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碧云天
“娘,我也是没办法了。”
原本距离她几步远的老妇人突然间就窜到她前面,她目光暗沉,阴森森的说道,“我上次不是给你出了个主意?”
太后大惊,喊道,“不行!”
“不是她死就我们亡,在这么裹足不前,犹豫不决,你谁都保不住,到时候我们整个云家,太子,还有你的命……”
一种悲凉的恨意涌上心头,太后忍不住喊道,“娘,您这是要逼死我!”
太后大喊,突然间就惊醒了过来,吕嬷嬷紧张的跑过来,她手里提着个宫灯,映出太后惊恐的神色来,急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环顾了下四周,熟悉的环境让她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道,“做了个噩梦而已,给我倒杯水。”
马上就有宫女呈上温茶来,太后抿了一口,这才靠在迎枕上,那苍白的面色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说着这话就往外看,正好宫里有人在放烟花,那烟花在空中炸开,美不胜收,吕嬷嬷道,“是三公主说想看烟花,德妃娘娘就去搬了些,点了给公主看,是不是吵到您了?奴婢这就去叫他们不要放了。”
太后却道,“让她们去。”宫里如今就这么一个公主,就是太后也十分的疼爱,又道,“这宫里也实在是太冷清了。”
吕嬷嬷不敢说话,皇帝后宫嫔妃本就不多,加上只有一个三公主…… 而且皇帝如今还在白云寺里没有回来,这老的没有儿子依靠,小的没有父亲陪伴,缺了最为重要的人,自然是冷清。
太后也知道什么原因,沉默了下,问道,“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陛下出宫之后就去了宁国公府的别院里住,那附近只住着襄阳郡主,还有王阁老的下堂妻林氏。”
吕嬷嬷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襄阳郡主要是早就得了皇帝都喜欢,又怎么会落的那样的下场,至于那林氏更是不可能,一个人老珠黄的下堂妻,要是出众又怎么会被夫家嫌弃?皇帝在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太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道,“就她们?”
吕嬷嬷想了想又道,“还有一户人家,是个寻常的农户,家里的小女儿倒也生的标志。”
太后和吕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显然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有些荒诞,但是太后被逼的没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兴许对了呢?最后道,“只要陛下喜欢,能诞下子嗣,给个名分倒也无妨,你去把人领回来吧。”
外面烟花放了许久,吕嬷嬷喊了几个宫女陪着太后打了一会儿叶子牌,太后也就乏了,吕嬷嬷就道,“娘娘,早点歇了吧,明日还要去白云寺。”
皇帝这几日抄经书频频抄错,就是礼佛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主持和尚把皇帝喊到了厢房里,让他陪着自己下棋。
皇帝连着赢了三次,主持就道,“阿弥陀佛,陛下该是回去了。”
皇帝沉默了下来,他也发现最近在寺庙里远不如刚来的时候平静了,主持和尚又道,“陛下心中放心不下事情,尘缘未了呀。”
皇帝静坐了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了,道,“这些日子叨唠大师了。”
等着起来就去了厢房,叫李苋收拾行囊回去,他看着远处的山脉,道,“也该是回去过年了,毕竟要祭祖。”
李苋高兴的不行,一蹦三尺高,这地方当真不是人呆的,天天挨冻他也忍了就是吃不到荤菜,他自然也能偷偷下山去吃,但是陛下茹素,他又如何能自己偷吃这下终于可以下山回宫里去了。
想起宫中暖和的地龙,还有各种鸡鸭鱼肉,顿时就觉得来了力气,心里头想着,这还是林夫人有本事,不过一封信就让皇帝改了心思。
李苋想到林瑶又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陛下可真是有些可怜。
太后原本以为上了白云寺,又要苦劝一番,谁知道刚到了半山腰就看到皇帝下了山来,他外面罩着九龙的金银丝灰鼠皮大氅,面容要比以往消瘦一些,却因为这消瘦,更添了几分历练和冷冽,有种天下尽在手掌中的从容来,那帝王的之气,显露无疑。
太后停下脚步,欣慰的看着皇帝,见他走过来,柔声说道,“陛下,回去以后母后不在逼你了。”
“让母亲担忧了。”皇帝道。
太后差点落泪,却是忍住,终于露出个笑脸来,道,“回来就好。”
***
款待百官,祭祖,忙碌了一番,就到了初十三,皇帝换了常服陪着太后去了宁国公府,按道理太后是不用回家的,但是因为初十三是祖母的忌日,太后每年都回去,去了祠堂给老夫人上香,还会在里面待一会儿。
皇帝小时候就时常来宁国公府,宁国公夫人就收拾出一个院子来给皇帝住,就是如今还留着没有动。
她是看着皇帝长大的,皇帝跟这个舅母也十分亲厚,但是这一次宁国公夫人见了皇帝却觉得皇帝似乎有些不同了,随着年龄的渐长,威严日盛,就是她在跟前也有些局促。
皇帝站在祠堂外,等着太后,见宁国公夫人一副踌蹴的模样,就问道,“舅母可是有事?”
宁国公夫人这才赶上前来,道,“陛下,我是想跟您说下小六的事情。”
皇帝自然知道云付逃婚的事情,其实他们真想把人找回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管是太后还是宁国公夫人,别看嘴上嫌弃,但其实心里都是纵容着云付的,想着都逃婚了,可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是不想逼急了,想着他在外面久了就自然回来了。
“我想请陛下把那婚事收回。”
这婚事早就形同虚设了,只是这懿旨是太后下的,还是要跟太后说才是,不过显然宁国公夫人不敢去,毕竟云付逃婚,驳了太后的好意。
“舅母放心吧,朕会跟母后说的。”又道,“在外跑了那么久,过年都不敢回来,怕是连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都吃上。”
“可不是。”这话说道宁国公夫人心坎里去了,嘴上骂归骂,但心里还是疼的,“不过陛下,这一次您可要好好嘉奖小六。”
“什么?”
