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只想嫁太监 第9章

作者:话旧时 标签: 天之骄子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不过话说回来,知道喜欢的人对自己有多么尽心尽力,到底是件令人欢喜的事儿。

  她听着就美滋滋的,嘱咐道:“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了,你就告诉我。”

  秋枕梦原本没指望汪从悦今日就回来,毕竟之前他还有过进宫半天就跑出来的经历,肯定得跟皇帝多表现表现。

  她今日绣得时间长了些,一更时才吃了饭,红豆就兴高采烈地进来说:“姑娘,老爷回来了!”

  “哪儿呢?”秋枕梦问。

  她原打算睡觉,这会儿衣裳也不脱了,赶紧着站起来。

  红豆转告她:“老爷说天晚了,不打搅姑娘睡觉,就宿在前院了。”

  “明日还回宫吗?”

  红豆手下麻利地收拾东西,嘴里道:“老爷日日都得在宫中侍奉呢。”

  这就不能忍了。

  汪从悦本来回家的时候就少,得在宫里头多表现,这回家时候也晚,怕吵到她,直接睡别处。

  一次两次还好,万一以后无限重复今天的日子,那还是一家人的样子吗?!

  秋枕梦记挂着汪从悦是不是已经睡了,问道:“红豆,他一回家就躺下了吗?”

  红豆笑着说:“姑娘,哪有这么快,老爷还得用饭呢。”

  秋枕梦“哦”了声,再次腹诽皇帝不近人情。

  他手下的宦官未免也太惨了点,好歹小哥哥是个官,居然劳累了一天,还不能在宫里吃晚饭。

  她吩咐道:“你去给他说,就说我还没睡,请他吃完了,就过来一起休息。”

  红豆答应着去了。

  秋枕梦换了身睡觉时穿的软袍,坐在床上看书,等汪从悦过来。

  然而左等右等,他就是再能吃,也早该吃完了饭,可眼下连影子都没。别说是他了,连红豆都不见了踪影。

  秋枕梦直觉有哪里不对,放下书,准备出门看看。

  ·

  汪从悦早就来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四下里只剩红豆手中的提灯,和房檐下的红灯笼,闪着柔和的光。

  夜风尚凉,他在庭院中站了一会儿,面上就泛了一层寒,冰得有些疼。

  窗纱里透出烛火忽闪明灭的光线,许久都不曾熄灭。

  他本是不打算和秋枕梦宿在一起的。

  既然她想要他来,那便等着她睡下,睡沉了,他再悄悄进去,于她身边躺上一夜,天明再静悄悄地起身。

  可屋中灯火通明,那么晚了,秋枕梦竟然还没有休息。

  那夜他们躺在一处,房间里一片昏黑。

  耳边响着少女柔软又带着笑意的话,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挠在胸口。

  她说起分别年月里,如何挣出一份家业的往事,他便只是听着,偶尔回应一句。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好听,他也忍不住想对她诉说。

  可他着实没什么好说的。

  宫里各样隐秘之事,自然该烂在心里,可剩下的,远没有秋枕梦的生活令人向往。

  汪从悦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蚕室里肮脏又杂乱,身旁是此起彼伏的呻/吟。每每张开眼,剜心彻骨般的疼便撕扯着额角。

  上京的孩子太多了,净身的师傅并不用心。横竖便是死得只剩二三成,解宫里的燃眉之急也足够。

  由是不保活,常能听到低低的抽噎声。

  腰间悬挂的玉佩早已佩戴在了脖颈上。师傅搜刮了别的孩子值钱的物件,独独看见这黑鲤鱼玉佩时,哼了声,不屑一顾。

  可那是他唯一珍贵的东西。

  他半点呻/吟或抽泣都没有过,压在胸口的玉佩沉甸甸的,反而消解了几分疼。

  于是他没有说,只道:“我原在宫中侍奉贤妃娘娘,得她提携,方能有今日。”

  他早已不算个真正的男人,十年分别,日日夜夜藏着玉佩,也不过是存了那么点痴心妄想罢了。

  家乡遥远,与京城相隔不止万里。

  留在家乡的秋枕梦总归要长大,总归会知道宦官代表着什么,总归会厌弃了订婚的过往,总归能风风光光地嫁给旁人。

  她还有无数未来可以选择,而他没有。

  他不过是她年幼时的过客。

  可她偏偏就寻来了。

  他也从未像那夜般唾弃过自己的为人。

  好似一个心口不一的小人。

  盼着她好,又盼着她不好。

  盼着她能觅得良配,生儿育女,来日子孙绕膝,一生喜乐,又盼着她踏入泥涂,无名无分地守着他,和他这鄙贱之躯一起沉沦。

  卑劣到了极点。

  于是他不敢面对她。

  红豆低声道:“老爷,姑娘等您呢。”声音沉在风里,带着几分瑟瑟。

  汪从悦微不可察地颤了下。他望着染做一片柔黄的窗纱,面色未变,声音却不自觉轻了:“她还未睡?”

