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思量呀
如今她赌赢了,却也赢不到哪里去。
那夜她偷听到了祁浔与怀凌的对话,她本能地感知到这很可能是为她而设的局。但她赌不起,祁浔将唐瑜的状况摸的那般细,必定是早早地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即便这次没有得手,那下一次呢?她必须要冒险把这个消息传回去,让他们防范一二。
毕竟,聊胜于无,有备无患。
可这明明是一场局,若她真自以为是地在祁浔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那便是被他牵着鼻子走。那么最后,消息递不出去,反倒会折了她在北奕经营着的细作。
那夜她冥思苦想了一夜,终于在进退维谷地境地中徒手攀缘出一缕天光。她要将计就计,不单要把消息递出去,而且要将祁浔一军。那么即使冒险传回南渊的消息是假的,想来此番有了功绩,也算对得起师父。
她来北奕,不是来当祭品的,更不是当什么侧妃的,她是来搜集情报传回去的,是来利用祁浔要借她拔-除南渊细作这一心思,深-入敌营,做悬在祁浔头上的一把刀的。
在出嫁之前,她便将所搜集到的北奕情报以及陵都内的地图、人事、政令摸得一清二楚。并且想尽办法,向祁浔府中安插一两个细作,方便她与外界传递消息。
奈何,祁浔这府邸铁桶一般,像书房、厨房、药房等这样的要紧之处,根本插不进来,但好在,她来之前,成功地将一人埋在鲜有人注意的王府花房之中。
因此,她成婚第二日有意将话往花木上引,果然被她发现了契机。她埋进花房里的细作,也非平庸之辈,待听到唐窈找人特意去照料那几朵山茶花,自然会想尽办法成为照料之人。
但唐窈知道,祁浔多疑谨慎,她从不与那人碰面对话。甚至身后丫鬟盯得紧,她一直未敢有什么动作,那些日子她按兵不动,就是为了逼祁浔按捺不住,他想引蛇出洞,于是丫鬟们就会相对盯得松一些。起初,她知道丫鬟们必会仔细检查她所接触的山茶花,因此她静待时机,直到丫鬟们觉得她只是喜欢这花罢了,不再仔细检查,她才可以出手。
偷听到两人对话后的第二日清晨,她依着往日的习惯,来暖棚处侍弄山茶花,趁身后的丫鬟不备,将早已封在蜡丸中的密信塞到了一个将开未开的花骨朵之中,层层的白茶花瓣裹住了蜡丸,那封密信便这样隐匿起来。而早在屋里,她便在蜡丸上滴了些未干的烛油,待沾到花瓣中,风吹凝固,以免被风吹落。
那密信之中并不是关于唐瑜的消息,而是要花房细作暗中通知藏在陵都的细作在夜里埋伏在从春风楼到京兆尹府衙的路上。
传回南渊的消息必要万无一失,况且她不仅仅是传递消息这么简单,更是要给祁浔一次痛击,让他明白,唐瑜是她的底线,若他想动唐瑜,她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与他来个两败俱伤。
待到傍晚,她再去,见山茶花瓣之上已有细作留下来的暗号,她便知道,消息成功地递了出去。
她去青楼的路上,自然知道祁浔一行人必会暗中跟踪自己。她有意坐到相对显眼的位置,让祁浔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而那特意唤来的小二,她根本不认识。春风楼里也没有南渊细作。
第25章 杖责
今夜她以温酒为名唤来小二,故意在他近前取酒之时,与他耳语,在远处的祁浔看来,那小二便是南渊细作,而唐窈则是在与他暗通消息。实际上当时唐窈是在吩咐小二偷偷到京兆尹府去报官,检-举有官员来此狎-妓,祁浔以为唐窈偷偷塞入那小二袖中的是密信,事实上是几张折叠好的银票,用来贿赂小二,其中还夹藏着那块“浔”字玉佩,让他以此为信物。
她自不会告诉那小二祁浔的身份,否则那小二又不傻,怎会为着些钱财去得罪堂堂的桓王殿下。但是那京兆尹却可以认出这玉佩,以她在南渊得来的情报,知道这京兆尹素来谨慎懦弱,而这些日子,陵都都传遍了,为了整治官员狎-妓一事,裴老御史几乎宿在京兆尹府,他那刚烈脾气,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她所做这些,一为支走怀凌和暗卫,方便她对祁浔下手。二为引怀凌自以为钓大了大鱼,又带了些暗卫跟上小二,便正好中了她布下的埋伏。
况且前些日子北奕为了加大这一政令的实施力度,应允给检-举之人赏银,有金钱诱惑着,不怕那小二拿了钱不办事。即便他真有这样的心思,也没关系,埋伏着的南渊细作解决了跟上来的暗卫后,自然会见机行事。
