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世清歌
太后待她一向很好,她不想在此有所隐瞒。
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是她想进宫这事儿,她不希望在收到圣旨的那一刻,太后才知晓,而是提前给她知会一声。
太后在这后宫里生活了几十年,看过听过的事儿多了,所以钟锦绣只用稍微说上几句,她就已经把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了。
“母后,您生气了吗?”钟锦绣见她许久不说话,内心有些忐忑,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后。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没有生气,只是感慨,哀家的小姝宁不再是当初那个勇往直前的愣头青了,也知道迂回作战了,想必这回了侯府,果然是受了许多苦。”
对于太后这番话,钟锦绣不由得鼻子一酸。
是啊,当初在后宫里,她还是姝宁公主的时候,无论是谁撞到她手里来,她都毫不客气的言辞怼回去,没有在怕的。
她不需要用什么阴谋诡计,直接来阳谋,因为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得罪她的人吃瘪,皇上和皇后会替她兜着。
“母后,我希望能尽快陪着您。”她靠近太后的怀里。
太后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时候的她睡觉一模一样,温馨至极。
当天皇上回了龙乾宫之后,左思右想之后,还是没有写下封位诏书,而是写了另一道圣旨,让李怀德去德太妃处通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阳长公主已然十六,长居宫中恐有不便,搬出皇宫,赐常府街一套宅院为公主府,钦此。”
他宣完圣旨之后,德太妃和晋阳长公主都有些发懵,毕竟皇室传统,都是皇子及冠之后分配皇子府出宫,可是公主却没有这样的道理,大部分都是成亲了再去公主府,成亲前还是一直在后宫里生活的。
可是晋阳还没成亲,因为要给先皇守丧,哪怕已经定了亲,也得等三年,可是当今圣上却直接撵她出宫,完全就是莫名其妙,这宫里可还有其他长公主与她境况相同,也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旨意啊。
德太妃最先反应过来,往李怀德的怀里塞了一个厚厚的荷包,满脸笑意的道:“李总管,这旨意是其他长公主也有的吗?”
“并无,只有晋阳长公主一位有。”
“那为何——”德太妃顺口问了出来,只不过刚说了三个字,似乎就反应过来,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若是不好回答,便当本宫没问。”
李怀德轻声笑了笑:“没什么不好回答的,被皇上下旨撵出宫的只有两位长公主,那是因为她们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原本还因为打击太严重而发愣的晋阳长公主,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急声辩解道:“我没有得罪皇上!我连见都不敢见他。”
笑话,现如今的九五之尊跟她非亲非故,既不是她兄长,又不是她的叔伯,虽说都姓萧,可这血缘关系却不亲近,之前更没接触过多少次,所以她能躲多远躲多远,就怕不仅没抱上大腿,反而惹了皇上的厌烦。
万万没想到李总管还说出这种话来,晋阳连忙解释,就怕是搞错了。
“是啊,长公主您得罪的不是皇上。您再好好想想,就昨日的事儿。”李怀德摆了摆手,便冲着她们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他走了之后,晋阳一直呆呆的,不知道是在思考自己得罪了谁,还是被吓到了。
“晋阳,你跟母妃说,你到底得罪了谁啊?快想想,就昨日——”
“我没有,不可能!她算老几,就是我不能得罪的人了!”晋阳长公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猛地站起身来,脸色惨白的尖叫着,显然是不想认清现实。
德太妃见她情绪如此激动,也知道从她这里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立刻召来晋阳身边的大宫女发问:“你说,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名字,马上就送去慎刑司!”
大宫女“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哭着道:“长公主已然好几日没出宫门了,昨日就见到了钟锦绣,还是钟锦绣主动过来招惹的,长公主就打了她一巴掌便算了,可皇上与她有仇,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出头呢?其余的真没见别人了,奴婢句句属实……”
这大宫女怕极了,要知道去了慎刑司,连死都成了轻松的事情,最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她后面一句句的求饶声,德太妃全都没听进去,只剩一片嗡嗡声。
德太妃几乎站立不稳,她满脸的难以置信,转而又化成一片忧虑。
“男人啊,始终是狗改不了吃屎。”德太妃可不是晋阳这种小年轻,相反她很早就陪在先帝身边,算是资历很老的妃嫔了,否则也不可能一步步爬到四妃之一这样的位置来。
因此她见过太多太多女人,也看透了男人。
哪怕是九五之尊,也是这样,不仅想方设法争宠的女人,先帝喜欢;就连有些不争宠甚至想避开侍寝的漂亮女人,先帝也喜欢,不仅如此,偶尔还会比那些送上门的女人更喜欢。
“母妃,这是什么意思?皇上真的是因为我打了钟锦绣一巴掌,就要把我撵出宫?”晋阳看到德太妃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立刻扑上去大声询问着。
德太妃蹲下-身来,轻抚着她的脸,也是泪眼婆娑:“好孩子,你得出宫了。”
“为何?”
