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第46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陈南淮摇摇头,转而一笑:“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法子。”

  “明白了。”

  盈袖掀开被子,强撑着下床。

  谁知刚要穿鞋,胳膊就被陈南淮抓住。

  这男人笑了笑,松开手,下意识地将手在锦袍上抹了下,仿佛要擦去什么不洁之物。

  大抵觉得自己这动作有些明显,陈南淮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笑着问:

  “姑娘去哪儿?”

  “离开这儿。”

  盈袖强忍住怒,淡淡一笑:

  “公子既然这般不愿意娶我,何必勉强自己呢,想来你也不是真心想照顾我,我走人便是。人的心就拳头那么大,我要的丈夫,他的心里只够装我一个女人。知道公子孝顺,我也不会让公子为难,等我见着陈老爷,自会求他对此事作罢。你放心,到时候无论割腕子、上吊、跳河,我都要想法子让陈老爷改口。”

  “姑娘请便。”

  陈南淮起身,让出条道儿。

  他略微低头,看着正蹲在地上穿鞋的丫头,故作冥思苦想,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笑道:

  “那个尼姑的尸体……”

  “你把她带回来了?”

  盈袖忙转身,一把抓住陈南淮的下裳,她仰头看着陈南淮,颇有些激动:“她在哪儿?”

  陈南淮眼中闪过抹嫌恶,手抓住自己的下裳,用力抽回。

  他坐到软塌上,翘起二郎腿,垂眸瞧着站在他面前的盈袖,勾唇浅笑。

  “你给我磕个头,我就告诉你。”

  “公子何必强人所难呢。”

  盈袖大怒。

  果然,这男人一直在戏耍她,羞辱她。

  “有骨气。”

  陈南淮把被子略微叠起,懒懒地倚在上头。

  不经意间,他仿佛闻见股冷冽的香气,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是这丫头的体香?

  陈南淮唇角噙着抹浅笑,看着又气又急的女孩,眉一挑:“那你把衣裳脱了。”

  “我不是勾栏里的姐儿。”

  盈袖只感觉有些反胃,她越来越厌恨这男人。

  “在我眼里,你就是。”

  陈南淮鄙夷一笑。

  他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令容骗她,这丫头也骗他,这些个贱人,全都在算计欺瞒他。

  “你以为我想看你的身子?呵,想的美。姑娘,你身上穿得是我陈家丫头的衣裳鞋袜,你既要和我陈家撇清关系,就该全部还我。陈某是生意人,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

  盈袖没忍住,哇得一声吐了口血。

  她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坐在地,这世上,怎么会有陈南淮这样尖刻恶毒的人。

  “好,这就算你跪过我了。”

  陈南淮端起酒壶,仰头猛灌了通,笑道:“那丑尼姑我叫人送去了城北的陈家义庄,你走吧。”

  盈袖气得说不出话,手撑住地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等等。”

  陈南淮忽然出声。

  “你还想怎样。”

  盈袖停下脚步,咬牙恨道。

  “你可想好了。”

  陈南淮已经有些微醺,笑道:“离开陈家别院,是你自己的选择。若是在外头发生什么,我可不管。”

  “那我可真多谢你了。”

  盈袖冷笑了声,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开。

  ……

  此时,天已经大亮。

  晨曦的和光缓缓地照进藏书楼,有一缕照到了陈南淮脸上,他觉得有些刺眼,把那旧锦被蒙在头上,好香啊。

  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又大抵是因为二十来岁,正是贪色嗜欲的时候,他越发燥得慌,脑中竟都是这丫头的冰肌玉骨,还想象着他成亲后怎样花样百出地与她颠鸾倒凤,不知不觉,那东西早已直头愣脑……

  只听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

  陈南淮赶忙坐起,瞧见他的小厮百善笑嘻嘻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男人莫名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怒。

  “做什么。”

  陈南淮语气不善。

  “小人方才瞧见大奶奶走了,她……在哭呢。”

  百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爷,大奶奶去哪儿了。”

  “去死了。”

  陈南淮没好气地白了百善一眼,冷笑了声:“被我气走了。”

  男人随意地将被子拉下来,盖在腿上,遮住那不太好看、又有些丢人的地方,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道:“去,带上几个人暗中跟着她,但凡与她说过话的,全都给我捉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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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百善

  盈袖费了一番功夫, 才从陈府的别院里出来。倒不是说这府邸太大,费时间,而是人家陈公子说了:姑娘而今和我陈家没多大关系, 若是叫院里的嬷嬷丫头们瞧见, 还当我昨晚上从什么地方叫了个什么女人回来呢,会损了我名声, 而姑娘以后也要嫁人, 也会伤了姑娘清誉,避开人,悄悄地从后门走。

