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乘月
从道理上来讲,她提出的解决方式似乎是公平的,但萧明彻怎么听都觉得荒唐。
“你……”他脑中乱哄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便道,“换个条件。”
李凤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那我退一步。你若肯抽空陪我去东市见那夏国屋主一面,助我买下那座小楼,如此,我俩也算扯平。”
虽然这要求也有些不着四六,但接在她先前那荒唐的解决方案后面,对比之下,居然显得正经许多。
萧明彻对上她的目光,内心开始天人交战。
见他有所松动,李凤鸣立刻打蛇随棍上:“买下小楼后,我之前许诺会给你的回报也如约履行。帮你教战开阳做事、扩大桂子溪那间工坊规模,我言出必行。仔细算算这笔账,你只赚不亏。”
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听起来是比“我也碰你一下”像话多了。
“好,”萧明彻虽答应了,但也没忘划出底线,“我只是陪你去见那屋主,别的不管。”至于让淮王殿下卖笑陪酒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李凤鸣笑逐颜开:“成交!”
其实人家那屋主也没有轻薄之意,只要他肯陪着去露个面,事情肯定有转圜余地。
*****
“我要说的事妥了。该你了,”李凤鸣提醒道,“你早上找我,是要说什么?”
萧明彻瞥向她腰间的香囊:“你那个很浓郁的香,我又沾上了。有无立时去除之法?”
“罗衾夜夜香?你怎么可能沾上?!”李凤鸣仿佛活见鬼。
“那玩意儿没你说的那么霸道,虽留香持久,却也是有时效的。我就前晚用了而已,就算沾衣,昨日佩的幽兰香也将它消解大半,怎么也惹不到你身上去。”
昨日是进宫面见齐国皇后,需以庄重典雅为宜。
由于前一晚用了罗衾夜夜香,她怕那香味太过浓郁会引起皇后不适,特地佩了可稍作消解的幽兰香。
听她这么一通说,萧明彻不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疑惑蹙眉:“可我身上真有香气。和之前行宫那次一样。”
“行宫那次,是因为你我同在帐中整夜。若是寻常相处,那香不会轻易染到别人身上。”
李凤鸣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昨日只是来回途中在马车上共处,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半时辰。况且当时我身上佩的是幽兰香,并不沾衣,很快就散的。”
她满心不解,索性倏地近前半步去闻。
这举动惊得萧明彻一个猛退:“你做什么?!”
“我没闻到你身上有香气,”李凤鸣并未计较他的回避,只狐疑地觑着他,“你……要不要召府医来看看?”
她怀疑,这可怜的淮王殿下,继小时候味觉出问题之后,嗅觉可能也突然坏掉了。
再不然,就是脑子坏掉了。不知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凌晨没有更新了,连续修仙几天有点顶不住,需要调整一下作息。大家不用半夜来刷新了哈,明天见(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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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翌日, 那位夏国屋主见到萧明彻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虽萧明彻只是板着冷漠脸感谢了她的厚爱,并未接受她奉上的那杯酒, 而是由李凤鸣代喝, 她还是很满意。
李凤鸣算个痛快的买家,从一开始就不曾压价, 还答应了屋主那奇怪的附加条件。
如今既得偿所愿, 屋主对她也投桃报李,主动将交易价格减了十金,并在两天内完成了小楼的契书交割。
心仪的小楼顺利到手, 还无端省了十金,这让李凤鸣乐不可支。
但萧明彻的面子无形间被人明码标价十金, 心里就颇不是滋味了。
见他不豫, 李凤鸣便笑问:“你可有什么喜好?像是宝马名驹、字画珍玩之类的。”
他顺着这话稍作思索, 茫然地发现, 自己这么多年来活着就是活着,好像没有特别喜好什么。
“你问这做什么?”
李凤鸣眉眼弯弯,半真半假道:“先打听清楚你的喜好, 等我将来赚了大钱, 好买给你啊。”
这种虚无缥缈的许诺, 通常都是随口诓人的, 萧明彻从九岁起就知不能当真了。
他听得面无表情, 连个冷眼都懒得给。
但不信归不信,李凤鸣话中的“将来”二字, 还是让他心中没来由地怦然一动。
*****
小楼到手后,辛茴按李凤鸣吩咐,在雍京坊市间挑选能长期供原料的商家。
淳于黛则每日跑一趟桂子溪的工坊, 向匠人们讲解各类脂粉、香膏的制作要求。
因为淳于黛总是早出晚归,教战开阳如何规整抄纸的事便暂由李凤鸣接手了。
而萧明彻也很忙。
他原在与姜叔核对庆功宴的筹备事宜,可从四月十六起,不知因何事被召进宫,且接连数日皆如此,总是至晚方归。
到了四月廿日,萧明彻终于没再进宫,却在北院闭门不出。
一整天里,他只允姜叔送了一餐饭食进去,连战开阳求见都被拒。
齐帝为何一连数日召萧明彻进宫?萧明彻又为何在事后闭门不出一整日?
