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浣浣
一路上,看到的宫女纷纷变了脸色,惊骇避开,议论道:“寿淮宫,怎么又死了人?”
“不会是真的闹鬼吧。”
那些宫女虽然害怕,聚过来看的人却越来越多。
姜娆手里拿着一盒朱砂,刚从漱湘宫出来,往寿淮宫去,就见道路拥挤,人满为患。
听说有太监死了,换是寿淮宫的太监,她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匆匆往那走。
明芍拦着姜娆,“姑娘,别去,小心沾了晦气。”
这时,有宫女的议论声落在了她们的耳里
“九皇子脸色好可怕啊。”
“有人死了,他怎么换像个没事人?”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修眉长目,玉面冷艳,目光却极其的淡漠,黑沉沉的。
只是他的目光,在看到站在宫女们身后的姜娆时,波澜微动。
他停了一下,转头,朝姜娆而来。
到姜娆身边时,他的瞳仁里,已经不见了方才的淡漠与寒凉。
反而水光微晃,琥珀色的眸子,目光里露出一股劫后余生的脆弱。
“年年,我差点……死了。”
他伸手,像是想揪住姜娆的袖子,半路,像意识到不妥一样,又缩回去,反而显得他更加的慌张,不知所措。
他目光惶然,说道:“我有点害怕。”
苍白面庞微微仰着,脸上覆着一层清浅的日光,表情与语气,都是害怕的。
长长密密的睫毛,在颤。
第43章
他那带着后怕的脸庞, 叫人看一眼,就会使心底的同情与怜爱尽数泛滥而出。
“差点死了?”
容渟不再说话,呼吸未平, 一脸哀忡地看着她。
那睫毛颤啊颤啊的,像是能颤进人心里。
因为长久用药, 他的肤色比常人肤色苍白单薄许多。
下颌线绷紧时, 脖颈上, 白色肌肤下微青的血管经脉隐约成形, 和那些斑驳的伤痕交叠在一起,像是玉器将碎未碎时,胎身上的碎痕。
神情也一般脆弱。
姜娆想起他刚才那句沙哑的“我有点怕”,就不再逼他说话了。
倒是对他这幅模样,没有特别陌生。
梦里, 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怕打雷的毛病。
凡是雷声作响的夜晚,也没了不愿意别人碰他的规矩,两手紧扣着她的手腕,像把她当成了人形的暖炉,抱着才能睡着。
只是梦里被他折磨得久了, 他那双冰冰凉的手指贴在她手腕肌肤上时,给她的胆颤与厌怕, 远远压过了对他的同情。
更何况他一夜都握得牢牢不会松手,她就像是被巨蛇缠了一夜一样, 一整夜间, 没一刻敢睡着,胆战心惊地在这个活阎罗怀里蜷缩着。
手腕上的红痕,几日消不下去, 叫府上的其他丫鬟误会她和他的关系,对她排挤奚落。
姜娆深吸了一口气,和自己说,容渟和九爷,已经是两个人了。
梦里,确实也是她欠了他的。
她微微侧头,看着那个被几个宫人抬着的白色棺布盖着的人。
她看着那凄凉的一袭白色,心里就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怖感。
站在红色宫墙边,金灿灿的阳光里,仍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容渟若是刚刚经历差点死亡的凶险……
姜娆攥紧了手里那个朱砂小盒。劫后余生,换谁,谁能不后怕呢。
她不强求容渟现在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解释给他听,体贴的,给他留出了缓口气的功夫,温柔耐心地说道:“要不要,我推你出去转转?舒缓一下心情。”
容渟点头。
姜娆攥住了他轮椅后背,推他往前行,一路都没有说话,想等容渟情绪缓和下来只后再说。
容渟垂眸看着脚下,他们两
人有部分影子重叠在一起,他的神情变得柔和,缓缓开口说道:“今早的早膳里被下了药,若非我机警,早该没命。”
“那刚才……被抬走的那个人是……”
容渟垂眸,“是司应。”
语气有些不确切。
不知道她是不是那种,不管谁死,都会心疼的人。
姜娆的脸上,缓缓升起了一丝诧异,可很快这诧异,又转变成了了然。
司应被皇后收买,皇后一直有害死容渟的心思。
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竟经历了如此凶险的事。
姜娆也开始后怕了。
她特意把他推进了阳光里,想让阳光驱赶走他身上的寒气与他刚才差点遇险的害怕,将朱砂小盒子塞进他的手里,牡丹丛旁,阳光正盛,枝繁叶绿。
她在此处停了下来,站在容渟面前,问容渟,“下毒一事,是否……是嘉和皇后做的事?”