“皇上看上钟锦绣了。”
晋阳先是发愣,紧接着是难以置信,最后是愤恨:“钟锦绣算什么东西?皇上为何看上她?她一个黄毛丫头,为何人人都看上她?母妃,我不甘心,为何我就没有这样的好命,明明我才是真正的公主,可是她从小就骑在我头上,好不容易新帝来了,还是跟她有仇,我以为终于可以踩在她的头上,可是她在宫外待了才多久,她就又要回宫了,而且还是以新帝的妃嫔身份?凭什么!为什么……”
她一声声的质问着,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甘心。
这一句又一句的倾诉,似乎要将这么多年她所受的委屈和不公全都说出来,最后化为一片委屈的呜咽。
德太妃轻抚着她的后背,眼中也是一片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可是最终却沦为颓然:“这就是命啊,孩子。为何魏氏女能当皇后,我却只能一步步爬上德妃,我也曾质问过,怨恨过,可是最后都得认命。因为不认命的全都死了,那些想要魏氏女命的人,全都在地底下了,甚至临死前都没一具全尸。晋阳,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若是想报复,母妃可以替你做,只不过报复完之后,母妃这条命肯定就没了。”
听着晋阳不甘心的哭泣声,德太妃也心如刀绞,她捧着晋阳的脸,认真地问她:“母妃问你,你是要报复她,还是算了。”
晋阳本来就是情绪发泄,之前恨不得立刻把钟锦绣给一刀捅死,又或者直接下毒毒死,可是当听完德太妃说完这段话之后,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算了,我虽然恨钟锦绣,可是更多的是嫉妒,嫉妒为什么幸运的那个人不是我。她不曾毒害我,若真的论起来,还没有那么深仇大恨。我也只有母妃一个人,怎么可以为了不一定成功的报复,就陷母妃于身死之地。日后我也躲着她便是了。”
晋阳终究还是认怂了,她恨得是她技不如人,也恨老天爷不讲这样的好事儿落到她头上来。
第32章 . 032 外室小产 突发。
钟锦绣第二日便回府了, 是在到家之后,才收到了太后让人特地传来的消息,晋阳被撵出宫了。
虽说圣旨里的理由说是年纪大了, 可是钟锦绣也猜到了, 这是皇上替她报仇的。
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像是一种隐秘的欢喜一样,回宫指日可待。
钟锦绣回来之后更加感受到侯府里的氛围不同了, 那些下人们对她的态度又变回了曾经的热情和上赶着。
哪怕她还没有被恢复金枝玉叶的身份, 可是这些下人们最会看风向了, 因此在得知三姑娘住在宫中好几日之后,立刻就变了画风,好像她的身份又凌驾于侯府里其他主子之上了。
对于这样的变化, 钟锦绣并没有感到诧异,甚至在绿竹抱怨这些人捧高踩低, 要狠狠的惩治他们之后,她还劝了几句。
“都是伺候人的, 只是听命于其他人。你看看我丢了长公主之位,头一个冲我发难的是二婶,之后的老夫人更是几次三番不肯放过我,他们也只是揣摩主子们的意思,若是那时候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思,对我照顾有加,那才该警惕。若是真的要惩治谁, 那得冲着这府里的主子们。”
她的话音刚落, 绿竹就微微一惊,立刻闭上了嘴,显然是把钟锦绣的话给听了进去。
是啊, 这些下人们态度差,但也不敢在大面上做的过分,若是真的过了界线的,也都被钟锦绣想法子发卖了,剩下的这些人不过是看着老夫人他们的意思行事。
“主子,咱再忍一忍,等离开这里就好了。”绿竹泄了火气之后,又反过来安抚她,显然是怕钟锦绣难过。
她不由得轻笑出声,伸手隔空点了点她,这个话题就揭过去了。
本以为这次进宫小住几日之后,府里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肯定能消停了,毕竟老夫人又不是蠢人,而陈黛也已经出嫁了。
陈黛出嫁那日,钟锦绣待在宫里没回来,连添妆礼都没给。
对于陈黛这种人,她是真的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维护,哪怕这事儿若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大好,表姐妹成亲,她却不回来也不给添妆礼,当真是太不近人情了些,可是她也无所畏惧。
在这种节骨眼上,陈黛根本不敢咋咋呼呼往外传,就算她有这心思,钟兰也会拦着,毕竟陈黛自己这门亲事就是个污点,旁人不主动看她笑话就不错了,她若还敢招惹钟锦绣,那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就在钟锦绣认为终于能安稳度日的时候,现实却总是那么不如意。
她从宫里回来的第三日晚上,侯府里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钟侯爷原本在侯夫人那里睡下了,可是大半夜却被人叫走了,侯夫人原本是好意关心他有什么事儿,结果却被他冷言冷语的说了几句,当下就没再睡着。
