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第181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陈南淮愣住, 额头一凉, 是她的泪落了下来, 他的心如同落入冰窖般冷, 仰头看她, 问:“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那日你……”

  “对, 我装晕。”

  盈袖冷笑了声, 手抹掉泪, 一把搡开陈南淮。

  她看着被自己推倒的男人,讥讽道:“当初你畏惧陈砚松, 忍着恶心来桃溪乡见我;如今你为了来日躲过一劫,不惜拿结发妻子的清白去交换新身份。你真不用做这种可怜兮兮的腔调,甭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你以为你是谁?陈砚松养大的上门女婿而已。你夺走了我的一生,同时毁了我的一生,你喜欢的从来都是陈家的巨万家财, 倘若我不是陈砚松唯一的骨血,怕早都死在你手上了。”

  “你竟这么想我。”

  陈南淮痴愣住。

  “我对你不好?咱俩虽说开始有过不愉快,可我难道没有把柔光风光大葬?在被左良傅算计到绝境时,我撂下你了吗?”

  “对,你对我真的很好。”

  盈袖歪着头,将垂下的青丝别在耳后,挑眉一笑:“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瞧得起过我,婚前我就被你百般捉弄,婚后更被你肆意凌.辱。再看看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妹,她连同左良傅算计你,你不仅把她接到了洛阳,还利用我威胁左良傅,从他那里得到药方子。你真没必要对我做出这种深情悔恨的样子,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盼着我生了孩子后早死,到时候你就能把她娶成续弦,顺理成章地继承陈家家业。”

  “我对她仅仅是同情。”

  陈南淮急了,慌不择言:“她的家财被老爷和太太扣住了,一时糊涂才和左良傅做交易,我若是不把她接到洛阳,老爷子、左良傅,还有你哥哥嫂子,都不会放过她。”

  “真是鹣鲽情深啊。”

  盈袖笑着拊掌,下巴朝外头努了努,笑道:“那你还不救你的表妹还俗?”

  陈南淮痛苦地闭眼,咬牙问:“要怎么你才肯相信我,非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才满意?”

  “那你挖啊。”

  盈袖胳膊耷拉在梳妆台上,翘起二郎腿,轻轻地晃荡:“我等着看。”

  “好。”

  陈南淮从靴筒里掏出把匕首,撕扯掉自己的衣裳,光洁如白玉似得胸膛登时坦露出来,他两眼死盯着盈袖,将匕首塞到盈袖手中,随后,两手包裹住盈袖的小手,把尖对准自己的心口。

  “来,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么?袖儿,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同床共枕这么久,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来吧,动手。”

  “你觉得我不敢?”

  盈袖手上用力,银牙紧咬,登时,刀尖处就见了血。

  “那你来。”

  陈南淮挺起胸膛,闭上眼。

  就在此时,只听咚地一声响,一个黑影从西窗强闯进来,是吴锋。

  吴锋什么话都没说,大袖一挥,就将盈袖手里的匕首给打开,同时用手刀,砍向陈南淮的脖颈,陈南淮还未反应过来,就软软地晕过去。

  “是你。”

  盈袖手捂住发疼的侧脸。

  又是这个灰头丑脸的西域人。

  方才这吴锋在打掉刀子的时候,袖口打到了她的脸,就像冬天里的风似得,刺疼刺疼的。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老爷让我护着他。”

  吴锋冷冷道。

  他将西窗关好,随后走到盈袖面前,低头,看着这个头只到他肩膀的娇小女人,道:“不论谁杀他,只要我在,都不可能得手。”

  “你是陈砚松的狗。”

  盈袖讥讽地笑了。

  “对。”

  吴锋唇角勾起抹坏笑,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更扭曲了:“我这条狗躲在暗处,可看见不少好事。”

  “你什么意思。”

  盈袖笑容凝固住:“你看到了什么。”

  “譬如当初你和左良傅在破庙里如何暧昧,譬如当初在曹县,你如何被陈南淮非礼;还譬如在慈云庵,你如何脱光了自己和左良傅的衣裳……”

  “够了!”

  盈袖大惊。

  这个吴锋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为何什么都知道。

  “还有呢。”

  吴锋心里升腾起股报复的快感:“譬如你在洛阳,如何被陈南淮强.暴,昏迷的时候,又如何一次次被陈南淮迷.奸。”

  “你闭嘴!”

  盈袖浑身发颤。

  “陈砚松的女儿就是人尽可夫的贱妇!”

  吴锋狞笑了声,极尽讽刺。

  热血瞬间冲上了头顶,吴锋抬手,轻抚上盈袖的侧脸,暧昧一笑:“不知陈砚松知道我上了你,会是什么表情。”

  啪!

