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染衣
姜妙还想说什么,见窦大娘拎着菜篮子走了进来,索性闭嘴,帮着姑妈把灶上砂锅里热腾腾的粥倒入小碗里装进托盘。
早食刚送到东院,小宝就抱着自己的玩具来了。
姜妙问他,“你昨儿个晚上跟谁睡的?”
小家伙爬到圈椅上坐着,奶声奶气地回道:“一个人。”
“一个人睡的?那么厉害?”姜妙又问:“尿床没?”
小家伙红着脸不回答,等姜妙把装了盘的鸡蛋饼推到他跟前,他便低头吃了起来。
早饭过后没多会儿,苗老和冯公公就赶了过来,趁着苗老给肖彻号脉之前,姜妙让冯公公帮厂公把那身衣裳换下来。
毕竟昨夜出了那么多汗,早都穿不舒服了。
之后,姜妙端着肖彻和儿子的衣服去了后罩房的水井边洗,小宝留在东院。
姜秀兰听说她在后罩房,便寻了来。
姜妙听到动静,抬头见是姑妈,笑着跟她打招呼。
姜秀兰一眼看到木盆里肖彻的外袍和里衣,眼眸微闪,拖了个圆凳坐她旁边,“妙娘,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儿?”
“你说你这衣服都洗上了,婚事还没个影儿,是不是不像话?”姜秀兰道:“我可还一直等着你们俩的婚期定下来呢,这眼瞅着一个季度就快没了,再混混,大半年也没了,你们俩不急,我家旭哥儿还等着下聘娶媳妇儿呢!”
姜妙汗颜,“表哥着急,那就让他先娶呗,我跟厂公还早着呢!”
姜秀兰深深看她一眼,“早着?怎么个意思?”
“我到现在都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自己的事儿。”姜妙说着就叹气,“莺娘子躲在暗处音信全无,对我始终是个威胁,我不能带着威胁嫁给厂公,否则将来一旦有麻烦,第一个被连累的人就是他。所以我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做到在顺顺当当除族的同时,还能把这个威胁给碎得干干净净,往后别说莺娘子,便是姜家那边,谁也别想以小宝的身世为把柄来威胁我。”
“那你有什么想法没?”姜秀兰问。
“想法我有,就是有点儿不太敢。”姜妙犹豫了一下,歪过身子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姜秀兰听罢,面上瞬间被她吓没了血色,赶紧道:“不行不行,我不准你这么做,这么大的事儿,你收不了场。”
“那还是的呀!”姜妙再次陷入苦恼,“我想要摆脱所有威胁和麻烦,就必须这么做,可一旦这么做,我只能预测后果,却掌控不了后果,掌控不了后果,我就没办法给自己留后路,无后路可退,到时我就真的完蛋了。”
“妙娘,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姜秀兰劝道:“要不,让厂公帮帮你?”
“别!”姜妙小脸微白,“我不想让他插手。”
去年老爷子寿宴那日,她在他面前撕开血淋淋的伤口承认自己是被奸污而怀上的小宝,就已经花光了所有勇气。
直到现在,乃至往后的几十年,这件事都会是她心里抹不去的一道疤,娘可以触碰,姑妈可以触碰,唯独厂公,那个将来要跟她共度余生的男人不可以。
况且关于小宝的身世,就算肖彻插手也没用,他总不能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小宝亲爹吧?
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那要不这么着。”姜秀兰说:“我去见见你爹,让他派人去找陈氏,再把姜家那几位知情人的嘴给封上。”
“得了吧!”
姜妙觉得,“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这句话挺有道理的。
姜家那边,一个姜明山,一个姜云衢,一个陈氏,一个姜柔,哪个是好货色?
现在的相安无事,都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
将来一旦冲突了,矛盾了,这几个人,哪个会愿意豁出性命帮她保守秘密?
说白了,这几个知情人都是她的潜在大威胁。
但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把这几人都给杀了灭口。
说来说去,还是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第160章 做寿,圈钱(1更)
晾好衣服回到东院,苗老已经给肖彻看完了脉相,坐在外间看方子。
姜妙擦擦手走进去,问:“情况如何?”
苗老道:“你把昨儿的情况仔细跟我说一遍。”
姜妙据实交代,“厂公是昨天下晌来的庄子,刚到我就给他煎了药,一直到晚饭时候都好好的,临睡前我又端了最后一次药来,却不想,他就在那个时候复发了,疼得整个人坐在地上起不来,连话也说不了。”
苗老皱皱眉,“你的意思是,厂公来之前发作过一次,来喝了药之后,晚上又发作了一次?”
