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不过看着两个丫头平和说话的样子,似乎也没有吵起来。
看来还好,这几日跟盛香桥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看来并没有被她当成耳边风。
秦老太君对这个亲孙女的奢望不多,只希望她不要对知晚恶语相向。
今日秦老太君带着香桥亲自前来,接走鸢儿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表明盛家的态度。
知晚无论何时,都是盛家的孩子,家里的事情也不必瞒着她。更不能让她觉得香桥回来以后,得避忌着盛家。
不过成天复却并没看她们,似乎并不担心盛香桥起什么幺蛾子。
只是知晚要递给他一碗拌糖的樱桃时,他看了她一眼。
知晚知道他这一眼的意思。这种拌糖的吃法,是他们在川中时,为了解川菜的辛辣,常用的法子,而现在,知晚不经意间,便又拌了一碗给他。
所以就在成天复伸手要接的时候,知晚临时收了手,将碗放在了祖母的面前,然后闷头吃自己的樱桃。
见过女儿,又跟知晚私下聊了聊的香桥,拧巴劲儿似乎消减了不少,甚至在面食不够,李氏去贴饼子的时候,主动过去帮忙,揉捏面活的娴熟技艺让知晚都有些叹服叫绝,不由得夸赞了几句。
香桥却冷哼道:“我没有你的本事,出来以后,就是靠揉面做面点,卖包子过活,雕虫小技,有什么可夸的?”
知晚知道香桥是个嘴巴顶厉害的,可是内里不坏,更没有盛香兰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所以只是温婉一笑,继续帮忙添柴。
一顿饭后,秦老太君也觉得身子疲累了,既然见到了鸢儿便就此准备领着她回去。
不过老宅子是不能回去的。家里人除了成天复,都不知鸢儿的存在。
老太君带着香桥来此,家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只以为香桥伺候着祖母午睡小憩呢。
秦老太君已经命人安排了另外的宅院,让婆子带着鸢儿在那住上几天。
这丫头的去留,也权看她娘的选择了。
知晚自然要亲自送出去的,不过秦老太君和盛香桥母女上了马车后,成天复却独留下来,对着知晚说:“刚好吃过饭,正好消食走一走吧。”
知晚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舅舅,舅舅笑着摆摆手:“去吧,别走得太远。”
进宝看着外面日头上来了,还特意带了一把油伞,不过青砚拉着她,不让她跟得太靠前。
没办法,进宝只好将递给了成天复,让他给小姐打着点伞,免得晒到了小姐。
于是在一片茵绿的水稻田间,高大的青年撑着一把水墨油伞默默撑着娉婷窈窕的少女头顶,一前一后默默走着。
知晚没有回头,只是一边提着裙摆一边默默想着该如何打破沉默。
最后他在她的身后率先开口:“你将那段铁交给我吧,你又不认识火器营的人,想要查找也无门路。”
知晚诧异地看着他:“陈二爷跟你说的?”
成天复没有回答,他不想说出自己一路跟在她身后的事情,只继续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你还是莫要沾染了,过些日子就进京谢恩去吧。不过,我当初跟陛下建言为你单独立府,是想着你立府之后就能……嫁人,不过眼下你似乎并无嫁人之意,一旦进京面圣,陛下必定会问你婚配问题,你当如何回答?”
知晚知道他的意思。
成天复当时以为他可以马上娶了她的,可是现在她拒绝了他,也折算了他的自尊,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她提亲了……
他说的确是即将面对的现实。
她若是年长的女子,独自立府自然没问题,可她如此年轻,陛下自然要操心她的婚事,搞不好会当众指婚也说不定。
想到这,她的脚步微顿,很认真地思量起这件事来。
成天复这时走到了她的前面,眼看着远处水塘飞起的一群白鹭,冷冷道:“你跟香桥说,不嫁男人才是真本事,固然志向高远,让人钦佩,但是这是俗世,你虽高洁亦不能免俗。”
知晚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在旁边偷听?”
方才她们是在后院,也不知这男人是躲在哪里听到的。
成天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径直替她想了主意:“所以……陛下若是问你,你便对陛下说你要招赘婿入柳家吧。”
柳知晚没想到成天复会这么说,顿时有些呆愣住了,他……是在替她张罗未来的夫婿事宜吗?
