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染衣
冯公公诧异,可能厂公自己都没发觉,他对那对母子,多了几分对旁人不曾有过的纵容。
……
西院,姜妙瞅了眼坐在地上死拽着腰带不肯撒手的小宝,欲哭无泪。
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总是能自己分辨什么东西值钱,但确确实实不是她教的。
然而在外人看来,周岁的孩子哪里会懂得这些,只能是受了大人的指使才敢顺手牵羊。
尤其顺的还是肖彻的腰带。
之前肖彻给她一千两让她离开庄子,她没接,这会儿反倒指使儿子去偷东西?
还是说,她迫不及待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借着儿子的手拿了他的贴身之物?
一想到肖彻可能会有的这些猜想,姜妙就囧得恨不能去撞墙。
姜秀兰也是被小宝的行为惊得一愣一愣的,“这……这怎么还把厂公的腰带给拿回来了?”
姜妙心说只怕不是拿的,是偷的。
这下,她这当娘的跳进黄河都别想洗清了。
“小宝,把东西给娘亲。”姜妙弯下腰,朝儿子伸出手。
小宝不给,攥紧腰带就往背后藏。
娘亲那么辛苦还要种田喂鸡赚钱养他,爹爹有钱,就该多多的给娘亲。
姜妙无奈了,又不能真吼他打他,只得继续哄,“小宝乖,这东西会咬手,先给娘亲,一会儿娘亲带你去编草蚱蜢,可比这个有趣多了,好不好?”
小宝哼了哼,什么会咬手,又欺负刚满周岁的奶娃娃什么都不懂。
姜秀兰见状,劝道:“算了吧,厂公要真计较,指定早就让人过来取了,到这会儿都没人来,可见是没当回事儿。”
姜妙皱起眉,“姑妈,这不是厂公要不要的问题。”
而是她对儿子的教养问题,以及肖彻今后对她的印象问题。
之前给银票不要,现在指使儿子做出这种事,不是虚伪矫情故作清高是什么?
一想到这,姜妙便格外头疼。
本来自己在肖彻那边就屡屡受挫,这下可好,儿子直接帮她绝了所有后路。
往后别说指望肖彻庇护,只怕能不能继续待在庄子上都还两说。
小宝不肯撒手,姜妙也没强抢,等他睡着才把腰带拿到水井边,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挂在晾衣杆上,外头风大,没多会儿就吹干了。
接近黄昏时,姜秀兰为东院备了饭菜。
姜妙主动请缨要去送。
姜秀兰心知她是想借此机会把腰带还回去,就没拦着,把饭菜装入食盒,让小安子跟上。
俩人并肩走着,姜妙全程没说话,小安子见她右手拎着食盒,左手缩在袖子里,觉得好奇,“妙姐姐手里拿了什么?”
“没什么。”姜妙晃过神,冲他笑笑,却是攥了攥折叠过的腰带。
小安子就嘟囔,“妙姐姐有心事哦,上次你让我帮忙送信,说回来就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结果什么都没说,现在又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啦?”
傅经纬那边早就黄了,姜妙不愿再提,扯谎说是为了姜云衢考试的事儿。
说话间就到了东院,小安子没再多言,跟着姜妙走到北屋外。
姜妙用眼神示意他在外面等,自己上前敲门,听到肖彻让进,这才推门。
天色渐暗,屋里已经掌了灯。
肖彻处理完公务,这会儿靠在窗边的藤椅上,湘妃竹帘卷起,似乎正在赏景,橘黄光晕里,他清朗成熟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平日少有的闲适惬意。
姜妙动作轻巧地摆好碗筷,退往一旁,“厂公,可以用饭了。”
肖彻之前就已经从脚步声里分辨出来的人是姜妙,听到说话声,他回头,目光在她身上顿了片刻。
这一眼看得姜妙极其不自在。
哪怕对方眼神里没有任何邪念,只是很淡的一个眼风,还是让她心如擂鼓,毕竟自己有错在先,没办法做到理直气壮。
“小宝白天贪玩,不慎拿走了厂公的东西,我已经清洗过了,特地给您送还回来。”她说着,将腰带搁在一旁的太师椅扶手上。
手心里,早已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
肖彻无声颔首,反应并不大,他离开藤椅,挺拔的身躯在桌边落座,拿起筷子吃饭的动作,一如他本人的作风,自律谨严,不会因为某道菜可口就多吃两口,也不会因为某道菜不合胃口就不动它。
姜妙不止一次地见过肖彻吃饭,却是每一次都能有不同的感触。
尤其今晚,感触更深。
他若无其事的态度,让她准备出口的解释瞬间变得毫无必要。
还是不懂,还是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姜妙懊恼地发现,五岁的年龄差,竟然能隔出这么宽的鸿沟。
比起他的深沉稳重,自己那点儿心思就仿佛小孩子在搞恶作剧,滑稽又无厘头。
关于腰带的事儿,肖彻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让姜妙一颗心悬得难受,她提前退了出来,留小安子在后面收拾碗筷。
回房时,小宝还没醒,姜秀兰已经摆了饭菜,就等着她一块儿吃。
“厂公说什么没有?”姜秀兰把小碗推到她面前,坐下来。
姜妙蔫蔫地叹了口气,“姑妈,我头一次觉得,‘海底针’这种形容不应该放在女人身上,厂公才是标配。”
第058章 小宝的第一桶金
小宝醒来发现自己千辛万苦顺来的腰带不见了,气鼓鼓地坐在床上对着墙。
姜妙瞧了眼儿子倔强的小脊背,喊他吃饭。
小宝没搭理,抿着小嘴一声不吭。
看出儿子在生闷气,姜妙只好把小碗端到他面前,笑道:“今天有小宝爱吃的土豆泥小饼和南瓜粥哦!”