而她则推算着时间,起身上楼,引祁浔跟上来。唐窈甫一进门,便打晕了怀中的姑娘,而后故意朝窗牖掷物,撞开窗户,作出推窗而逃的声响,祁浔果然中计进来,她则一直躲在门后,意欲劈晕祁浔。但唐窈与他交过几次手,知道他身手敏捷,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因此留了后手,早在左袖中藏了迷-药,这一番声东击西,祁浔始料不及,自然吸入晕厥。
最后,便是她亲手剥下下了祁浔与那姑娘的衣物,替两人摆好了姿势,布置好了房中的旖旎艳丽之景,只等裴老御史推门撞见。
这一番布局谋划,可谓是滴水不漏,在不暴露南渊细作的情况下,既成功将消息传递了出去,又网了好几个祁浔心腹。
也难怪祁浔会败得这样惨。唐窈两年前在祁浔这里吃足了教训,警惕十足。而祁浔则还将唐窈视作手下败将,只以为她不过比一般的女子厉害了些,轻视了去。他自以为以唐瑜为饵,唐窈必定关心则乱,乱中生错。以为自己是那掌控了全局的执棋者,却不料一招不慎,成了唐窈手中玩弄着的棋子。
祁浔这一局便注定输了。
第二日清晨,祁浔是被人用担架抬回府的。
昨日夜晚裴老御史便将有苦说不出的沈弗瞻,还有刚刚转醒暗悔轻敌中计的祁浔“请”入了京兆尹府里“喝茶”。今日早朝便一封奏折,向皇帝告了状。这裴老御史原本就是进士及第做的官,口才文辞那是一等一的好,人又在气头上,洋洋洒洒地痛斥祁浔及沈弗瞻非但不以身作则,反倒顶风作案的“罪恶行径”。三皇子祁洛等人亦喜难自抑,趁机落井下石,在一旁煽风点火。
沈弗瞻自不用说,为着谢菀的名声自然是哑巴吃黄连,半句也不敢辩驳。至于祁浔,自己贴身的玉佩都被裴老御史拿在手里当作了证物,除非他将唐窈供出来,或许可以辩驳一二。但他不愿浪费掉唐窈这颗棋子,况且即便他真这样说,祁洛等人怕也要癫黑倒白地说成是他故意推卸罪责。再者,这事也不算是什么动摇根基的大罪,认了便认了,左不过依着法令受些皮-肉之苦。
最终皇帝当廷下旨,依着政令,将两人从重处置。罚了沈弗瞻三十杖,而祁浔身为皇子,未以身作则,罪加一等,杖四十,闭门思过一月。
***
“唐窈呢?”
被抬在担架上的祁浔,见匆匆赶来的怀凌,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咬牙切齿的一句。
怀凌见祁浔臀腿处哪怕衣物厚实,却已然有鲜血渗出,脸色苍白,额间满是疼出的细汗,一时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更恼恨了唐窈几分。
“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只暗中命人将她软禁在彼姝堂内,可要提来刑讯处置?”
祁浔无声地嗤笑了一声,眸中狠厉,“你做的很好。先不要动她。我今日所受皮-肉,日后必要她加倍奉还。我们昨日所折掉的人,必要数倍的南渊细作来偿还。”
他从新婚之夜布下的局,就要收网了。此时处置了唐窈,太便宜她了。
从前是他心慈手软,掉以轻心了。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手下留情。
待到了书房,一头雾水的怀辰被怀凌叫来给祁浔治伤,甫一见到祁浔身后的伤,便吓了一跳。
“怎么打成这个样子!”怀辰惊呼。
怀凌看着怀辰将祁浔身后粘连在血肉上的衣物扯掉,待见了伤势,心中也惊疑万分。
皇帝待诸位皇子素来严苛,祁浔从前也不是没挨过廷杖,行刑之人知道廷杖下的是皇子,多多少少都会放放水,谁也不敢真往重里打,可祁浔今日这伤,分明下了狠手。
必定是有人授意。
“殿下,可是三皇子的人授意的?”怀凌忍不住蹙眉问道。
祁浔到底也是血肉之躯,这一番撕扯上药,已疼得额间冷汗密布,他强撑着摇了摇头,道:
“祁洛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今日行刑之时,李德明来吩咐了几句。”
怀凌将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李德明是御前总管,他的意思,必定是皇帝的意思了。
难道真是皇帝因此事大怒,所以要重责殿下?
可这青楼狎-妓一事不过是因为如今撞在了风口浪尖上,却也实非什么大罪,皇帝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怒气?况且上月那一次,祁洛贪墨被扒了出来,也挨了廷杖,罚了紧闭,可也不过半月就行动自如了。还是皇帝真就偏心至此?