成天复回头看着她,浓眉下的一双明眸波澜不兴的样子,并不像在说赌气的话:“京城里名门虽多,不过能舍得下脸面,入赘女家的公子并不多,这样,你便可以跟陛下说须得好好挑拣,不必太急了。”
“那若是有好的愿意入赘呢?”不知怎么知晚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但还是神色如常地问道。
成天复往回走了一步,低头看着她:“什么叫好的?”
知晚也抬头看着他,慢慢说道:“年龄相当,一表人才,德学兼备……我看着顺眼的。”
成天复嘴角一撇,似笑非笑:“有这样好的,自然是要赶紧召入门里,为你柳家开枝散叶…只是高门贵府里也有很多穷得摸不出铜板的庶子,指望逮个富丫头一飞冲天。若是知了你的家底,只怕要挤破了柳小姐的宅门子。你可要看准了,莫要像贡县的杨夫人那般,招了恶狼入门。”
知晚觉得他的话越发不像好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身便往回走。
进宝赶紧跑过去,一把抢走成天复撑了的那把油伞,也趾高气扬地走了。
青砚觉得柳小姐离开了盛家之后,这身边的使女素质低下得不行,那个进宝真是不知进退,居然敢跟他家大人无礼!
成天复却毫不介意,看着知晚脚步匆匆,走得有些气急败坏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向盛家老宅。
再说知晚一路匆匆而回后,正看见舅舅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章韵礼倒是诧异她回来得这么早,还以为她得跟成家的表哥多说一会话呢。
他倒不是指望外甥女攀附高枝,只是外甥女此番回来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八成跟那位成家四郎有关系。
有些话,说开了,各自都不想了,也就了无遗憾。
只不过看外甥女气呼呼地走进来的样子,倒好像是越发结仇一般。
知晚回了屋子,对着窗户发了一会呆,觉得自己的这一场闷气居然不知是从何处而发。不过那段铁管的确要快些确认出处。
另外它们若真是舶来火器,而购买者也是慈宁王的话,他们要买这东西作甚也是值得深挖的事情。
所以知晚左右思量了一下后,便将那一段铁给了成天复派来接东西的人。
而成家老宅子那边已经安定下来,所以老太君发话,邀请知晚与她舅母带着孩子一同来坐坐。
既然是乡下,就要行乡下的规矩,互相走动才显亲厚。
若是没见着盛香桥,柳知晚可能会有些避忌,不想上门招惹她。
可是之前见了,她觉得盛香桥到没有想像中的那般蛮横,那日送走祖母和盛大小姐的时候,盛小姐也对她客气地说了请她回去坐坐的话。
既然如此,再推拒的话便要伤了祖母的心,所以知晚和舅母,还有果儿又带了两根成色好些的参,还有自家田地种的瓜果便去成府拜访了。
当知晚一入门时,便看见家里除了一对双胞胎,其他小的都到齐了。
毕竟那两个太小,若是一下子见到了两个大姐姐,难免混沌,所以王芙让奶娘带着他们在后院子里玩,不要到前堂来闹腾。
书云一路学业都是长姐陪伴,所以他慢慢地待长姐比自己的亲姐姐还亲厚些。
只是后来,他才知家里的长姐居然是假的,可是看着真的嫡姐丝毫拎提不起来,满脸怨气的德行,他真是愈加怀念那个笑得温雅,行事利落通透的假姐姐来。
尤其是回到叶城老宅,自然也想起了那些长姐夜里为他挑灯,伴他夜读的情形,一时少年郎的心里也是感慨良多,觉得人世待他不公,既然给了他这么好的嫡姐,怎么偏偏又要收回去?
当知晚穿着一身月白薄衫,挽着干净利落的发髻,素雅地下了马车时,书云忍不住快步跑到了马车前,伸手便要扶姐姐下车。
知晚哑然地看着书云半红的眼圈,心里自是一柔,成日装得少年老成的弟弟,其实还是孩子心性,怎么还哭了?
香兰自然也看到了弟弟连跑带颠过去扶人的样子,冷哼一声后,便走过去嘟囔:“跑得这么殷勤干嘛?你还真当她是你姐姐?现如今,她可是外女,你也是外男,注意下男女大防!”
