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染衣
……
东角门外的马车里,邹缨等得有些着急,“他们家很大吗?怎么传个话这么久?”
“再等等吧。”姜妙是了解李敏薇的,以前在静水庵还能通过爬狗洞见她,现在要想见着人,只会更难。
“有人出来了!”小安子忽然说了一声。
姜妙挑开帘子,就见个丫鬟随着先前传话的门房小厮走了出来,站在马车外对着她行了一礼,“夫人,昭阳公主这会儿在观景阁,奴婢带您进去。”
“呵呵,不用了。”姜妙微笑着,“我突然想起来有件急事儿,不得不马上回去,叨扰了贵府,还望海涵。”
说着,吩咐小安子调头。
那丫鬟一惊,“夫人……”
才喊出两个字,姜妙的马车已经出了福隆街牌楼。
邹缨一脸纳闷,“你不是去见九公主的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你不了解九公主。”姜妙说:“寻常人想见她,比见皇帝还难,刚刚他们家若是来个人拒绝我说公主不见客,那才是正常的,可那丫鬟出来就说九公主在观景阁,这其中一定有诈,为了不踩坑上当,咱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这要傻乎乎地进去了,还不知要被人给算计成什么样。”
九公主一个被剥夺了所有自由连话都不能说饭都不能好好吃的人,廖嬷嬷能允许她去观景阁陶冶情操?
刚刚那丫鬟,要么是傅经纬的人,要么是田氏的人。
反正这对夫妻,一个赛一个的蠢,真把她当成懵懂无知的绝世小白花了!
邹缨从姜妙的话语间听出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但也没有多问,只点点头,“也好,你和厂公婚期将近,不宜在这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
……
陪房嬷嬷没有直接通知傅经纬,而是假意跟几个下人说着准督主夫人来了,就在后园观景阁的消息,故意让世子听到。
傅经纬心思一动,出了院子就假装到处晃悠,不多时晃到了后园,然而在观景阁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他沉下脸来,大步流星地去往田氏的荷香院。
田氏这会儿正在发火。
因为姜妙并没有照着她的计划走,人家连大门都没进就走了,害她白高兴一场。
“废物!”她一个茶杯飞过去,原本是想打那个负责传话的丫鬟,但没想到,那茶杯被人稳稳当当接住了。
“世……世子?”不知多少日子没得宠幸的田氏突然见到傅经纬,喜得笑盈满腮,一下子站了起来。
傅经纬一看她这故作端庄的老气打扮就觉得倒胃口,黑沉着脸,“咱们家先前来客人了?”
“没,没有。”姜妙已经走了,计划被迫取消,田氏只得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故意让人去我那边散消息?”
“嗐,我当什么事儿呢!”见他脸色不好,田氏忙改口,“这不先前准督主夫人送了拜帖上门么,我就想着把人请去后园观景阁招待,又怕人手不够,这才让嬷嬷去把世子那边的丫鬟挪两个过来,可谁知,她临时有事,走了。”
傅经纬的目光落在田氏旁边的炕桌上,上面放着姜妙的拜帖,帖子上她的名字格外清晰。
没见着美人,傅经纬心中十分失落,面上却是越发的紧绷,冷哼一声,要走。
“爷……”田氏唤住他,眼神里全是祈盼,“听说您最近睡的不大好,妾身让人备了些助眠的食材,您一会儿就留下来吃饭吧?”
“吃食做好,让人送到乔姨娘院里就行了,我晚上去她那儿。”傅经纬说完,看都没看田氏一眼,直接出了荷香院。
田氏一屁股坐回榻上撕扯着帕子,脸色难看至极。
想着自己一番准备为人做了嫁衣,她拿起姜妙的拜帖,直接撕了个粉碎。
陪房嬷嬷担忧道,“姑爷老这么去妾室那儿也不是个办法。”
“你以为我就不想他留下吗?”田氏气得要死,“可他哪次来不是匆匆应付两句就走了,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我有时候怀疑他眼光是不是有问题,那乔姨娘,比我还大上一岁,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还隔三差五就过去,再去上几回,庶子都要怀上了,嫡子还没个影儿!”
陪房嬷嬷想了想,“要不,咱们把装扮换一换,姑娘为了在下人们面前显得端庄,平时打扮得沉肃了些,可能世子不喜欢这样,您要不,再添几身颜色鲜嫩的衣裳和首饰,若是能照着姜氏那样的装扮,没准儿……”
“什么!你让我模仿那贱人?”田氏大怒。怒过之后又是一阵悲哀和心酸。
府上没婆婆掌家,后宅大事小事全都得她经手,年纪轻轻就熬成了黄脸婆,她何尝不想像那些贱妾一样打扮得青春靓丽花枝招展,可那样一来,会给底下人留个“轻浮不端庄”的印象,往后她还如何管理那么多下人?
想着,田氏就歪在榻上落泪,哭了好一阵才直起身来,“去问问先前那丫头,姜妙今天穿的什么?梳的什么发髻?戴的又是什么首饰?”
……
邹缨已经说服了婆婆,一家人住一块儿,但姜秀兰不让他们小两口搬回去,而是她跟冯公公搬到新宅来陪着小两口。
姜妙把邹缨送到麒麟街,透过车窗看了眼肖府方向,吩咐小安子走人。
小安子嘿嘿笑着问她,“妙姐姐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
姜妙想到姜旭大婚那天自己喝醉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反正她现在不敢见肖彻。
青杏看出姜妙不想下去,便叱道:“赶你的马车,那么多话做什么?”