小宝轻哼,转个身背对着姜妙继续生气。
姜妙握着勺子,舀了半勺送到自己嘴边,没吃,却故意道:“嗯~真香。”
小宝闻到香味,吞了吞口水,还是很有骨气地不肯转过来。
姜妙说:“你要不吃,我就让窦大娘带回去给她孙子吃,听说她孙子特别喜欢这个。”
小宝吸吸鼻子,不情不愿地挪过半边身子。
姜妙暗笑了下,凑过来要喂他。
小宝抢过勺子,要自己吃。
姜妙只得帮他端着碗。
等吃完把沾了污渍的口水兜换下放盆里洗了,再回来就见小家伙又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在床上,对着墙,鼓着脸,两手抠着脚丫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之前有一回也是这样,忘了小宝为什么哭,姜妙哄他吃饭,他乖乖吃完又跑到原来的位置坐着继续哭。
完全不懂婴儿的这种“记仇”行为,姜妙只觉得好笑。
但此时此刻,她要是真敢笑,小家伙马上就能扯开嗓子哭给她看。
轻声咳了咳,姜妙坐他旁边,伸手帮他拉了拉领口,“哎呀,咱们家小可爱还没消气呢,这可怎么办呀?”
小宝往旁边歪了歪,看都不带看她一眼的。
姜妙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直接说:“那腰带是厂公的,未经他同意你就拿走,那叫偷知道吗?我若是收下,咱们娘俩就成人人喊打的盗贼了,厂公一个不高兴,没准还会把我撵出去,外面那么多坏人,娘亲要怎么保护你呀?”
小宝听着,眼圈有些红。
都怨那个混蛋爹,这么久了还是认不出娘亲。
姜妙又说:“你现在还小,等将来长大自己有本事赚了银子拿来孝敬娘亲,娘亲肯定会高高兴兴地收下。”
小宝灵机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没再耍性子,爬到娘亲怀里。
姜妙把儿子抱下来,打了油灯,带着他去田埂上晃了一圈消食,回来没多会儿小家伙的眼皮就开始打架。
终于把儿子哄睡下,姜妙这才得以去沐浴清洗一番,回来睡觉,次日照常早起去后园做事。
小宝趁着娘亲不在,自己摸去了东院,守卫们都没拦。
正巧冯公公出来,见他爬门槛爬得辛苦,索性弯腰把他抱进去。
这个时辰,肖彻刚练完剑,坐在石凳上喝茶,小安子给他备了沐浴的热水。
肖彻正准备起身去浴房,就见冯公公抱着小宝进来。
小家伙看到他好像格外兴奋,双腿蹬了蹬。
冯公公把他放下来。
小宝跌跌撞撞地走向肖彻,却不是让肖彻抱抱,而是拽着肖彻的宽袖要将他往屋里带。
冯公公一脸纳闷。
肖彻也看不懂小家伙这是想做什么,只得由着他,随他进了屋。
小宝把肖彻拉到太师椅边坐下,然后不知从哪摸了快抹布出来,弯下腰,撅着小屁股在楠木地板上擦来擦去,来回擦了几圈,累得张着小嘴呼呼喘个不停,然后站起来伸手跟肖彻要,“钱~”
冯公公总算是看明白了,小家伙跑这儿来打工呢,他负责擦地板,擦完银子还得现结。
天,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才刚满周岁的奶娃娃就已经能聪明成这样了?旭哥儿周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
冯公公掩饰不住面上的震惊,有些期待厂公会如何反应。
肖彻望着眼前的小奶娃,思绪不自觉飘远。
以前除了毒发需要静养,他不会轻易来庄子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频繁往这边跑,同样是处理公务,在这儿似乎比在东厂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安宁和平静。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小娃娃那一句奶声奶气的“抱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宝见爹爹没反应,也不气馁,站到肖彻旁侧,踮起脚,捏着小拳头给他捶腿,捶得格外卖力,但对于肖彻这样的习武之人而言,小宝的力道无异于在挠痒痒。
晃过神,肖彻取下腰间玉佩,算是给小家伙辛苦一场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