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染衣
彩芹脸色微变,“少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姜柔一阵烦躁,吩咐她,“把汤撤下去。”
彩芹赶紧撤了鲫鱼汤,给她倒了杯清水。
姜柔喝下水,恶心感有所缓和,但中饭却没什么食欲,简单吃了几口就让彩芹收拾了。
之后,她躺在小榻上一觉睡到傍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姜柔老是吃什么都想吐,吐得下巴都削尖了。
彩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少夫人,要不咱们请个大夫来瞧瞧吧,再这么下去,身子骨熬坏了可如何是好?”
姜柔昏昏沉沉地歪在小榻上,没什么精气神儿回答她。
彩芹便自作主张,把府医请了来。
府医在姜柔腕上盖了丝巾,仔细探了探,不多会儿收了手,站起身拱手道:“恭喜少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有、有喜了?”彩芹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这,是真的吗?可千万别误诊了啊!”
府医道:“姑娘若是信不过老夫,再从外头多请几位大夫来看便是。”
张大夫在武安伯府待了那么多年,医术自然过硬,简单的号脉还不至于出错,彩芹只是太过震惊,毕竟少夫人去年可是被诊断了“恐难再育”的,现在竟然怀上了!
姜柔也是满心震撼,“我,我……有喜了?”
天知道她这些日子抑郁伤神到了什么程度,每次坐在窗边看着簌簌往下落的秋叶,都感觉像看到了自己,容颜尽毁,丈夫疏远,困在这深宅大院里孤立无援。
看个落叶都能看到她想哭。
但现在,府医的话就好像给她开了一剂救命的方子,让她一下子在灰暗无际中看到了希望。
她有了!有喜了!怀上了!有秦家的种了!
府医如实道:“才一个多月,胎心尚未稳定,少夫人须得处处小心。”
说着,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姜柔忙让彩芹去取了两个小银锭来打赏,府医谢恩之后要走。
“张大夫。”姜柔突然唤住他。
“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这件事儿,能不能暂时先替我保密?”姜柔道:“我想寻个时机亲自告诉世子和夫人。”
张大夫笑道:“少夫人尽管放心,老夫一定守口如瓶。”
送走府医,彩芹再回来时得见姜柔满面喜色,赶紧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少夫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姜柔到现在还如同做梦一般,伸手轻轻抚着小腹,“你说,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怀上了呢?”
明明去年几个太医会诊时都说了就算治愈,能怀上的可能性也不算太大的,况且她中间还停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药。
“这是少夫人的造化。”彩芹喜滋滋的,搬个绣墩来坐在她旁侧,问她有没有啥想吃的,有没有哪不舒服。
虽然孕吐厉害导致头脑有些昏沉,但姜柔觉得,此刻自己精神百倍。
彩芹问:“少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夫人和世子?”
姜柔想了想,“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到那时趁着全家团圆再说吧,算是在喜庆的日子里再添个喜讯。”
“中秋好!”彩芹不住点头,“中秋世子肯定在的,他若得知少夫人怀上,指定扔下西堂子胡同那位,成天来陪你。”
姜柔垂眸,看了眼自己尚且还平坦的小腹。
七夕那晚得见的一幕,确实让她伤透了心,但现在,她怀上了,很快就能成为孩子娘,她总不能再跟孩子爹闹别扭僵了关系,没得让肚子里的宝宝感受到爹娘不睦,都不肯好好成长了。
想到这儿,姜柔的心情又舒朗了不少。
……
姜妙搬去庄子上住了一个多月,心中对肖彻的郁气总算消散了大半,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妻,不能任性过头,否则就该触到老爷子和孙贵妃的底线了,便趁着中秋之前搬了回来。
元竺元奎两个等在门口,一见着人便齐声喊:“恭迎夫人回府。”
姜妙问:“我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没出什么大事儿吧?”
“没有没有。”元竺道:“只是夫人刚走那几天,武安伯世子夫人来找过您,被门房给打发走了。”
姜妙眼神微闪。
姜柔竟然来找过她?而且听起来,还是在七夕之前。
“哦。”姜妙点点头,“过两日中秋,差人去那边儿送份节礼吧!”
姜柔的事儿,她本不想管,可老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再怎么闹,终究还是抹不掉这层血脉关系。
最重要的是,姜妙不想看到姚氏成天为了姜柔夫家那点子破事儿伤神。
秦显这种人渣,一看就不可能真的爱上某个女人,他不过就是被武安伯夫人管控得太紧,生了叛逆之心,刚好在这时候碰上一个不受家族限制,而且又不会对他指手画脚的女人而已。
真爱?这就真爱了?
呵呵,这天底下自诩真爱的多了去了,有几个经得住考验的?