大清早等钟锦绣去请安的时候,侯夫人还拉着她的手一直哭哭啼啼的诉说着。
对于自家娘亲这样弱不禁风的性子,钟锦绣也感到十分的无奈。
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承诺道:“等爹回来了,我必定好好问一问,就算是什么天大的要紧事,也不能对你发火,定让他给你赔罪。”
结果她这么一说之后,侯夫人倒是又生出了几分心虚的意思,连连摆手道:“不用他赔罪,或许真的是什么要紧事,你就让他下回注意便成。”
对于侯夫人这反复的态度,钟锦绣也猜到了,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侯夫人就是这种性格,希望皆大欢喜,大家都开心就成,哪怕有什么委屈她一个人受了便成。
钟锦绣哄着侯夫人好好休息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还特地叮嘱丫鬟,若是侯爷回来,跟她通报一声,她要跟亲爹好好谈一谈。
她一直等到晚膳后,都不见踪影,本来都准备看会儿书就睡了,没想到这时候人来了。
“侯爷,您等奴婢通传——”外头的小丫鬟急声叫了几句。
若是大白天不通传就算了,可这晚上万一姑娘脱衣睡了,哪怕是亲爹进屋前,也要通知一声,免得尴尬啊。
可是钟侯爷却完全等不及了一样,直接横冲直撞的进来了。
当大门被踢开的时候,钟锦绣放下了手中的书,冲着那个跟在后头惊慌失措的小丫鬟挥了挥手。
“侯爷有何事?”钟锦绣问了一句。
“婉晴小产了。”
“谁?”
“别装蒜,田婉晴,因为你没能进府来。”
“啊,好事儿。”钟锦绣轻轻笑了笑,还抬手拍了几下掌,像是在庆贺一般。
钟侯爷瞬间变得面色极其难看,他几乎咬着牙道:“我就知道是你。她已经不进府了,只当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你为何还不放过她?”
钟锦绣眉头一挑:“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进府来碍我的眼,我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东西脏了自己的手。侯爷是找错人了吧?我也不过刚知晓这事儿。”
“你敢做不敢当?你院里伺候的一个丫鬟去青雾巷送了一篮子糕点给她,她感念你的照顾就全吃了,结果一个时辰后便小产了,哪怕请了大夫来都没保住,甚至差点流血致死,你心小小年纪就这般歹毒心肠,日后也绝对不是个能容人的。”
钟锦绣都被他气笑了,钟侯爷一见她不仅不不认错,还露出这种笑容,只觉得更加恼火,厉声质问道:“有什么可笑的?”
“笑您天真。敢问一句,那丫鬟姓甚名谁,如今身在何处?”
“那丫鬟叫串儿,如今在何处,得问你了。”
钟锦绣冷笑了一声:“我可从未听过这丫头的名字,红梅,你查查这丫头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红梅皱了皱眉头,她出去后很快便回来了,低声道:“姑娘,这是个粗使丫头,半月前进的蘅梧院伺候。从来没到过您跟前来。至于人在哪里,她今日休沐,不在院中伺候,奴婢已经让人去下人房瞧去了。”
“果然是你院子里的人,你还想耍赖。”
很快就有丫鬟来通禀:“姑娘,串儿死了。这是与串儿同屋的丫头,叫条儿,把你知道的都跟姑娘说说。”
这些粗使丫鬟从名字里就能听出来,大多数都是单字这么叫着,若是以后有福分进了内院伺候,才会被主子改名更好听的。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原本串儿与奴婢休沐日相同,可是她忽然和人换了,昨日与今日全都休沐,奴婢正好上工,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午时奴婢有回房休息,那时候她还好好的,方才这位姐姐找到奴婢,奴婢才知道串儿死了。”
这丫头完全被吓傻了,在红梅的几番安抚下,才把情况说出来。
钟侯爷冷笑一声,“够了,你吩咐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吗?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干什么?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搅蛮缠,她的孩子掉了,你也该满意了吧?反正我要让她进府来!”
他甩下这几句,站起身就准备走,显然是解释都不听,直接就要把这罪责扣在钟锦绣的头上。
“你今日若敢走,明日我们就大理寺见!”钟锦绣冷喝了一声。
钟侯爷立刻回头,冲她吼:“你自己杀了人,还敢告去大理寺,你是在威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