  呵。

  他这番话一个脏字儿都没有, 可字字戳心, 叫人不舒坦。

  为她引路的是陈南淮的心腹, 一个比她大两三岁的清秀小哥, 叫百善。这也是个机灵过头的, 陪着笑脸, 谦卑地同她说:“咱们爷是大肚量人,哪儿能真不管奶奶?这门亲事是老爷定下的, 早八百年就在月老的姻缘簿子上挂了名儿, 就算是皇帝老爷都拆不散。昨晚的事, 本就是奶奶的不对,您怎么能眼睁睁瞧着表小姐上吊呢, 还把大爷弄了个透手凉,嚯,流了好多血, 他该多疼啊。”

  大抵瞧见她脸色实在不好,这百善自顾自说到后面也无趣了,讪讪一笑, 咕哝了句:“有福不会都不会享,把这个位子腾出来,日后不晓得便宜了哪个女人。”

  将她送到后门时,百善垂首站在一边,笑着说:“小姐请便罢,大爷说了,在这门里您是主子,可是出去后,咱们两家就陌路了。陈家在云州是有头有脸的人户,总有些人打着咱们陈家的招牌骗吃骗喝,瞧小姐是个气性大的,想来也瞧不上陈家庇佑,就此别过,希望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到时候咱们大爷定送上份厚礼,也不枉相识一场嘛。”

  ……

  此时日头高悬,天蓝云白。

  北疆地势较高,常年有风,可正因为如此,逢着这样的好天,大大呼吸一口气,仿佛都能把整年的憋闷与晦气全都吐出去,五脏六腑透着舒坦。

  盈袖站在小巷子里,闭上眼,慢慢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陈南淮心狠手辣,就这么轻易让她走?莫不是他想在外头杀人?应该不是,他连问了她两遍左良傅,大抵是想叫她当饵,看能不能钓出条大鱼。

  不管了。

  这些个争斗,原本就与她不相干。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柔光入土为安。

  一想起柔光,盈袖心又疼了,眼泪又止不住地掉。

  她用袖子抹掉泪,略整了下头发,快步离开这逼仄小巷。

  虽说今儿初一,可曹县毕竟是北疆的榷场所在,各家各户的买卖早早开张,街面上倒也热闹,因茶酒盐是专营,小商贩只能私底下交头接耳,谈一两笔风险生意;从越国来的商人将蜜蜡、人参和品相稍差的宝石摆在案桌上,试图哄骗不懂行的买家……

  离得老远,盈袖就闻见股香喷喷的炸韭菜盒子的味儿,她现在身无分文,怎么买得起。

  女孩低着头走,她感觉这街面上的好多人都在瞧她,冷风吹来,倒是有几句吹到了她耳朵里。

  “快瞧,那个穿红袄裙的姑娘,瞧着脸生,长得细皮嫩肉的。”

  “她身上衣裳是锦绣坊出来的货,那锦绣坊是陈家的生意,只做高门豪族的买卖,听说裁缝师傅都是宫里出来的匠人,手艺极精妙,上等衣裳和布匹会卖给越国的王侯。”

  “嚯,那这女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呀。”

  “废话,这样的姿容,小门小户能养得住么。只不过,她怎么披头散发的,瞧着极憔悴,发生什么事了么?”

  “快别瞎打听,昨晚上县衙出了大事,听说高大人遇刺了,抓了一晚上贼人呢,城门早关了,咱们这买卖不晓得还能不能做下去……”

  高县令遇刺?

  盈袖心一惊,谁做的。

  左良傅还是陈南淮?不知姓高的死了没?老天爷求您睁睁眼罢,赶紧把这畜生收了去。

  她四下瞅去,想要找寻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个永远不正经,同她开荤玩笑的男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正在此时,盈袖瞧见从范家食肆里出个又高又壮的男人,笑吟吟地朝她走来。这男人三十多岁,有点胖,肚子高高的鼓起来,黑面皮,眉毛粗而散乱,一脸的凶相,偏生小眼睛里透着狡黠。

  那男人走到她跟前,莞尔一笑,低声问: “姑娘是在找人么?”

  盈袖一惊,心里欢喜极了,可仍防备着,冷声问:“找不找人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呵。”

  那男人嘿嘿一笑,凑近了,还四下里张望,压低了声音:“街面上说话不方便,姑娘找的人我知道在哪儿,随我来。”

  盈袖心跳得极厉害,委屈地差点掉泪,左良傅终究在乎她,派人来接她了。她四下环视了圈,遥遥瞧见陈家百善的身影,那小子腰一猫,快步躲进了家当铺。

  陈南淮果然派人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