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算了,师父说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师父还说,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她被陆小姐打伤过。
“阿弥陀佛。”
柔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不知道该求谁,于是,面朝向案桌上摆放的一盏油灯,对着那微微光亮,磕了个头,师父说,只要心怀慈悲,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佛祖。
“佛祖,弟子就要还俗了,可是弟子找不到那个带弟子去南方的姑娘,求佛祖慈悲,给弟子指点迷津。”
盈袖又哭又笑又急,她趴在地上,连连用拳砸地,希望能引起柔光的注意。
憨货啊,我就在你背后,我嗓子哑了,说不出话,你回头啊。
正在此时,盈袖瞧见高县令阴恻恻一笑,低声骂了句:“原来是个蠢货。”
高县令拿着刀,蹑手蹑脚地绕开柔光,退到笼子里,悄悄嘱咐他的侍卫将笼子锁上,随后,这男人持刀护在陈南淮身边,面色瞬变,目光中含着歹毒,高声喝道:
“杀了这贱尼,快放虎咬死她!”
那些侍卫得到主子的命令,踌躇着不敢上前。
这饿虎是畜生,不懂人言,可真能咬死人啊。过去死在它口中的童女还少么,吃了丑尼姑事小,万一把他们兄弟咬死了,那可怎么好。
可这是高大人的命令啊,这连畜生都不如的狗官权势极大,是魏王的私生子,得罪了他,丢了饭碗事小,万一被五马分尸喂狗……
想到此,那几个侍卫互相张望了眼,咬牙上前,将另一个笼子打开。
恶虎一看见笼子开了,嚎叫了声,如风般冲了出去,瞬时间就将一个侍卫按倒在地,它仰颈怒嚎,獠牙尽显,涎水直往下掉,张大虎口,朝着那侍卫的脸咬去。
眼瞧着就要咬到了,忽地出现根法棍,撬住虎口,生生将恶虎从侍卫身上挑了去。
“不许杀人!”
柔光持着法棍,警惕地瞪着恶虎。
她用脚将那吓尿了的侍卫踢开,挺身上前,仿佛忘了方才在外头时,这些人在阻拦她,拿刀子伤她。
趴在笼中的盈袖看到这情景,急得要命,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只见那恶虎猛地扑向柔光,柔光侧身一躲,胳膊被老虎抓住抓掉块肉。
那虎闻见了血,更暴躁,不再理会其他人,只是想要扑咬柔光。
“上!咬她,咬死她!”
高县令兴奋地手舞足蹈,挥着刀子,喝道:“咬死她啊,你这蠢狗!”
盈袖大怒,喝骂:“畜生,你这畜生。”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好像能出声了,赶忙朝着柔光叫:“别管了,你快走,这里没有袖儿。”
听见这一呼喊,柔光愣住,下意识扭头。
那声音好生沙哑,但感觉很温柔,仿佛在哪里听过。
就在此时,恶虎卷土重来,猛扑倒柔光。
柔光抬臂去阻挡,被虎狠狠咬住。
“放开啊!”
柔光大怒,抱住虎,直拿老拳砸老虎的头,抱着虎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
趁着老虎吃痛的空儿,柔光挣扎着站起,连退了数步,她此时手无寸铁,目中的惊慌之色甚浓,这时,有个侍卫忽然喝了声,给她丢过去一把刀:
“接着。”
柔光下意识接住,在老虎扑来的瞬间,挥刀砍下,一刀就斩掉了虎头。
那满嘴獠牙的头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血从腔子里流了出来,漫了一地。
此时,地宫中忽然变得很安静,掉根针都能听见。
谁都没想到,这个丑陋高壮的尼姑会这般凶悍。
“它,它死了。”
柔光连退数步,手一抖,刀掉到了地上。
“贫尼犯杀戒了。”
“柔光,柔光。”
盈袖赶忙呼喊这又轴又善的尼姑,她害怕极了,怕那些侍卫会杀了这傻子。
“别发呆,快捡起刀子!”
“袖儿!”
柔光猛地惊醒,扭头看向笼子,惊喜万分:“我听见你的声音了,我来救你了!”
瞧见这凶悍的尼姑要进来,高县令和陈南淮脸色都不好。
高县令连退了数步,完全没了方才的嚣张和残虐,男人面上带着惊慌,朝着笼外的侍卫们喝道:
“快杀了她,听见了没。”
那几个侍卫互相张望,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可是谁都没动手。
或许,着实惧怕这凶狠尼姑;
或许,觉得这尼姑……并不是坏人;
“蠢材,要造反了么?”