“嗯。”姜妙有些着急,“他是不是又严重了?”
“不应该啊!”苗老低声嘀咕。
自打去年老爷子寿宴厂公知道那个方子的存在以后,每天都有按时调理,按理说,就算偶尔会发作,也不可能在喝了药之后还能一天之内二次复发。
况且刚才摸了脉相,并没有太大的异常,难不成,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绘着浅山淡水的六扇折屏后,小宝坐在圆桌边,大眼睛盯着对面。
对面是他爹,蒙着眼睛摸个杯子喝茶都费劲。
刚刚苗老的话小家伙全听到了。
所以,他爹这是装着装着一不小心就翻车,真瞎了?
“爹爹……”小宝喊。
肖彻凝神听着屏风外的对话,没应声。
“爹爹。”小宝又喊。
肖彻还是没应。
“爹爹?”小家伙锲而不舍。
肖彻:“……”
“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觉得爹爹不来庄子上,跟娘亲都不亲了,想让爹爹装一下来找娘亲而已,哪里想到会变成乌鸦嘴。
小家伙处在刚学会说长句、音调和吐字都还不是很清晰的阶段,声音又奶又糯,听得人没脾气。
肖彻说:“不怨你。”
得到原谅的小家伙马上精神起来,想着要弥补,“下次,装别的。”
装瞎就挺好。
肖彻抬起左手,他看不到,却清楚记得早上醒来时,掌心里的十指紧扣。
不是梦里悬崖上的致命枯草,而是他能抓住的真实温度。
屏风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姜妙是真的着急,“苗老,您刚才给厂公号脉,看出什么没有?”
苗老让她放心,说厂公是太久没毒发,突然之间发作才会这样。
但实际上,方子是他严格把控过的,一旦喝过,一天之内二次发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除非,在昨夜发作之前,厂公压根就没瞎。
心念电转间,苗老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看看姜妙,又瞄了眼屏风那边,突然轻咳一声,站起来非要拉着一旁的冯公公去药园看他种的药。
姜妙亲自送着二人出去,回来才大松了口气,绕过屏风,见父子俩对坐在圆桌旁,又开口问了几句,问肖彻还有没有哪不舒服,头还疼不疼。
肖彻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他问:“外面晴的好吗?”
姜妙和儿子的目光几乎同步,齐齐挪向窗外。
天阴,微风,没太阳。
小宝觉得,凭他爹那么厉害的听力与判断,不可能不知道外面是阴天。
唯一的解释,这人又在套路娘亲。
好吧,看在他真瞎了的份上,就让娘亲再多陪他一天。
怕姜妙开口说大实话,小宝忙举着小爪子欢呼,“晒太阳,晒太阳~”
姜妙:“……”
……
一刻钟后,小宝自己去找小安子,姜妙搀扶着肖彻出了东院,朝着后园方向走。
因为肖某人说了,多看绿植能有助于他恢复。
虽然姜妙也不太懂,一个瞎到双眼都被蒙上的人跟看绿色植物有什么关系。
但她还是带他来了。
做事的婆子们见状,纷纷过来行礼,一口一个“厂公”“夫人”。
姜妙听得耳根微微泛了红。
田埂略窄,她还得搀着他,俩人难免贴得有些近。
这让姜妙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他带她骑马时,她因为害怕摔下来,双手抱紧他的腰,上身贴在他后背的情形。
明知他看不到自己的反应,姜妙还是觉得窘迫,低声问:“厂公以前都不需要人搀扶的,怎么今天……”
“今天是个例外。”肖彻说。
“啊?”
肖彻面色平静,一本正经,“田埂很窄,你不搀着我,我会一脚踏空掉下去。”
“哦,好吧。”姜妙信了。
……
到底是今非昔比了,以往肖彻毒发,冯公公必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东院,这次却是纯属过来凑热闹的,没事儿就去找姜秀兰喝茶聊天帮她做事,照顾肖病患的责任全落在姜妙头上。
为了跟下次毒发作对比,姜妙细心地把肖彻这几日的状况记录下来,顺便做了个小结:短暂性头疼要人搀扶。
间接性手抖要人喂饭。
持续性眼瞎要人陪夜。
总结:冯公公前些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