“你这些日子多盯着朝中动静,这里面,只怕有故事。”
祁浔知道怀凌与自己想到了一处,便凛色提点吩咐道。
怀凌称是。
“殿下,咱们埋在南渊,此次可能被波及到的人,要撤回来么?”怀凌凝色问道。
这是场博弈,两难的境地。昨夜被抓去的那些人,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经不住拷问吐出来些,毕竟这些人长久跟在祁浔身边,埋在南渊的细作名单他们还是知道几个的。如若祁浔此时让细作撤离,或可赶在魏衡动手前,保住他们的命,可这也就意味着之前将这些人埋进去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且昨夜被抓走的人也不一定都会供出来。可若只任由发展,或许可以保留下来一些细作,可被供出来的人就要受尽酷刑,丢掉命了。
祁浔蹙眉思索了片刻,“撤吧。细作可以再埋,兄弟们的命重要。”况且如若不及早撤离,被供出的人再被严刑审问,焉知不会供出更多的人。当断则断,及时止损。好在昨夜被抓去的那些近卫,也只知道一部分,还触不到最核心的。
只是此次的确是损失惨重。自他三年前亲自在南渊布置好情报网络,还是第一次损失掉这么多细作。
唐窈。
祁浔闭上眼睛,咬了咬牙。
怀辰一边凝神仔细替祁浔上着药,一边唉声叹气道,“还好没伤着筋骨,不过看这伤势,只怕这一个月都别想下床了。”
这祁浔倒是不甚在意,他本就被禁闭了一月,无法上朝,再加上眼下就要到年关了,本就要停朝会,事也少,倒也耽误不了什么。
至于新年宴会,那样虚假的热闹他向来不喜。今年春节,怕是要窝在府里过了,不过往年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些年,兄弟反目,于父不亲,于母早逝,哪一个新年过的不是个冷清?
“你们还没告诉我究竟怎么一回事呢?殿下这是犯了什么事,被这样重罚?”
怀凌叹了口气,知道若不告诉怀辰,只怕又要被他叨叨上好几日,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又是那个女人!”怀辰甫一听完,便气哼哼地往药箱里翻,“我去给她下药去!”
边翻边道,“你们说是要她肠穿肚烂而死,还是浑身溃烂而死?”
“别胡闹!”祁浔蹙眉斥道,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唐窈留着还有用处,否则殿下早就处置了,你添什么乱!”怀凌亦横眉冷斥了一句。
“你总说我添乱,昨夜就该带我去!我早就说了,要是再迷晕我好歹能治!”怀辰此刻正因为祁浔的伤势心疼气恼得紧,怒气冲头,难得有了胆量怼了回去。
“嘶,你长能耐了!”怀凌逼近怀辰扬掌作势要吓唬他,“你乌鸦嘴了一回,还敢提!”
怀辰此刻气鼓鼓的,像只鼓嘴的青蛙,推了怀凌一下,瞪起了眼,“本来就是!”
这一推,牵扯到了伤口,怀凌倒抽了口冷气。怀辰也发现了不对,忙凑上去查看。
“你怎么受伤了!”
“你是哑巴么!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怀辰一面怒喝着,一面替怀凌解下衣物,查看伤势。
怀凌刚觉得这小子今日胆子肥了,准备捶一拳解解气,可一见他仰起的小脸眼圈都红了,行至半路的拳头便停滞了下来,他掩鼻轻咳了一声。
“小伤,大惊小怪的。”
待怀辰解下了衣物,看清了伤势之重,气恼地剜了他一眼。怀凌转开目光遮掩了下便也就生受了。
“怀凌,可要紧?日后受伤不可再瞒我。”
“无甚要紧。怕殿下担心,所以没说。”
“怀凌。”祁浔敛眉正色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殿下,大局要紧,属下无事。”怀凌听出了祁浔话中的自责,忙回禀道。
怀辰替怀凌重新处理过伤口,一闲下来,嘴上便唠叨嘟囔起来:“要我说,那裴御史可真蠢,殿下向来不近女色,怎会去那种地方!明摆着是有人栽赃陷害嘛!真是老糊涂了!”
“怀辰,勿要胡说。裴老御史为人刚正,此次不过受人蒙蔽罢了。”祁浔警示了怀辰一眼,驳道。
怀凌道:“有贴身玉佩为证,而殿下又无法说出唐窈来,裴老御史信以为真也是情理之中。”
“就算他不知道唐窈这层干系,那就不想想可能是三皇子等人陷害的么!”
“三皇子怎能弄到殿下贴身的玉佩,况且若真弄到手了,必会加以利用给殿下致命一击,怎会用到这样无关紧要的事上?”怀凌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怀辰脑袋,“你这脑子能不能转点弯儿!”
“哦。”怀辰揉着脑袋,有些委屈,“说到底还是唐窈那女人可恶!”
“一会儿把我抬到彼姝堂那儿。”祁浔沉声吩咐道。
“殿下要去那里养伤?”怀凌蹙眉并不赞同,“在那里处理公务也不方便,不若等伤好些,唐窈那里属下会派人看着的。”
“不。我亲自去看着。”祁浔眸色冰冷,若有所思,“那女人诡计多端,收网之前,万不可再有半点儿闪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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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炽吻
另一边, 沈弗瞻也哼哼唧唧地被抬回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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