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下烟
浔阳侯兄弟常年打仗,戾气极重,每每回家之时都会洗漱沐浴,洗掉一身血腥,看重亦是儒将的模样。如今威胁起人来,不再收敛气息,一身肃杀之气,震的孟瑜没忍住后退半步。
孟瑜已惊慌透了,捏着拳头举棋不定。
老太太闭上眼:“不必多言,送她去大理寺。”
话音一落,就有人架着孟瑜的手臂往外走,毫不留情的专注模样,令孟瑜心下大惊。
她怎么都未曾想到,外祖母和舅舅会如此狠毒,不留情面。
可见曾经说的疼爱,也只是说说罢了。
被人拖在地上拉出去,孟瑜挣扎着哭吼道:“我知道错了,外祖母,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老太太打了个手势,制止下人,“说吧。”
“是柳太傅的女儿!是柳珍儿!”孟瑜喊道,“她让我做的。”
满屋子的人脸色都极为难看,像是便秘一样,说不出什么意思,总之个个都看着孟瑜,像是第一次认识她那样,惊讶不已。
还是唐兰嫣没忍住询问:“……柳珍儿已经害过你一次,你居然还听她的话?”
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问题看上去还不小,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信任柳珍儿啊……
唐兰嫣真的无法理解,又问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听她的话吗?”
她真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问罪,是真心实意想要知道孟瑜的想法。说真的,自打认识了念念,唐兰嫣总觉得自己蠢的无可救药,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蠢的人了。
直到今儿碰见孟瑜……
唐兰嫣有些精神恍惚,世间竟然有人能蠢到这个地步?
孟瑜可怜巴巴瞟了唐霖磐一眼,眼眸众渐渐泛起雾气,羞耻不已:“因为她说,只要我帮她的忙,她就想法子让我嫁给表哥……”
“你做梦!放你娘的屁!”话音未落,二太太当场辱骂,“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肖想我儿子?她柳珍儿是什么货色,就能做我儿子的主?我呸!”
她呸了孟瑜一脸,怒火攻心,还觉得不解气,怒道:“我就算让阿磐剃了头发做和尚,也不让他娶你,祸害后人!”
孟瑜哽咽起来,不理会二太太,扭头看向二老爷,哭道:“舅舅,我只是喜欢表哥,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您以前最疼爱我的,总让表哥让着我,为何这次不能让?”
二老爷脸色变幻莫测,沉吟片刻,垂眸看着她,“柳二姑娘可曾与你说,准备怎么让你嫁给霖磐?”
“说了。”孟瑜低声道,“她是要嫁入燕王府做侧妃的,凭借柳太傅的权势,燕王妃和别的侧妃定然不是她的对手,等她解决掉这些人做了燕王妃,再扶持燕王登基,到时候就给我们赐婚。”
孟瑜当时觉得,这个计划非常有可行性。
主要是柳珍儿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极具煽动性,口口声声渲染着柳太傅的滔天权势,渲染着燕王如何得宠,渲染燕王妃的无能。!
孟瑜瓜子仁大小的脑子,很快就被清洗了一干二净,脑子里只剩下她亲爱的表哥。
只要能嫁给表哥,她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是到了今儿,她也没反应过来柳珍儿说的是谎话,只不过暗恨柳珍儿没将事情安排好,暴露了她。
唐兰嫣赶在最前头冷笑一声:“做不完的美梦!”
燕王的资质跟太子殿下根本没法子比,出身阅历更不用提,就他还想夺嫡呢,做梦比较快!