  盈袖反手甩了吴锋一耳光,刚要高声呼喊人进来,忽然,她看见这个吴锋身形晃动,仿佛瞬间清醒,蓝色的眸子里涌上层水雾,好似非常痛苦。

  “再打一巴掌。”

  吴锋忽然跪下,双手用力抓住盈袖的小腿,三分哀求七分强迫:“打,否则我立马弄死你表弟。”

  盈袖愣住,急忙往后退,使劲儿从这丑男人手里扯走自己的下裳,厌烦道:“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吴锋凄然一笑,头重重地垂下。

  当年他强要了玉珠,求她离开,玉珠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吴锋口里发出痛的悲鸣,从地上捡起那把匕首,朝自己已经布满刀疤的脸划去,血登时滑落,掉到地毯,消失不见。

  她不过是个孩子,还是玉珠的骨肉啊。

  吴锋苦笑,抱起昏迷的陈南淮,踉踉跄跄地离去,在走之前,他微微扭头,看着地上那把沾了血的匕首,冷声道:“刀子收起来,它很锋利,杀人诛心,别割伤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

  盈袖皱眉。

  可还没来得及问,那个男人就消失的没影。

  他是陈砚松的狗,听他话的意思,陈砚松知道她当初发生的种种,却没有出过一次手。

  “烂人。”

  盈袖咒骂了句,忽然,小腹又开始疼。

  她忙坐到椅子上,手捂着缓了好久,怎么回事,随着月份的变大,她总觉得肚子不太对劲儿。

  现在她还不能解决了这孽种,得留着精神和体力,处理桩陈年旧账。

  ……

  *

  三日后

  阴天欲雨

  一到了六月,天就开始闷热起来。

  陈府自然是花团锦簇,从各地采买的名品花卉栽满了园子,湖中的白莲也活泛起来,锦鲤偷偷地绕着荷花游动,忽然一跃,咬掉一瓣莲,倒别有趣味。

  从小门那边,行来一群人。

  两个高壮的妈妈抬着个软轿,轿子上窝着个容色绝丽的女人,正是盈袖。

  盈袖今儿穿了身孝服,腰上绑了麻绳,发髻簪了朵宫纱堆成的白菊。不知是不是先前动了胎气,她这几天觉得浑身酸疼,小腹有下坠之感,一日里竟有大半在昏睡,总提不起精神。

  大夫瞧了,都说没事。

  盈袖手附上微微有些肉的小腹,轻叹了口气。

  四下瞧去,荷欢、海月端着香烛等物,静默地跟在软轿边;表弟和她一样,也是一身缟素,手里捧着母亲的灵位,眉头从出小院开始就皱着,眼里满是杀气。

  今儿随行的这十来个嬷嬷们都是可靠有力的,能办得了事。

  “姐,你没事吧。”

  袁世清手轻按在软轿边上,担忧道:“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没事,上午睡太多了。”

  盈袖笑笑,故意捂着口打了个哈切。

  一旁的荷欢也走上前来,柔声道:“莫不如算了吧,她毕竟是太太,还是等老爷回来后,让他决断。姑娘若是出手,怕以后会落人话柄。”

  “呵。”

  盈袖冷笑了声:“那老混蛋如今连家都不回了,躲着我,好呀,我就把陈府搅和个天翻地覆,看他敢把我怎样。”

  说到这儿,盈袖往后看了下,皱眉:“那个人呢?”

  “大爷今儿出去了。”

  海月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听说雅容小居的那位割了手腕,大爷怕出人命,更重要的是,若悔空师太牵扯到奶奶就不好了,所以爷赶忙过去瞧了。”

  盈袖轻蔑一笑,翻动自己的手腕瞧:“入了空门还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我倒真希望她那病赶紧治好,这辈子都别和她表哥分开。”

  正说话间,就到了江氏的小院。

  因为事先做了准备,已经偷偷将院里几个死忠的嬷嬷们拿下了,所以如今这儿就是个空院子。

  盈袖下了软轿,搀扶着荷欢往里走。

  这院里依旧华贵,紫藤树下站着江氏一手提拔上来的四个貌美姨娘,皆屏声敛气,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有个大胆的姨娘,偷偷地用指头指向上房,暗暗告诉盈袖,屋里这会儿有客人。

  盈袖让众人别着急出声,她率先朝上房走去,侧着身子站在窗外。

  往里瞧去,里头的陈设还是那般的富贵典雅,江氏这会儿歪在软塌上,如此闷热,她下半身还盖着锦被,忽然袭来的大病几乎把这妇人拖垮,本来就瘦,这下脸上更挂不住肉了,仿佛老了二十岁。

  屋里除了江氏和她的陪嫁刘妈妈,还有个贵客,红蝉。

  红蝉已经将头发绾起来了,穿着喜庆的红色裙衫,髻边带了支小金凤,腕子上戴着个成色一般的玉镯子,大抵终于熬进府当姨娘了,那丫头气色极好,手里端着碗茶,乖巧地坐在江氏跟前的小矮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