良傅柔声道。
盈袖颔首,淡淡一笑,手附上陈南淮的手背,不急不缓道:“我有些不懂了,让我来用饭的是你,催我回家的也是你,你怎么这么矛盾,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
陈南淮气急,没把不满表现在脸上,笑的温和,男人隐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攥住,骨节登时发出咯咯声响。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
左良傅冷笑了声,从桌上拿起壶酒,给陈南淮满了杯:
“是不是,陈兄弟?”
说这话的同时,左良傅看向盈袖,柔声笑道:“夫人先别急着回家,本官给你引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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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两巴掌
听见这话, 陈南淮大惊,下意识将盈袖环住,看向左良傅。
“引见什么人?”
左良傅十分坦然地给自己倒了杯汾酒, 挑眉一笑, 反问陈南淮:“你觉得会是谁?”
陈南淮心里一咯噔。
不会是子风吧……荣国公夫人寿辰将近,子风肯定会回来, 他这些日子一直派人在国公府附近盯着, 并没有听说什么消息,那会是谁。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陈南淮此时进退两难, 他尽量保持住风度, 笑道:
“既有新朋友, 昆仑兄怎么不请进来?”
左良傅笑了笑, 拍了下手。
不多时, 只听外头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 包间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走进来个不男不女的尼姑。
那尼姑甚是高大, 穿着灰袍, 袍子上满是血, 头发二寸来长,皮肤有些黑, 脸上到处都是伤,似乎被人狠狠打过,眼睛小而呆滞, 唇甚厚,脖子上挂着串佛珠。
走进来后,尼姑双手合十, 给包间里的三人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墙角,崴然不动。
尼姑……
盈袖瞬间愣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尼姑,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在记忆里一直有抹灰色的身影,每每去想,心总揪疼得厉害,她感觉这个人很重要,比生命都重要。
“她……”
盈袖用手背抹掉泪,深呼了口气,用直觉问:“这位小师父是男是女?法号是什么?”
“贫尼法号柔光。”
尼姑抬头,咧唇一笑。
“柔光,柔光。”
盈袖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昆仑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陈南淮赶忙将盈袖环住,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妻子擦泪,同时用大拇指轻轻掐她的人中。
“怎么叫来个这般粗野的尼姑,瞧把我媳妇儿给吓的。”
陈南淮额上早都渗出了冷汗,慌得手都有些抖。
真是没想到,左良傅居然找了人假扮柔光。
他自然知道柔光对盈袖有多重要,为了安葬那个死尼姑,她方寸大乱,甚至不惜去酒楼卖笑筹钱;
他更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用死尼姑来威胁折辱她。
陈南淮干笑了声,柔声对妻子道:
“你好像不舒服,要不,先回去罢。”
“我没事。”
盈袖咬牙稳住情绪,推开陈南淮。
她狠狠地掐了下大腿,让自己清醒几分。
“小师父,你怎么坐在地上?”
“贫尼身份卑贱,上不得台面。”
尼姑两眼死盯着饭桌,咽了口唾沫。
“你饿了么?”
盈袖心越疼了。
在过去的很多个夜里,她总是被噩梦惊醒。
梦里,她被关在一个漆黑的牢笼里,有很多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有头獠牙恶虎,她逃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有个穿灰衣服的人,救了她,但那个人被恶人捅了一刀,死在了她怀里,血,全都是血。
“你,你还疼么”
盈袖哽咽着,用直觉问。
“不疼的。”
尼姑憨憨一笑。
她似乎在模仿某人,有些憨粗之态做的极不自然,双手合十,想了半天,眼前一亮,柔声道:
“贫尼为了最喜欢的小妖女身受劫难,得了大造化,到西方极乐世界后,佛祖直夸我哩。”
陈南淮越听越慌,头皮阵阵发麻。
他直接挡在盈袖身前,有些恼了,故作凶态:“好了好了,和个不男不女的尼姑有什么好说的。”
盈袖没理会陈南淮的聒噪,她从桌上找了碗红烧肉,端着,疾步行到尼姑跟前,蹲下的瞬间,早已泪流满面。
她手在颤抖,肉都掉出来几块,看着那憨傻的尼姑,笑着问:
“小师父,你吃肉么?”
“贫尼是出家人,怎么能吃肉呢?”
尼姑有些恼,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手抓了下头皮,憨笑道:“师父说我没慧根,只让我出半个家,那我就吃半碗肉。”
“半碗肉,半碗肉。”
盈袖如同被雷击中般,登时瘫坐在地,红烧肉掉了一地而浑然不觉。
依稀间,她仿佛看见了漫天大雪,一个穿灰袍的尼姑盘腿坐在厨房门口,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吞咽着口水,问她:小妖女,半碗肉做好了没?
“好了,全都好了。”
盈袖一把抓住尼姑的胳膊,用力摇,她没了记忆,可是有感情,也有直觉,歇斯底里地哭:
“有鱼有肉,有我也有大哥,南方就在那里,你呢,你去哪儿了?”
“盈袖!”
陈南淮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盈袖拉起来,连拖带拽地往外带。
他感觉再不做点什么,她就会记起。
到时候,生活里所有的平静和小情趣将会荡然无存。
“回去罢,好不好?”
“等等。”
盈袖挣扎着推开陈南淮。
正在此时,她看见左良傅忽然站起了。
那男人眼圈红红的,眸中的城府算计褪去不少,笑着走向尼姑,他什么话都不说,半跪下,痴痴地看着端着红烧肉狼吞虎咽的尼姑,从袖中掏出块帕子,凑近了,亲昵地帮尼姑去擦嘴角的油渍。
谁料就在此时,尼姑反手就是一巴掌,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左良傅脸上,登时就把男人头打得扭在一边。
“大哥,你干嘛亲我的嘴儿。”
尼姑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