“兰嫣,皇家之事,不可置喙!”老太太淡淡训斥一声,低头看着孟瑜:“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日后我们浔阳侯府便跟孟家彻底断了亲戚关系,阿瑜,你好自为之。”
孟瑜抬头:“可是表哥……”
“阿磐已经定了婚事。”老太太冷淡道,“你的婚事是孟家的事儿,跟唐家无关。旭儿,你们兄弟两个将她送回去吧。”
老太太思索片刻,垂眸道:“你们去渭北侯府,记得把婉言的嫁妆带回来。还有,当日渭北侯府送来的聘礼,都充做嫁妆带了过去,别忘了分出来。”
如此一来,就是彻底断了联系,比当年对柳家还狠几分。毕竟,唐婉言的第一份嫁妆,留在柳家给了柳念絮。
唐霖磐和唐霖旭却答应的飞快,毫不犹豫领着孟瑜回去。
孟瑜低头不语,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又满眼深情地看着唐霖磐。
没关系,唐家如今看不上她,日后有他们后悔的。
等柳珍儿兑现诺言那天,她不会跟唐家人计较的。毕竟,这些人是她夫君的亲人,只要她们道歉,她肯定不会赶尽杀绝。
孟瑜自己慢慢笑了,笑的众人惊悚不已。
他们走后,老太太淡淡闭上眼,“出来吧。”
几个侍女押着被堵上嘴的唐婉言走出来,按倒在老太太跟前,拿开她嘴上的布。
老太太垂眸,冷冷开口:“你信了吗?”
唐婉言涕泪横流:“母亲,阿瑜她也是被逼的,她都是为了霖磐。你不知道,我给她说亲至今,没有一个好人家,所以她心里苦。”
“母亲,只要您和二嫂答应让霖磐娶她,她肯定会走回正路的,母亲,您救救她吧。”唐婉言苦苦哀求,“阿瑜是您的亲外孙女,你不能看着她走向歧路。”
老太太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冷笑半天,只道:“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何生出个你这样的女儿!我以为听了她的证词,你会悔改的,没想到啊……”
老太太一拐杖敲在她背上,痛的唐婉言倒在地上打滚。
老太太第一次觉得自己心硬如铁,“我断然没想到,知道她是这么一个人,你还敢惦记霖磐?”
“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亲外孙女?你要我为一个不着调的外孙女,牺牲我的霖磐?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老太太怒骂,“你给我滚回佛堂,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是她的错,她就不该做梦将唐婉言救回来。不做这个梦,就不会受今儿这场气!
浔阳侯兄弟连忙站起身:“母亲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闭上眼:“没事,我没事。”
罢了,日后不见这个女儿,就当从未生过她。
第156章
唐家处置了唐婉言, 家中渐渐风平浪静起来,可外头没那么容易消退。
唐婉言的事儿,是京城中的一大奇闻, 不过两日功夫, 全城百姓便知道了个一清二楚,顺带通过亲戚朋友的嘴,传入深宫当中,一时之间成为满宫妃嫔间的笑话。
以沁嫔为首的妃嫔们,日常聚集在一处笑话皇后和柳念絮。说太子妃有个这样的母亲,自己不知约束家人, 实在脱不开干系。
又暗暗嘲笑皇后, 千挑万选, 照着陛下选秀的模子给太子选妃, 就选个这样的。
腊月二十三这日, 皇帝封了朝,领着后妃和皇子公主们在太后跟前尽孝,一屋热闹当中,便听见一声不和谐的轻笑。
“太子妃脸色挺好的, 妾还以为出了那样的事情,您总有几分不如意……”
柳念絮抬眸看一眼。江嫔是沁嫔一脉的人,自己无子无女, 往年靠着沁嫔耀武扬威, 很是风光, 如今沁嫔落魄, 她的日子大不如前,会选在此时发难,也算正常。
柳念絮温婉一笑,天真柔婉:“江嫔娘娘说的是什么样的事情?”
她很是不解:“我为何不如意?”
江嫔掩唇笑起来:“公主们尚在,这话本不该说,只是害怕太子妃心里头想不开,便宽慰几句吧。您的生母做出那样的事情,外头流言纷纷,实在难听,还请太子妃不要放在心里……“
话音未落,柳念絮眸中迅速积聚泪水,咬唇道:“江嫔娘娘,我可有何处得罪您?”
江嫔一怔:“未曾。”
“那娘娘为何在此处给我没脸。”眼泪随声而落,柳念絮伤心询问,“当着大家的面提起这些事情,娘娘是要逼我去死吗?”
“我并无此意……”
“那娘娘为何说这种话?娘娘是觉得我听了这话,心中不难受吗?”