当初姜明山和陈氏,好得都把姚氏的位置给挤没了,后来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陈氏如今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马上就要处决了,她的真爱却躲在乡下瑟瑟发抖,啧啧啧……
听说秦显那位外室丽娘有些段位,姜妙倒想去会会,看她是何方妖孽炼化而来的精怪,连武安伯夫人都拿她没法子。
……
中秋这天一大早,姜柔带着彩芹出来,准备买些适合小孩子穿的料子回去开始准备缝制衣裳。
才刚进绸缎庄,就得见柜台边站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她也在买布。
姜柔总觉得眼熟,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等女子回过头,姜柔看清那张脸,顿时狠狠蹙了眉。
第232章 死了(1更)
铺子里的不是旁人,正是七夕那日陪着秦显在香桥边许愿的丽娘。
姜柔瞧着她,虽然穿着上仍旧低调素净,但那张脸,却比去年看起来要滋润得多。
不用想,都是秦显的功劳。
都那么多年了,秦显对这贱人一如既往的好,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少夫人。”丽娘得见她,面上却没怎么意外,规规矩矩屈膝行了个礼。
姜柔沉着脸,理智告诉她现在自己有了孩子要大度,可脑海里仍旧会浮现七夕那天晚上的一幕幕,致使她胸口一阵阵地堵,恨不能冲上前给这贱人几个大耳刮子。
彩芹见势不对,忙暗暗扯了扯姜柔的袖子,低声提醒,“少夫人,孩子。”
对,孩子,为了孩子,她现在不能动怒,府医说了,胎心不稳,毕竟婆家那头还不知情,若是因着自己一时冲动给冲动没了,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姜柔不得不按捺住心头不快,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原来是丽娘啊,大中秋的你怎么出来买布?”
丽娘道:“春秀病了,我出来给她买药,顺道裁几尺布回去做衣裳。”
姜柔扫了眼丽娘清清爽爽的朴素穿着,以及她买到手中的普通料子,简直跟自己身上的华绸锦缎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到底,她才是秦显的正妻,现在怀上了孩子,等不久生下来,这个位置便根深蒂固,到时别说一个丽娘,便是再多来几个,也没谁动摇得了她在武安伯府的地位。
想着,姜柔心里便又觉得大度了些,让彩芹过来,把先前路过和丰楼买的月饼分了几个给她,“以前的事儿,过了就过了,我也不与你一般计较,今儿是中秋,既然你入不了府吃不了团圆饭,那就多带几个月饼回去。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这些月饼没下毒,你要是再吃出个上吐下泻来,跟我没关系。”
丽娘接过装着月饼的油纸包,道了声谢,忽然问,“少夫人,宣哥儿最近好吗?”
姜柔虽然不待见丽娘,可丽娘跟秦曼那个婊里婊气的小贱人又有些不同,起码她说话不阴阳怪气,也不刻意显摆秦显如何如何地对她好,她刚刚买那些料子,姜柔看一眼就知道是给秦显做行头的,但丽娘却把重心放在丫鬟春秀生病,她出来抓药上,只说买布是顺便,也没说给谁买,买去做什么。
反正在说话和表情上,姜柔暂时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倘若这种时候再无故生事,岂不显得她善妒成性心胸狭窄?
清清嗓子,姜柔道:“三个奶娘轮班照顾着的,挺好。”
“那我就放心了。”丽娘说完,行了个屈膝礼,告退走出绸缎庄。
彩芹瞧着人走远才暗暗捏了把冷汗。
少夫人性子冲动,说话又不过脑子,她刚刚还在担心,万一俩人当街掐起来怎么办。
但好在,少夫人总算懂得收敛了,那丽娘霸着世子是不对,但人家说话中规中矩,哪哪都挑不出刺儿,这要真掐起来,到时世子得知了,吃亏的又还是少夫人。
买了料子出绸缎庄,姜柔心里有些烦躁,蹙着眉,“你说这个丽娘,她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到底图什么?”
兴许,是真的不为名不为利只单纯喜欢世子吧。
彩芹想着。
但这些话,她不敢当着姜柔的面说。
“反正不管如何,短时间内我不会再跟她发生矛盾,现在有了孩子,一切稳妥为重。”姜柔说话间,手掌又不觉抚上小腹,心里是即将为人母的期待。
彩芹听得她有这等觉悟,一阵欢喜,“对对,少夫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胎,府医都说了,养胎最关键的便是要时刻保持心情舒畅,胎儿才能平平安安地成长,既然丽娘没给少夫人使绊子,咱就大度些,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主仆俩说着话,又重新折返和丰楼。
先前的月饼给了丽娘一半,剩下的拿回去不够分了。
和丰楼是京城出了名的酒楼,他们家的点心一绝,平时都得排队买,逢年过节更是一饼难求,须得等上好久。
彩芹担心姜柔等不了,便提出让少夫人先回去,自己留下来。
“没事儿。”姜柔道:“反正现在回去也是窝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相公喜欢茶蓉月饼,咱们多等等,把月饼连同怀孕的喜讯一并给他带回家。”
主仆俩领了号牌在和丰楼大堂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秦显爱吃的茶蓉月饼。
回到海棠院,彩芹把买来的东西送去屋里,姜柔直接去了西厢房。
自从去年大婚秦宣被送到这儿来,她因着心里膈应,很少来看,上一次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当时还只会“哇呜哇呜”哭鼻子的奶娃娃,现在已经会到处爬了,爬得还挺利索。
屋里垫了垫子,得见有人进来,小家伙呼哧呼哧地朝着姜柔爬来,然后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姜柔。
姜柔垂眸看他。
虽然不待见,但她不得不承认,宣哥儿因着有充足的奶水喂养,白白肉肉的十分可爱,胖乎乎的小手腕上,用红线拴着个小铃铛。
姜柔俯下身,想摸摸他。
宣哥儿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口水鼻涕一下子喷出来,弄脏了姜柔今儿刚上身的新衣裳。
姜柔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