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谢子风点点头,问:“你们联络好杜老先生了没?”
“这……”
夜郎西面上尴尬之色甚浓,无奈一笑:“那老狗从前办司礼监的案子时,为了搜集证据,把相关的人全都下了召狱,其中就有杜老。”
“他用刑了?”
谢子风大惊。
“嗯。”
夜郎西臊得耳朵发红。
“不愧是朝廷的鹰爪,连老人都不放过,呸!”
谢子风啐了口,皱眉道:“听闻杜老太医门槛极高,轻易不给人瞧病,便是王爷也没那么大的面子。陈砚松先前既能请得动他,想来现在也能。我过后装个病,让老陈帮忙给杜老下个帖子便是。”
“也不行。”
夜郎西嘿然一笑,叹了口气:“陈砚松父子耍弄了杜老,说要娶杜老孙女杜弱兰,没成想转脸就悔婚,你那发小还耻笑杜小姐不贞洁,如今杜家恨透了左和陈,万不可能给梅姑娘瞧病。”
“瞧你们办的好事。”
谢子风指头凭空点着夜郎西,白了眼男人,道:“那怎么办,梅姑娘岂不是没救了?”
“公子莫急。”
夜郎西轻按了下谢子风的肩膀,笑道:“去年公子在长安的酒楼饮酒作诗,遇着个男扮女装的小姑娘,你们二人相谈甚欢,喝了好几壶酒呢。”
“这你们都知道。”
谢子风大惊。
夜郎西傲然一笑:“天下就没有羽林右卫不知道的事。”
“这么说……那个小公子是?”
谢子风心跳得很快,忙问。
“不错,正是杜弱兰。”
夜郎西点头一笑,赞许道:“也是个奇女子啊,得了她爷爷的真传,不光医道方面天分极高,诗词歌赋方面也颇精通,公子既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求她准成。”
“这没问题,为了梅姑娘我万死不辞。”
谢子风饮了口酒,原本发闷的心口,登时松快了不少。
正闲谈间,马车忽然停下了。
谢子风皱眉,轻推开车窗往外瞧。
此时雨已经小了不少,不远处是个僻静的小院落,匾额上提着“雅容小居”四字。
漆黑的小巷忽然传来阵脚步声,只见一个身量窈窕的姑娘撑着伞,打着个小白灯笼,出现在雅容小居外头,竟是陈南淮身边的一等侍婢--青枝。
“她来这儿做什么。”
谢子风皱眉问:“这雅容小居里住着是什么人。”
“陈南淮的外室。”
夜郎西颇有番看热闹不嫌事大,煞有兴致地摇着折扇,看着谢子风英俊的侧脸,笑道:
“你这发小弄大了陆令容婢女红蝉的肚子,不敢带回家里,就养在外头。他怕你同他争梅姑娘,今儿上赶着在你娘跟前提亲,想要你娶陆令容呢。”
“王八蛋!”
谢子风重重地锤了下车壁,不禁咒骂:“有梅姑娘这样的绝色还不满足,学着他爹成日家拈花惹草,脏不脏。”
“公子知道就好。”
夜郎西笑的很坏。
“走了。”
谢子风白了眼夜郎西,抓着酒壶,下了马车。
这会儿清风微雨,柔柔地打在人的头脸上,叫人全身舒畅。
谢子风白了眼雅容小居,回头,看着马车上坐着的那个车夫,冷笑数声,他忽然出手,将车夫头上的斗笠打掉,一张英俊的脸赫然露出,竟是左良傅。
“谢老弟。”
左良傅尴尬笑笑,冲谢子风抱拳见礼。
“别叫我老弟,跟你不熟。”
谢子风大手一挥,喝断左良傅。
他仰头,深深地呼吸了口冰冷的雨气,喝掉酒壶里的最后一口烧刀子,随后,噗地一声,全都吐在左良傅脸上。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你配么?”
说罢这话,谢子风随手将酒壶扔掉,双手背后,大步朝前走,很快就消失在微雨中。
“是啊,我不配。”
左良傅低头,苦笑了声,用手擦去脸上的残酒。
其实,他真的挺欣赏谢子风的潇洒疏狂。
左良傅仰头,让雨水静静地落在脸和身上,良久,才喃喃道:
“袖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柔光。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来日可期!”