第103章
被她这么一说,书云伸出去的手顿时一僵,脸上也挂着尴尬。
不过知晚却落落大方地扶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也不看香兰,只是笑着对书云道:“只要你不嫌弃,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姐姐。你和你二姐,各论各的。”
这话气得盛香兰一翻白眼:“姐……柳小姐,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各论各的?难道柳知晚的意思是跟书云还是姐弟,跟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知晚淡淡扫了她一眼,点头叫了一声“盛二小姐安好”算是招呼了,便微微一笑径自与姑妈入门去了。
香兰发现,这假货都穿帮了,可在气场上依旧压得她死死的,那种眼神嘴角都气人的德行真是半点都没有变!
偏偏柳知晚正在跟嫡母王芙,还有姑母桂娘在寒暄请安,她又发作不得,只能忍着气,擎等着一会跟柳知晚呛话。
香兰现在才知原来自己叫着这么多年的姐姐,其实是跟自己同岁!死丫头片子,总在她面前摆着姐姐架势,占了她多少便宜!
王芙的心思倒是跟书云一样,家里若是一直都是这个多好?现在家里的,已经将她气得病了几回了。
昨日她才知,盛香桥居然在外还私养了孩子!
王芙吓得是一整夜都没有睡。身为后母,不好在盛香桥的事情上多出主意,但是想到家里还有两个未嫁的女孩,想到她们的名声也要受牵连,王芙背地里可没少掉眼泪。
现在看到了知晚那熟悉的,让人心安的笑容,王芙也是眼眶热热的。
而姑母桂娘,心情便复杂许多了。
这女孩也算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她那么体贴会照顾人,怎么能不招人喜欢呢?
可是对晚辈侄女的喜欢,和对未来儿媳妇的喜欢,显然是截然不同的。
桂娘觉得自己的底线已经不断退让了。哪怕儿子喜欢的是自己娘家的亲侄女也行,就算是亲上加亲了呗。
可是柳知晚偏还不是,虽然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她父亲柳鹤疏当年是堂堂探花郎,但是桂娘一想到她以前还给个乡下的傻子当过童养媳,心里总觉得差点意思。
她原本跟丈夫闹了和离,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活,就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心里也憋闷着一口气,希望一双儿女的婚姻都尽善尽美,替自己提气,不落人话柄。
尤其是她的儿子成天复,模样生得尤胜他的父亲,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现如今却仕途不畅,姻缘没个着落。
只要一想到有人在背后非议,说是她这个和离的母亲耽误了儿子,害得儿子没有个好姻缘,最后只能吃盛家的窝边草,桂娘就寝食难安。
幸好知晚这孩子懂进退,及时回绝了她儿子,想着依着她儿的高傲性子,是绝对不会再跟她有牵扯的。
不过她还放心不下,昨儿曾经试探问过儿子,话里话外也是跟成天复讲明,别的她都可以不管,可是婚姻大事,万万不能让他一个胡闹。
人家知晚既然不乐意,他也当改弦更张,想着求娶别家的姑娘。可若是他一再坚持,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阻拦,只是人家知晚不见得能答应。
成天复却眉眼不抬,冷冷道:“母亲不喜她做儿媳,就算最后因为我而屈从,必定要心里怨尤着她,看着别人儿媳有父族可以依靠,便觉得她一个孤女样样不如别人。如此一来,母亲恐怕在日常里说些伤人而不自知的话。她虽然看着是个厉害的姑娘,可心里却最就娇弱,最怕至亲之人用言语做刀子捅心窝,我绝不会让她受这个气的。”
桂娘当时听了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话,气得真想拿鸡毛掸子打儿子。
不过听他这意思,也是不会与柳知晚有牵扯的样子,桂娘便略略放下心来,恭谨地再给自己请来的狐仙洞主添上一柱高香。
现在见知晚来府上做客,桂娘也能心无芥蒂,笑着拉着知晚的手嘘寒问暖。
至于盛香桥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处倒不见鸢儿的身影,据说带回老宅子里时,只对那些仆人们说这是亲戚家的孩子,寄养在老宅子里,其他人并不知底细。
成天复见知晚过来,只是在人前沉默地与她还礼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老宅子,据说是要准备回贡县的行程。
他一直耽搁未走,再过几日,便要踏上回川中的归程了。
桂娘见儿子都不跟知晚说话了,心里更是安生了些,觉得这小儿女之间的感情,许是来得快,去得也快,都不没有个定性。
吃饭的时候,香兰笑吟吟地在那挑事儿,言语间都是奚落着知晚一回来,家里愁云便散开半边天的意思,可不像某些人,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