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翔子
闻若青出门唤了丫头进来换水,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玩什么玩?这种游戏,光耽误时间而已,水来了,你还不快去洗?”
“也对,今儿拿了几本书回来,我都还没看呢。”尹沉壁抱了一瓶梅枝去了内室,摆在炕桌上,花香沁人心脾,熏染了一室芬芳。
他等了又等,好一会儿才见她沐浴出来,中衣外头套了一件天青色的交领薄袄,下头是牙白色百褶裙,双颊染了淡淡的霞色,让他移不开目光。
“你把头发洗了?”他忽然发现她松松挽着的头发是湿的。
尹沉壁一愣,“怎么了?”
“……没什么。”好可惜,蓬蓬松松的多好。
他吩咐丫头收拾了净室,又在里头的两个鉴缶里蓄满热水,丫头们出去后,他仔仔细细地把外头厅堂的门锁好,又回身把外间的门也关上,这才进了内室笑道:“好了,整栋屋子现在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沉壁——”
尹沉壁坐在炕上,手里拿着本书,一面翻还一面去拿笔,脸红了红,低声道:“还早呢。”
“早什么早?不早了。”
“你把书拿了干什么,我还要看一会儿。”
“明儿再看。”
“明儿有明儿要看的,今天的得看完才行,这两天耽搁得够多了。”
哎,有个太爱学习的媳妇也不好,但他这会儿可不想纵着她。
“什么时候看不好,非要这时看?”
她抢回书抓着不放手,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
闻六公子这回仍然没让步,她手里还拿着书,但是没一会儿就发现自己衣带被解开了,捣乱的人一面亲她的耳垂,一面还抬头笑道:“你看你的,好好看,待会儿我考你,答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这……要她怎么看?
“别这样,好冷!”
“冷什么?屋里烧了地龙,炕也是热的。”
“真的很冷!”
“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再说马上就不冷了……”
她故技重施,拿脚去踹他,结果一不小心踹错了地方,脚勾到桌上那瓶梅枝,梅瓶晃了两晃将倒不倒,被他接住放回桌上,枝上的梅花簌簌落了一炕。
“你……你抓我的脚干什么?”
“我瞧瞧,脚疼不疼?怎么总这么不安分!”
“……”
“咕咚”一声响,炕桌震了震,桌上的梅瓶滴溜溜滚下地来,“啪”地一声响,摔了个粉碎。
过了很久,炕上的人才下来把碎片收拾了。
她有些心疼,“这梅瓶本是一对的,现在摔碎了一个,真是可惜。”
他看她一眼,“以后屋里都不摆贵重的东西。”
两人收拾停当,洗浴过后也没吹灯,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散着一头黑发趴在他胸膛上,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把玩着她的一绺发丝。
她伸手去摸他手背上那道长及肩膀的疤痕。
“怎么?想把昨天没做完的事再继续做做?”他放了她的头发,握住她那只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她白他一眼,“这伤怎么弄的?”
“我身上的疤痕多着呢,”他笑道,“你都想听?”
“你说,我就听。”
“有回肩膀上中了一枪,枪头往下滑,就挑出了这道血印子。”
“哦。”
他想了想,又说:“肩窝这儿这块铜钱大的疤,是被带了倒钩的剑刺中的,把那剑拔.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块肉下来。”
她脸色有点发白。
他瞄她一眼,坏心眼地继续道:“还有这边肋下的这道疤痕——”
“算了,你别说了。”她赶紧打断他。
“不是你要听的吗?”
她有些心疼,“要是你以后都不会再上战场就好了。”
他沉默一会儿,搂紧她,轻轻扳着她的下巴,看进她的眼睛里,“沉壁,我是闻家子孙,需要我的时候,我义不容辞。”
她笑了笑,“知道,说说而已。”
他一个翻身压住她,“放心,就算我上了战场,也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清晨她醒来时他已经出去练武了,她闭着眼眯了一会儿,突然摸到枕边有张纸,拿过来一看,朦朦胧胧的光线下,纸上墨迹刚干,字字烫着她的眼睛:
“鸦鬓松挽星眸闭,罗衣轻解香肌凉。
纤腰入怀柔无骨,玉痕掌中怯姿怜。
花分梅蕊一脉芳,春风渡与云桥知。
霜褪寒消枕尤乱,巫山迷梦不欲还。”
她……她好想拿把刀把他砍了!谁也别拦着她!