高县令大怒,可又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柔光站起来,走到笼子前,着急地踢踹笼子,拽锁链,发现根本打不开,大喝一声,竟生生将铁笼的门扯开。
“袖儿,袖儿。”
柔光嘴里一遍遍地叫着,她全然不理会其他人,只是翻找着地上的童女,看见活着的,给她们伤口撒药,看见了死去的,哀伤地念着阿弥陀佛。
最终,柔光找到了个戴着面具的女孩,鼻子微动,闻了下,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冽白槐香气,喜上眉梢,用力撕扯掉那个细铁链,摘掉面具,看着眼前那满脸都是泪的美人,傻呵呵一笑:
“找到你了。”
盈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心疼啊,抬手,想要抹去柔光头上的血,给柔光按住胳膊上不断喷涌出血的伤口,终究是没力气。
“你怎么才来。”
盈袖声音极其沙哑,哭着问:“疼不疼啊。”
“不疼的。”
柔光憨憨一笑。
“快走。”
盈袖催促着。
就在此时,她看见高县令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柔光身后,阴恻恻一笑,拿刀用力捅进尼姑的后背,再用力,刀子贯穿了尼姑的腹部。
盈袖只感觉眼前都是红的,她没法思考,没法说话,只是尖叫。
她看见柔光愤怒地起身,从身上拔出刀,血如泉涌……她还看见柔光拿着刀,想要劈杀那个凶手,最终在刀落在高县令脖子前,生生停手。
“阿弥陀佛。”
柔光痴痴地念了最后一句,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下,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高县令,虚弱地说:“师,师父说,众生平等,万物有灵,贫尼犯了戒,杀了虎,业报来得好快。”
说罢这话,柔光艰难地转动身子,看着躺在她面前的盈袖,哭了:
“袖儿,我要去了……你怎么办。”
盈袖只感觉天旋地转,晕醒了几个来回。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和陆令容说话;她恨陆令容,为什么要掳走她;她还恨左良傅,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出现。
她用尽全身力气爬过去,用手捂住柔光小腹上的伤口,低头一看,那血早都浸透了她的白色霓裳。
“别死,求求你。”
盈袖哭得泣不成声:“咱们说好了的,我要带你去南方的,走,我现在带你走,我给你做半碗肉,给你抹香膏子,求求你,起来好不好。”
“走不动啦。”
柔光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她艰难地抬手,抹去小妖女脸上的泪,笑道: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啦,要笑,穿着红衣服笑。”
柔光身体开始抽搐,她抓住盈袖的手,笑着说:“师父讲过,人有过去、现在和来生,袖儿,来生,让我做你好不好?漂亮的丫头好多人喜欢。”
“不行!”
盈袖快哭晕了,使劲儿地抱着柔光往出挪:“这辈子还没过完,我带你去南方。”
“袖儿,好疼。”
柔光的气息渐渐消散,她再也抓不住小妖女的手了,最后说了句:“照顾好大哥啊。”
……
盈袖呆住,她忽然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可是,眼泪怎么就不停的掉,心哪,就像被人活生生剜掉了一半。
这大概是梦,梦醒了,柔光还是那样憨憨地坐在门口,说:袖儿,贫尼想吃半碗肉。
可是,这不是梦。
柔光死了,死在了她怀里。
盈袖感觉浑身抽搐得厉害,喉咙一甜,哇地吐了口血……
站在一旁的高县令眉头紧皱,大口呼吸,试图平复劫后余生的惊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几近崩溃的盈袖,坏笑了声:
“好标致的丫头呀。”
“咳咳。”
陈南淮轻咳了两声,招手,吩咐侍卫喊进来两个婆子,他用锦袍将吓得发抖的陆令容裹紧了些,等婆子进来后,把表妹交过去,让赶紧带走。
随后,男人起身,俆步行到高县令身边,双臂环抱,笑吟吟地看着失声痛哭的盈袖,只是看,一句话都不说。
“啧啧啧。”
高县令满眼皆是惊艳,手指抹了下唇,死盯着几近晕厥的美人,目光下移,看向女孩丰满的胸脯,笑了笑:
“曹县居然还有这样的绝色,我是个傻子,竟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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