  “老爷,姑娘等您一起呢。”

  汪从悦便向着房门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就停了。

  他又记起那夜她好听的声音,还有他心中随之升起的那点令人鄙弃的念头。

  睡在一起倒并无不可,只是两人并排躺下罢了。

  他也曾在贤妃娘娘身边值夜过,一抬头便是宫内雕刻精致的床沿,还有隆起的锦被,散在夜色里的乌黑秀发。

  那时他心中什么都邪念都没有,只想着更清醒些看守,以防心怀不轨之人趁夜而入。

  可他躺在秋枕梦身边时,却总想着摸一摸她的手,勾着她的指头,甚或和她睡进同一床被子,缠住她的手臂。

  又或者拥她入怀,像皇帝和贤妃娘娘一样,唇齿间交缠片刻。

  那是对纯净之人的亵渎,他羞愧万分。

  而这个纯净之人偏偏是她,便更令他鄙弃自己。

  汪从悦正在外头徘徊踟蹰,房门忽然开了。

  ·

  秋枕梦穿着身睡袍出了房门,顿时冻得一个哆嗦。

  夜风很寒,这冷天里头,汪从悦居然有兴致呆在庭院里看夜景,还霸着她的丫鬟拎灯笼。

  她说这俩人为啥半天都没来!

  这脑筋是何等的不正常,她都有点怀疑汪从悦在宫里闷出了毛病。

  “小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秋枕梦问他。

  汪从悦面上一僵。说“早就来了”总归是不好解释,停了数息,他才道:“刚来。”

  他这是有多能吃,可怎么瞧怎么瘦,比小时候都瘦得多,秋枕梦狐疑着望向红豆。

  红豆才要说话,汪从悦拿眼角一瞥,她到了嘴边的话立刻换了:“姑娘,婢子刚跟着老爷过来。”

  秋枕梦皱了皱秀气的眉。

  看来他果然吃得多。

  吃这么多还不长肉,想来是身子不大好,怪道汪从悦肤色冷白,连着嘴唇都没多少艳色,估摸着是受了身子的拖累。

  秋枕梦盘算着改天给他请个郎中看看,汪从悦便已走过来,隔了睡袍有些长的袖子,牵住她的手,声音温和得很:“快进屋吧,小心冻坏了。”

  她目光顺着他望着的地方垂落,停在自己露出的一小截足踝上,已经叫风吹得红了一片。

  她心里头一阵暖,由着汪从悦牵她进屋,缩进被子里温着。

  汪从悦却在桌边坐下了。

  他腰背挺得端正笔直,连椅背都不靠,垂头把玩着茶盏。素白透亮的小杯子,于他指间起落。

  秋枕梦问:“你不困吗?怎么还不过来睡?”

  汪从悦又僵了僵。

  他目光停留在床帐上,牵牛藤蔓青青翠翠,语调平淡:“我尚不困。”

  秋枕梦悟了。

  身子不好,睡眠居然也少,他不瘦谁瘦?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驱使这群手下人的,当官的都这样,别人更别提。

  “不困也要先来躺着,咱们说会儿话,说着说着就睡了。”

  汪从悦心中不自觉又痒了起来,颊上泛出几分浅淡的绯色。

  他慢吞吞走到床边坐下,秋枕梦立刻就凑了上来。

  她脸上全是笑,喷吐的气息温温的,还带着些湿润,像十几年前岭门的细雨。

  不恼人,落在身上痒痒的,叫他不自觉地想接近些。

  汪从悦悚然一惊,蓦地避开秋枕梦的靠近,整个人钻进被子,面朝外,说话也快了些:“夜深了,快些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感谢居然修没了,感谢狮虎虎的雷,谢谢狮虎教我!

  感谢璟洺、荻芦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9章 明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