他练完刀法回了房,换了衣服过来笑道:“今儿别的事都可缓缓,先把刚我写的那张裱了。”
尹沉壁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撕了。”
“撕了吗?”他不以为忤,眉角含春地说:“我再写便是。”
“你敢?”她生气了。
“好吧,不写就不写。”他心情很好,“时辰差不多了,你还不起来?吃了早饭去见过母亲,回来再睡吧。”
尹沉壁瞪他一眼,拖着一头迤逦的黑发,懒懒从被窝里爬出来。
她穿好衣服,把床榻和窗下的大炕收拾了,又开了窗,把外间那瓶梅枝拿进来。
片刻后望春过来敲门,洒扫的小丫头端了热水进来,闻若青坐在窗下翻着《大璟编年史》的下卷。
秦妈妈提了妆盒来给六少夫人梳头。
闻若青不时看一眼,待秦妈妈出去了,他方才过来瞅着镜子里的人,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半天笑道:“眼睛下有点黑。”
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只好往眼睛下扑了层粉。
第081章 五嫂 她觉得自己都算是能……
这日下午, 国公府的五少夫人苏慕之,带着车队浩浩荡荡地回到府中。
闻若青特地早了一个时辰下值,闻若檀和闻若翡兄弟也告了假过来一并在大门前等着, 准备与护送苏慕之过来的陆绍好好地叙叙旧。
几个都是老熟人了, 在西北大大小小的战场上共同经历过生死,交情甚笃。
陆绍带来的士兵被安排在了城外的巡防军军营里, 这会儿他只带着一名参将和几名亲卫, 见了闻家几兄弟,神情显得很激动。
“末将参见三爷、四爷!”他下了马便倒身下跪,闻若檀忙将他扶起来。
陆绍转向一边的闻若青, 犹豫片刻, 再次下跪, “六爷!”
“你如今也是四品的怀远将军了, ”闻若青赶紧往边上避了避, 笑道, “按理我这六品的小官该给你行礼。”
“末将岂敢!”陆绍笑了笑,粗声粗气地说:“六爷就是六爷, 咱们西北的将士们, 哪一个不盼着六爷回去, 好领着咱们去杀个痛快!”
“总会回去的。”闻若青有些感慨,和两位兄长一起迎陆绍进门。
内院的女眷们也聚在闻老太君房里, 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尽管经过了长途的跋涉,苏慕之的精神看上去仍然很好,她是个娇俏的美人儿, 个子不高,身段小巧玲珑,虽然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 四肢却很纤细,腹部也只微微隆起,完全看不出是个二十出头的妇人,反倒像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说话时顾盼神飞,娇憨活泼,讲述西北见闻时妙语如珠,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她给每人都带了礼物。给太君的是一盒虫草,江氏是一匣子猫眼石,谢霜是几匹珍贵的火浣布,闻思齐是一把象牙做的胡琴,给尹沉壁的,是一把兽骨调成的三寸弯刀。
西北不开战的时候,每隔十日,会开放边市,供两边百姓互通有无,苏慕之这些东西,就是在边市上花重金购来的。
“东西虽小,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才好,”苏慕之笑道,“还有二房三房的礼物,明儿再命人送过去。”
她这礼物几乎送到了每个人的心上,众人哪有说不好的,个个都欢喜地谢了再谢。
“说起来,六弟和六弟妹成亲的时候,我和五爷在西北赶不回来,礼物是早就备好了,晚上开了箱子叫人给六弟妹送过去。”她一双略微上挑的杏眼望住尹沉壁,掩口惊呼道:“六弟妹的眉毛长得真好,都不用再画了,哪像我,天天早上不画就不敢见人。”
尹沉壁新婚时被修细的眉毛,早就长回了原来的样子,她也赖得再去修,总觉得镜子里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习惯了,何况能省了画眉这道工序,还可以偷一下懒。
她不觉摸了摸眉尾,看着苏慕之一双浓淡相宜,描画精致的柳叶眉,笑道:“这有哪点好?天天都是一个样子,还是你们这样好,想换就换,我不知有多羡慕。”
“哎呀,六弟妹真会说话,你这话说的倒很是,时不时换换也挺好,”苏慕之嫣然一笑,“什么时候你来浮舟小筑,我给你弄弄。”
尹沉壁笑着应了一声。
“可一定要来哦!”
吃过晚饭后尹沉壁回了自家院子,浮舟小筑里的管事妈妈已亲自送来了闻若丹夫妇的贺礼,是一对和田玉精雕而成的玉如意,色泽清透,雕工精美,显见价值不菲。
她想了想,吩咐栖云开了库房,拿了她成亲次日敬茶时收的一对赤金缠丝镶宝石的龙凤手镯和一只碧玺手串,放在一个描金小锦盒里,带着栖云去了浮舟小筑。
来开门的小丫头那天曾跟着尹沉壁和谢霜一起收拾过屋子,因这会儿正忙着归置五少夫人带回的东西,便笑着行了礼,请六少夫人自己过去。
尹沉壁走到苏慕之的屋子外头,就听见她房里的妈妈正在和她议论自己。
“咱们在西北的时候听过不少流言,今儿一看,这六少夫人不挺大方知礼的吗?老爷倒是没说错。”
“是啊,”苏慕之接口,不过声音听起来有点怪,“长得也很漂亮,只不过不是时下流行的美人样子而已,当然了,比我是差了一些,打扮又太朴素了,我看好好收拾一下就更不错。”
那妈妈没说话,苏慕之停了片刻,又道:“你瞧她多会说话啊,看着又亲切,一点不像大嫂那么古板——你说,我给她弄个远山眉怎么样?哎呀,好想现在就试一试啊!”
窗外的尹沉壁很想掉头就走,这时苏慕之屋里的大丫鬟茗洇掀帘出来,正好看见她,忙笑道:“哟,六少夫人来了,快请进。”
尹沉壁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里头妈妈退开两步,一个小个子女人扶着腰站起身来。
尹沉壁愣了愣,目光从那女人脸上移开了。
“哈哈,就是我,我脸上敷了百合冰玉膏。”小个子女人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