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染衣
陈氏脚下一顿,心中满是纠结与难受。
她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这儿,不能让儿子面上无光,可心里还是隐隐地祈盼,祈盼儿子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她这个生母,也算是她在绝望中的最后一点慰藉。
巧儿已经在马车旁摆好了小杌子,“太太,咱们上车吧!”
陈氏站着不动,她想知道,儿子在外人面前是如何看待她的。
不多会儿,青杏小跑着出来回话,眼神怯怯地看向姜妙,“大姑奶奶,少爷说了,他不认识什么姓陈的太太,八成是找错人了。”
找错人了。
四个字把陈氏的最后一丝希望打入地狱。
泪珠子顺着尾纹深刻的眼角滚下,陈氏抬袖一抹,迅速上马车,吩咐巧儿,“走了!”
目送着陈氏的马车消失在巷子口,姜妙才转身回到姜柔的闺房。
姜秀兰问她,“都说什么了?耽搁这么半天。”
“没什么。”姜妙淡淡扬唇,“只是让人告诉大哥,有位姓陈的太太找他,他说不认识,找错人了。”
不认识,找错人了?
够狠的啊!
姜秀兰想笑,但又考虑到姜柔还在,只得生生憋住,已经能想象出陈氏听到儿子这句话时脸上有多精彩。
……
陈氏走后没多久,姜柔的妆也梳好了,青杏和青梅一左一右扶着她去里屋换嫁衣。
武安伯府送来的嫁衣,又是贴合着姜柔的尺寸做的,繁复华丽不失美感,凤冠前垂下金色流苏,让姜柔原本清丽娇美的小脸添了几分半遮半掩的妩媚。
“难怪都说女儿家做新娘那天是一生中最美的,柔娘穿这身是真好看。”姚氏忍不住感慨。
考虑到人少,姜妙和姜秀兰为了制造气氛,也跟着夸赞了几句。
姜柔从铜镜里看到自己娇美艳丽的新娘妆,想象着一会儿秦世子骑高头大马来接自己的情景,便止不住地心潮澎湃。
……
武安伯府来接亲的时候,动静闹得挺大,又是鞭炮又是锣鼓,一路吹吹打打,街坊四邻全都出来看热闹。
礼乐声越奏越喜庆,唯独前头骑在黑鬃马背上一身喜袍的男子,俊脸冷沉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姜妙本来是跟着姑妈出来拦门的,得见新郎官这副德行,对着长辈连个招呼也不打,瞬间没了拦门的心思,直接让他进去。
姜柔看不到秦显的样子,只是在被牵着去堂屋与爹娘和二爷爷二奶奶告别的时候听到秦显说了几句客套话,那声音低沉悦耳,她便暗喜,盖头下的小脸红扑扑的。
把新娘子送走,姜妙站在门边没进去,低声对姜秀兰道:“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14章 新婚之夜当了现成的娘(3更)
相比较姜家的冷清,武安伯府就显得格外热闹非凡,毕竟是勋贵世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不是普通小户之家可比拟的。
今儿来参加喜宴的,除了朝中一部分官员,还有世家大族的夫人太太。
总而言之都如姜明山所料,是有头有脸的。
姜柔下了花轿,便被喜媒牵着往厅堂走。
武安伯府宅子大,光是院门就要穿好几道,然后顺着游廊左拐右拐的,但每经过一处,都有宾客在旁边观望。
听着有人夸她身上的嫁衣好看,新娘子肯定长得美,跟新郎官郎才女貌云云,又说了些百年好合的吉祥话,姜柔心里美滋滋的。
武安伯和武安伯夫人早就在高堂就坐了,听说新人已经入了最后一道门,马上就到喜堂,武安伯夫人面上露出一抹安心踏实的笑容来。
但当得见被众人簇拥着进来的秦显臭着一张脸,武安伯夫人又狠狠皱了眉头,眼下宾客满堂,她不好说什么,便只偏头狠狠剜了武安伯一眼。
武安伯也看到儿子的脸色了,当即没事找事地咳了一声,“既然新人已就位,准备拜堂吧!”
司礼马上高声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秦显便和姜柔各自牵着红绸一头,转身对着天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司礼又喊。
秦显冷冷看了眼红绸另一边盖着龙凤呈祥盖头的姜柔,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对着爹娘又是一拜。
“夫妻对——”
一个“拜”字还没喊出口,外头突然急匆匆跑进来个婆子,凑在武安伯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
武安伯夫人先是一怔,紧跟着蹙起眉头,低声问:“是儿是女?”