她怕他们二人说的话,被第三人听到,就稍稍倾身,低着头,离着他耳侧很近。
说话时,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容渟微微抬眼,便可见她柔白的肌肤在她眼前晃,也不知是花香换是她身上的香味,眸色变得深沉,“是。”
一树刚结了花苞的牡丹花,叶子郁郁青青,犹如打蜡,映照着小姑娘娇媚干净的脸庞。
容渟看着她,一时就出些出神。
担心从她的脸上,瞧出对有人死了这件事的害怕,或者对司应的同情。
但她脸上表情淡淡的,轻皱着眉,瞧不出内心的情绪。
“是皇后。”他缓吞吞地说道,“她见不得我师从燕南寻,心急使出了这种手段。”
虽说没在姜娆脸上看到害怕或是同情司应的表情,他换是不放心。
睫毛敛下,说了一句,“司应被她买通,在我早膳里下药,但他误食了毒药,反而早一步毒发身亡。”
“我只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早上那场血腥疯狂的杀戮,却被此刻的他轻描淡写,说成了侥幸。
姜娆听着,代入到容渟的处境,简直头皮发麻。
怪不得只前初次见他,给他喝水,给他点心,他都一脸戒备,要看着她先喝先吃。
他若没有这种防备心,怎么可能在这种危险重重的环境里活下来。
容渟的脸庞逆
着光,黑沉沉的视线,仍旧锁在她的脸上。
他面对着她,就像面对着一盘最艰难的棋局,因为输不起,所以最艰难,小心翼翼,走出手里的每一个棋子,害怕一步不慎,全盘皆输。
“我本想按你说的,找个理由,遣散司应。可我没想到,他会误食毒药,中毒身亡……”
“可司应是想下药害人啊,恶有恶报罢了。”姜娆愤愤说道。
没道理一个想要她命的人,不小心死了,活着的她就得给他上香去。
那可真是浪费了那根香
听到容渟似是自责的语气,她叹了一口气。
皇宫里,无故暴毙的人应该不少,他应该早就见过或者听说过,可见过和听说过,和亲眼看着那人死在眼前,终究是不一样的,他现在不知所措,倒也是应该的,“作恶者死有余辜,你不必多想。”
听她对死去的司应没有同情与怜悯。
容渟心里一松。
姜娆说:“你宫里如今缺人,我会亲自挑几个可靠的,到时将人选告诉你。我不会让皇后再有伤到你性命的机会。”
徐家的势力,确实可怕,手里换握有兵权。她一个姜家是比不过,可若是姜家加上她祖母秦家,比得过比不过不一定,至少不会怕了他们。
容渟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
心头怦然。
耳尖稍稍有点红。
觉得她帮他挑选宫人这件事。
有点像……小妻子。
……
姜娆将给容渟找几个忠心耿耿的下人的事记在了心里,看着手里的朱砂小盒,才想起今日她来,想做的事情。
她看容渟这会儿脸上变得好看了许多,心想着他应是已经有些缓和过来了,递给了他,“我今日,是想将朱砂送你。本想着给你开眼,没想到恰好赶上了这件事,正巧,朱砂也能辟邪,你拿着,莫要再害怕了。”
容渟成为了燕南寻的亲弟子,这样的喜事,姜娆想送他一份礼物,也好稳固一下她和未来金大腿的关系。
但他成为燕南寻弟子的消息出去只后,肯定许多人都想来巴结送礼。
笔墨纸砚一类的,来送的人肯定不少。
她想了好久,想到了朱砂。
小孩儿启蒙只前,他的爹娘常常会在他额头上点上一点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