第117章 迁怒
雅容小居
屋里很暗, 只点了一盏豆油小灯。
陆令容从香粉瓷罐中取出些龙涎香,点上。
她手里拿着本《说文解字》,走到窗子前, 轻推开, 此时院中漆黑一片,冷雨被风吹得四处乱飘, 虽是春末, 却无限的凄凉。
厚重的香味从金炉中散发出来,飘在屋里的每个角落,表哥喜欢龙涎香, 素日里总让丫头们用此香熏衣裳。
陆令容闭眼, 深呼了口气, 让香味全全包裹住她, 仿佛表哥在抱她。
算算吧, 自打上次发生过红蝉那事, 就再也没见过表哥了.
他还在生气么?
陆令容凄然一笑。
今儿荣国公夫人寿宴,轰动全城。她即便深居此处, 也听下人说了好久的热闹。
表哥被谢三爷打了, 打得鼻青脸肿。
傍晚的时候, 流言蜚语出现在各个茶馆和酒楼的桌上。
什么谢三爷喝大了,酒后乱性, 调戏陈家大奶奶,陈大爷制止未果,反被暴打;
什么谢三爷吸寒食散上头了, 衣着褴褛地跑出来发疯,欺负了陈家大爷;
还有更离谱的,说谢三爷有龙阳之癖, 不满陈南淮成亲,非要拉着大奶奶去庵里剃度当姑子,大爷肯定得护着媳妇儿呀,这不,就被谢老三给打了一顿。
越传越邪性,越传越离谱。
这些留言来的蹊跷,若仔细瞧,能发现两件事。
头一件,表哥真的被谢子风打了,原因不明;
第二件,梅盈袖很无辜。
想到此,陆令容冷笑了声。
所有人都在护着梅盈袖,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真不明白她到底哪儿好,怎么男人见了她就跟丢了魂儿似得。
正烦闷间,陆令容瞧见乳母春娘带着个清丽秀气的姑娘,从小门那边进来了。
是青枝。
陆令容赶忙将眼泪擦干,从梳妆台上翻找了盒半旧的妆粉,来不及磨碎,直接用手抠了点,往眼皮上抹,试图遮盖住红肿。
她整了整头发和衣襟,懒洋洋地坐在摇椅上,把油灯拉近了,翻看着诗集,眼睛时不时地往门那边瞅,等着青枝进来。
只听外头传来收伞和换鞋之声,不多时,帘子被人挑开,春娘和青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小姐,青枝姑娘来了。”
春娘一边用手拂去肩上的雨水,一边笑着喊读书的陆令容。
“啊。”
陆令容被吓了一跳,瞧见青枝来了,赶忙放下书,笑着告罪:“是我的错儿,只顾着看书,忽略妹妹了。”
青枝忙屈膝给陆令容见礼,熟稔地走上前去,瞧了眼陆令容手中的《说文解字》,眼里钦佩之色甚浓,笑着问:“姑娘看的是什么书,怎么上面的字跟鬼画符似得,奴一个都不认识。”
陆令容莞尔浅笑,将书掷到一边:“不怪你不认识,这书是汉朝的大儒许慎所作,那不是鬼画符,是小篆。”
“小,小赚?”
青枝识字不多,听了个稀里糊涂,顺着表姑娘的话头,接着夸赞
“表小姐不愧是名动北方的大才女,这么晚了都在苦读,真是羞煞那些竖冠男子。”
陆令容苦涩一笑,前程已经被左良傅彻底斩断,读再多的书都没用。
陆令容拉过来张藤皮矮凳,招呼青枝坐在她跟前,笑着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么?”
“正是呢。”
青枝接过春娘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姑娘没听说么?今儿国公府都闹翻天了。”
“没有啊。”
陆令容摇摇头,从盘中拈了块糕点,小口地吃。
“是呢,姑娘是佛爷一般的娴静人儿,自然不会打听那样的是非。”
青枝奉承了句,握着温热的茶碗,压低了声音,笑道:
“我还当梅氏是个什么样儿的贞洁烈女呢,一开始被左大人掳走,后面又和国公府的谢三爷有一腿。谢三爷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家大爷算账,嫌大爷娶了他心尖儿上的人,把大爷揍了个半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