婆子用手挡着嘴,轻声回:“是个大胖小子,足足有六斤重。”
武安伯夫人的眉眼间,隐隐浮现一抹喜色,吩咐婆子,“多带几个人,把我孙子接过来,仔细着,别受了风。”
婆子走后,武安伯夫人坐正身子,就见儿子攥着拳头,一双冷鸷的眼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停下了?”假装没看到秦显的反应,武安伯夫人吩咐道:“继续拜堂,别耽误了吉时。”
司礼正准备再喊一遍夫妻对拜,秦显突然一把扔了手里的红绸,转身要走。
“显哥儿。”武安伯夫人唤住他,“今儿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手上红绸不能掉,否则不吉利,快快,紧着把堂拜完,送新娘子回房休息。”
听似没什么威慑力的一句话,实则暗含威胁。
秦显狠狠咬了咬牙,不得不重新转过身。
喜媒弯腰把红绸捡起来递给他。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后面的环节挺顺利,姜柔还在迷迷瞪瞪时,就被人给送入了新房里坐着,什么吃生饺喝合卺酒割发永结同心,通通没有,秦显把房里所有人,包括跟着姜柔陪嫁来的青杏和青梅,全给撵了出去。
他就坐在桌边,没有要掀盖头的意思,自己倒了杯酒喝下,这才缓缓开口,“从今往后,你是世子夫人,我的正妻,在这府上,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会管你。同样的,你也没权利管我,咱们互不干涉,否则,你这世子夫人的位置便让出来给别人。”
姜柔脑子里“轰”地一下,整个儿炸蒙了。
她知道刚才在喜堂上司礼喊着夫妻对拜的时候出了点状况,但她当时盖着盖头,只能听到说话声,看不到秦显都做了什么,原以为是秦显不小心把红绸给落地上,如今想来,他应该是那个时候突然后悔了,不想拜堂了,所以主动扔了红绸。
一瞬间脸色泛白,姜柔身子轻颤,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袖,“夫君,妾身是哪里做错了吗?”
无人回答她。
姜柔咬咬唇,眼泪就快憋不住,“妾身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夫君尽管指出来,我改就是了。”
仍旧无人回答她。
没多会儿,青杏走了进来,“二姑娘,姑爷已经走了。”
“什、什么?”姜柔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猛地一收。
“可能是出去陪酒了吧。”青杏说着,关切地问了一句,“姑娘饿不饿?”
姜柔摇摇头。
原本先前是有些饿,但在听了秦显那番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心中忽然觉得十分不安,哪还有心情吃东西,手上帕子都快被她给撕烂了。
青杏看了看天色,“离着宾客散席还有好久呢,姑娘有的等了,盖头也还没掀。”
“没事儿,我能等。”姜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世子爷先前那番话,一定只是为了考验自己,自己若是早早乱了阵脚,必定会被他认为心浮气躁难堪大任。
对,一定是这样,只是个考验而已,还不至于能难住她。
想着,姜柔便慢慢冷静下来,头上凤冠压得脖子都快断了,盖头还挡着脸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仍旧坐得端正,时刻让自己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然而,一个时辰后,秦显没来掀盖头。
两个时辰后,秦显仍旧没有出现,天色已经全黑,再黑下去就深夜了。
武安伯府的宴席再大,也不至于能从黄昏摆到深夜吧?
姜柔脖子疼,腰也开始泛酸,屁股更是坐到麻木,她忍不住动了动,想活动活动筋骨。
青杏青梅两个就在外头守着。
听到动静,青杏走了进来,低声问,“那凤冠挺重的,要不,奴婢替姑娘摘了吧,单单盖着盖头就行。”
“不能摘!”姜柔坚持,“凤冠必须得由新郎官亲自摘下,否则该不吉利了。”
“可姑爷他……”青杏抿了抿唇,朝着门外看了眼。
瞧这天色,外院的宴席早该散了,姑爷却一直没来新房。
姜柔很想欺骗自己世子爷在陪酒,可都这么晚了……
她咬咬唇,准备让青杏出去打探打探。
就在这时,外面西厢房的游廊上忽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姜柔愣了愣,问青杏,“怎么回事儿?”
“奴婢也不知。”她打算出去瞧瞧,青梅就蹦了进来,一脸的惊恐活像见了鬼。
青杏被她吓一跳,“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外面怎么会有婴儿在哭?”
青梅磕磕巴巴道:“我看到金、金妈妈提着个篮筐回来,篮筐里用绸布盖着个小婴儿,刚刚打开西厢的门,送进去了。”
金妈妈是武安伯夫人身边的得脸婆子,先前在喜堂上,就是她在武安伯夫人耳边说的悄悄话。
新婚之夜夫君不给她掀盖头,西厢却无端多了个刚生下来的婴儿。
姜柔脑子里一团乱。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门外就传来说话声,“夫人当心脚下。”
正是金妈妈的声音,她口中的“夫人”,便是武安伯夫人,姜柔的婆婆。
武安伯夫人进来后,看到姜柔脑袋上凤冠没摘,盖头也没挑,忍不住皱皱眉,吩咐金妈妈,“帮少夫人把凤冠摘了。”
姜柔想等着相公回来摘,但婆婆都发话了,她不敢不从。
金妈妈动作很利索,没多会儿就给她挑了盖头,摘了凤冠。
姜柔的脖子总算是得到了解放,她暗舒口气。
武安伯夫人在她旁边坐下,一把拉过她的手,眉眼间净是慈和,“原本这事儿晦气,不该这个时候跟你说,但我相信,你是个善良大度胸襟广阔的好孩子,显哥儿呢有个姨娘,碰上你们大喜这天给他生了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便撒手人寰了,这孩子没了娘,今后无依无靠的,你又是他嫡母,我便想着,往后把他过继到你膝下养着,将来长大了,他便是你儿子,也只会认你这一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