小安子吐吐舌头,调头出了内城朝着延寿居方向去。
还没进石磨胡同,就被个小乞丐拦了马车,递给她一封信。
第207章 相公(3更)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火漆,姜妙心下一紧,缓缓打开来,就见上面是熟悉的笔迹,姜云衢的笔迹,信上写着,顶多再给她半个月的时间,再想不出法子,就直接杀了刘婉姝。
姜妙看完深深皱了眉,问小乞丐,“谁给你的信?”
小乞丐说是城西的另一个乞丐。
姜妙问:“你认识他吗?”
怕小乞丐不肯说,姜妙让青杏给他塞了些碎银。
小乞丐收下银子,说认识,以前在一块儿要过饭,后来闹了矛盾,分开了,那个在城西,他在城南。
猜到姜妙接下来想问什么,小乞丐又说:“您要想顺着我们找到这封信的主人,恐怕有点儿难。”
“为什么?”姜妙看着他。
小乞丐说:“这是我们收了银子给人送信的一种方式,有规矩的,客人把银子交给第一个人,让他转多少人的手,中间就会经过无数个毫不相干的人,客人信息到我们这儿,早都没了,除非您有足够的时间和人手一个一个去追踪,但如果中间漏了一个人,最后还是什么也查不到。”
姜云衢的反侦察能力竟然这么强!
姜妙烦躁地揉着眉心,又给了些碎银把小乞丐打发走。
下车前,她交代青杏,“这件事,不准和我娘提起。”
青杏忙不迭点头。
姜妙把信塞袖子里,重整情绪之后才进的大门,晚饭照常陪着姚氏和小宝吃。
夜间躺在榻上想了半宿,隔天找个借口出门,让小安子驾着马车直接去了肖府。
肖彻不在府上,冯公公问要不要让人去东厂跑一趟。
姜妙说不用,横竖就快到中饭时辰了,她就坐下修慎院庭院里的石桌上等着。
元竺给她送了些茶点过来。
姜妙有些心不在焉,自小就没吃过苦受过累的小公主跟着那人渣出去这么久,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
中饭时分肖彻从东厂回来,刚到就听说姜妙在修慎院,便径直来了这边。
姜妙正坐在石凳上托着腮反复观摩那封信,心思太过专注,没听到肖彻的脚步声。
“等很久了?”
肖彻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一跳,等回头对上男人温情的眼神,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那天自己喝醉趴在他背上的情景,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伸手拨了拨鬓边发丝,“没事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肖彻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闪躲的小眼神,语气带了几分不常有的揶揄,“喝醉了就天不怕地不怕,不喝酒又胆小如鼠?”
“我,我哪胆小了?”姜妙说着,强迫自己抬头看他,顺便那姜云衢的信递过去,“呐,你上次说,等姜云衢的第二封信到了,让我交给你,昨天刚到的,但那个时候天色晚了,我不好再过来,就搁了一晚上。”
肖彻接过信,没有第一时间去看,目光仍旧专注在她明艳白净的小脸上。
身上是尊贵威严的御赐绣金蟒袍,双眸却漫上只对她一人流露的轻柔。
猛虎嗅蔷薇的反差,姜妙完全顶不住,让他看得心跳砰砰,忙伸手推他,“你别看了,再看我也不记得那天自己说过些什么,反正我不记得的,统统不作数。”
肖彻顺势道:“你说你最不喜欢我,这也不作数?”
姜妙懵了,她竟然说过这种混账话吗?
见他含笑望着自己,姜妙忽然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你套路我,我才不上当,赶紧看信,看完去找人。”
肖彻坐下来,打开那封信仔细看了看。
过了会儿,姜妙问他,“怎么样,能不能通过这封信找到线索?”
“纸和墨都很普通。”肖彻说:“应该是他从京城带出去的。”
这么一来,不就是彻底没线索吗?
姜妙听得一阵泄气。
“不过。”肖彻话锋一转,“笺纸上染了一种很特殊的野花香味,这种花,只在西城门外五十里地的林子里才有。”
姜妙瞪大眼睛,从他手里拿过笺纸来仔细嗅了嗅,然后皱眉,“没有啊,你是怎么闻出来的?”
肖彻说:“我自小对声音和气味比较敏感。”
姜妙瞬间明白了,肖彻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而且因着双目失明,他要想在失明期间生存下来,就必须靠着声音和气味来判断从而作出反应。
如此一来,他对声音和气味的敏感程度,自然会高出常人许多。
“西城门外五十里,那我们现在去找?”姜妙心下着急。
“先吃饭。”肖彻说:“我让元竺先去探路,吃完饭再出去找。”
姜妙点点头,不多会儿,近身伺候肖彻的另一个小公公元奎拎着食盒进来,在桌上摆了饭菜。
姜妙心里想着刘婉姝,没吃多少就搁下了。
肖彻去往里间,换了件便于骑马的窄袖交领袍,带着她从东角门出去,让人牵来赤风马,仍旧同前几次一样,搂着她的腰很轻易就上了马。
姜妙稳稳坐在他背后,双手紧紧搂着他紧实精瘦的腰身。
虽然刘骞已经死了,但崇明帝不准东厂参加舞弊案的禁令仍旧生效,肖彻还是不能派出大量的人手去搜捕姜云衢。
但如果是他单独带上姜妙出去,那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