“我……”
“够了!”皇帝蹙眉,冷冷看向江嫔,“大过年的就你事儿多,闭上嘴能憋死你吗?那么多人都不说话,就你知道说说说!”
江嫔委委屈屈开口:“臣妾只是想安慰太子妃……”
“你是什么身份?”皇后冷漠开口,第一次对后宫妃嫔说了难听话,“一个嫔而已,死了也就是一幅棺椁拉去妃子园寝,你凭什么安慰太子妃?”
皇后看着江嫔时,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感情,“陛下,大过年的江嫔在这儿挑事儿,您自己看着办吧!”
皇帝也非常非常不高兴。提起唐婉言,他就糟心又庆幸。京城中的权贵大多数都知道,他当年是想要娶唐婉言的,如今唐婉言丑事一出接着一出,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嘲笑自己眼光差?
偏偏这些人心中的嘲讽都不敢说出来,他想要了解一下大家的想法,甚至都找不到途径。
偏生今儿江嫔当着皇帝的面说出这事儿,让皇帝心中生了疑。她到底是要给太子妃没脸,还是趁着自己在故意嘲笑自己?这个江嫔多年无宠,焉知心中有没有怨恨?
皇帝很烦,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淡淡道:“江嫔出言无状,降为才人,送去寒月宫自省吧。”
单听名字就知道,寒月宫是个冷僻的住所,素来是皇帝不肯踏入半步的地方。寒凉破旧,送进去的妃嫔,大都在此消磨一生,或者可以给寒月宫换个名字,称作冷宫。
江嫔瞬间花容失色,撩着裙子跪下:“陛下息怒,妾……妾不是有意的,陛下恕罪!”
凭这么一句话就将妃嫔送去冷宫,着实不太靠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皇帝心中揣测的,并不能真的怪在江嫔头上。
太后叹口气,慢悠悠道:“大过年的,不宜处罚人。江嫔出言无状,降为才人,回宫自省便罢了,那寒月宫却非人可以住的地方,陛下饶她一回吧。”
“听母后的。”
太后又看向柳念絮,小姑娘还在落泪,显然是被伤了心,听见江嫔的处置都未曾有半分喜色。太后拉住她的手,“念念,你是太子妃,不能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掉眼泪,知道吗?”
柳念絮扭过头,哽咽道:“皇祖母,我……我不是生江嫔娘娘的气,我只是想着江嫔娘娘当着父皇母后的面敢这样说,可见背地里说的多难听。”
她委屈极了,不管不顾哭泣起来,“不是我要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我也想着有个好母亲,但上天给了这样的命,我能如何?我做错了何事……”
她越哭越伤心,竟是说不出话来。
众人看着皆是心酸不已。
皇后坐到她身侧,安慰地将她搂进怀里:“好孩子,快别哭了,日后她不是你娘,本宫才是,谁再敢在背地里嚼舌根,本宫定不轻饶。”
柳念絮呜呜哭着。
这些话戳中了皇帝的心病,皇帝跟她想的一样,怀疑这些人背地里说的多么难听,尤其江嫔和沁嫔走的近,两人身边惯常围着不少低位妃嫔。若非她们三天两头讨论,江嫔定然不会在此刻说话。
皇帝瞬间就要窒息了。
“朕听着也很是不像话。”皇帝冷冷开口,“依朕看都是太闲了,像朕日日忙于国事便没空听这些闲言碎语。既然你们闲着无事,又要过年了,从明儿起就帮着扫尘吧。”
“别的地方不敢劳烦你们,就养居殿吧。皇后,朕的养居殿今年不必安排宫人了,让她们一块儿来做。一个个说话都厉害,别连地都扫不干净!”
一众妃嫔花容失色。
沁嫔尖声道:“陛下,臣妾没有做过粗活!”
皇帝冷淡看她:“那就去学,自诩聪明伶俐无人能及,总不会不如宫女!”
沁嫔哑然,憋屈不已地绞着帕子。
妃嫔们都已恨上了江嫔。她们惯常养尊处优的,便是最低等的妃妾也不曾做过粗活,如今要她们负责扫尘,怎么可能做得到?可是做不到的话,就要被陛下怀疑愚钝,说不定还会连累自己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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