李凤鸣不知个中内情,自是想破头也无解。
她问过战开阳,但战开阳口风还算紧,在未得萧明彻同意之前,任她如何诱哄诈供也不说。
次日,当李凤鸣看到最新的一份“宫门抄”,不必再问就已有了答案。
抄纸上记录着宫门处今早新出的三则告示。
其一,在边境军队新增“都司”一职,不分是否战时,长期驻扎边境监管军务;都司不掌兵符,但将帅需受其辖制;都司不受兵部约束,直接向皇帝禀事。
其二,齐帝钦点淮王萧明彻任大齐首任南境都司。
其三,应太子所奏,齐帝将于本月底在宫中专门设宴,为螺山大捷庆功,犒赏淮王在此役中的英勇。
“欺人太甚。”李凤鸣面若冰霜,忍了又忍才没将那抄纸撕成碎片。
战开阳还是头回见她真正动气,惊得后脖颈一凉。
“边军都司之职权力不小,咱们殿下是开国以来首任;太子又奏请陛下在宫中为螺山大捷特设庆功宴,这对咱们殿下都是好事……吧?”
原本只是淮王府打算自家设宴庆贺而已,如今由皇帝做主,宗亲重臣全都参与,明显更长脸了啊。
“你认为这是好事?!”李凤鸣愈发能体会到萧明彻这些年有多艰难了。
她神色语气皆不善,战开阳虽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却也识趣地没再犟嘴。“请王妃指教。”
这虚心请教的态度,李凤鸣是受用的。
不过她此刻没心思与战开阳多说:“改日再慢慢讲给你听。你先忙自己的事吧,我要去一趟北院。”
太子这一连串动作,看起来是在扶持萧明彻,实际根本是故意将他推到显眼位置,让他在毫无防备之下成为各方的靶子!
*****
李凤鸣原以为,既萧明彻昨日都难过到闭了北院不见人,她今日想见他,怕是要费些功夫。
却没料到,侍者去通秉后回来答话:“殿下请王妃移步书房相见。”
进了书房后,李凤鸣惊讶地发现,萧明彻并未如她想象那般低落消沉。
他显然知道李凤鸣进来了,却未抬头,也未出声,更未停笔。
于是李凤鸣没有打扰,就站在多宝架前,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今日穿的是冰蓝织金锦袍,此刻笔挺端坐在桌案后,凝肃专注地执笔挥毫,整个人透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气势。
那是一种无声但倔强的韧劲。那是明知胜算不大,也要放手一搏的孤勇。
良久,萧明彻搁笔,徐缓抬头:“找我有事?”
“我猜你又被人欺负了,”李凤鸣眨去眼底薄雾,粲然笑道,“需要帮手吗?”
萧明彻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过了几个呼吸后,才浅浅轻轻地答:“要。”
李凤鸣走过去与他隔桌而坐,动作轻柔地拿过他先前写的那张纸来看。
在快速浏览的同时,她头也不抬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太子突然针对你?”
萧明彻平静淡声:“廉贞向父皇请罪,解释了南境部分军饷账目走向不明的问题。”
*****
本月上旬,廉贞从南境回京。
因顺道护送战开阳的母亲和姐姐上京,当时他到淮王府来见过萧明彻。
他问了萧明彻之前在行宫受罚的起因,明白是被自己连累,隔天便主动进宫,单独向齐帝解释了那部分军饷账目的问题。
既是请罪,也算为萧明彻喊冤。
其实军饷账目那事很简单,萧明彻是当真半点不知情,也没涉及其中。
南境三天两头起战火,有时前一仗的伤亡人员明细还没整理完毕,就又打起来了。
蜡烛都经不起两头烧,何况廉贞只是个肉身凡胎。
所以,他有时向兵部递交的阵亡将士名单就会滞后两三个月。
但这滞后的两三个月里,京中不知哪些士兵已阵亡,兵部就仍按之前的人头数向边军划拨饷银。
有时等银子到了南境,阵亡士兵都入土为安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