原来金陵侯寄了信过来,说是世子封耀中和云付一同去捉个骗子,结果却找出个戎狄人的奸细窝子来。
戎狄在西边的高原,一直都对中原虎视眈眈的,是为世代的宿敌。
“还有这样的事情?”
宁国公夫人的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来,道,“小六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随后说起来龙去脉来。
皇帝一开始还听的认真,到后面突然问道,“舅母说的是金陵?”
“是呀,不过那矿主是永州姓林的一个商贾。”
回去的时候皇帝显得心不在焉,把李苋喊道一旁问道,“林夫人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苋道,“陛下,这是林夫人的回信。”
第77章
云付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因为冬日冷冽的寒风,脸上还起了皮,看起来憔悴不堪。
“你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林瑶忍不住感激的说道。
云付骄傲的挺胸, 咧嘴笑了起来,露出贝壳一般洁白的牙齿, 漂亮的不行,而这笑容灿烂的就像是六月的骄阳, 温暖而炙热的像是能照进你的心底去。
林瑶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林母道,“阿瑶, 你也别光人站在这里,要请客人去用饭才是。”
林瑶问云付想吃什么, 云付毫不犹豫的说道,“吃饺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漂亮的眼眸湿漉漉的,看着极为无辜,小声道, “要是能有茴香馅儿就更好了。”
这小摸样看的林母心都软了, 迫不及待的替林瑶说道,“有,你先去洗漱吧。”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一般,道,“好多地方都要修缮,只是一时来了这许多人也都住不开,就先委屈你和那位贺莱少主住在一个院子里。”
云付最是不在乎这些, 摆摆手说道, “这不打紧, 倒是教您费心了。”
云付这个嘴甜, 哄得林母通体舒服,只恨不得马上就端了饺子喂他,对着林瑶道,“我这就去给他们包饺子去。”说着就提起裙摆走了。
林母是个慈母,女红,厨艺样样精通,家里虽然有厨子,但很喜欢自己下厨,喜欢看着林瑶和丈夫吃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云付没想到那个管事竟然是戎狄的奸细,他本来想帮着林瑶捉这个罪魁祸首回来,结果却是牵扯出这一堆事情来,当时就去了布政司。
布政司的副理大人很是吃惊,再去审案这才发现这个奸细正是他们一直在暗暗追捕的人,之前五成兵马司丢了一个九州舆图,急的团团转,要真让戎狄人拿到手,西边少不得要有战事了。
大大的夸赞了云付一番,想到云付是宁国公府的六爷,这种身份,就算没立功都要扯上他,分一点功劳过去,讨好上方,更不要说云付还真就做了事情出来,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推举,还要上报到京中,请陛下嘉奖他一番。
听的云付惊讶的不行,觉得他终于做了一点事情,当时就让布政司帮着通知家中的母亲,想让母亲跟着高兴。
林瑶一边听着经过,一边送云付去他住的院子里,知道云付受了不少苦,道,“五爷,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但凡五爷有什么事能让我帮上忙,您只管对我说。”
云付听了这话,一下子就露出犹豫的神色来,他一直想对林瑶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苦于没有机会,而这次,林瑶看在他帮了她一次的份上,总会原谅他吧?
林瑶见云付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道,“五爷,您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云付咽了下口水,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说道,“你听了不要生气,我当时也是怕你不喜,其实我是……”
云付正要说出来,结果就在这时候,茂春跑过来喊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老爷摔了一跤。”
林瑶大惊,对着云付道,“五爷,我先去看我爹!”
云付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林瑶跑远,只是站在原地一会儿,马上喊道,“我也去瞧瞧。”
林老爷上楼梯踩空一脚,摔了一跤,请了郎中来看,居然是摔断了,接了骨,上了膏药,郎中千叮嘱万交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要在乱动了。”
“怎么就……”林夫人很是心疼,在一旁团团转。
郎中道,“老爷之前在牢中太过潮湿,又加上吃的不好,这身体太虚了,多补一补就行了。”
林母红着眼圈,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自然是很担忧,林父道,“大过年的,你哭什么?没事,郎中不是说了,养一养就好了。”
林瑶见父母在说话,悄悄的退了出来。
晚上云付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茴香馅儿的饺子,在几个装着饺子的盘子中,他精准的找到了林瑶包的,对着惊奇的林母道,“阿瑶包的饺子最好看。”
林母何氏原本因为林父的事情发愁,听了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道,“我也晓得阿瑶包的饺子比我包的好吃,你们就都挑她包的吃吧。”
云付马上就道,“伯母,都好吃的,您包的我也爱吃,不信我一会儿给您表演下一口气吃两盘子饺子的绝活儿怎么样?”
林母被哄的高兴,道,“就是会说话。”
贺莱汌一直在林家,平时都看不到,但是饭点就必然会出来,这神出鬼没的让林瑶也很是诧异。
这会儿他正走进来,恰好听到了云付的话,道,“这不是绝活儿,就只是猪吃食而已。”
林瑶听了简直乐不可支的,随后对着云付介绍道,“你还记得他吗?”
云付见到贺莱汌很是吃惊,随后道,“你就是我们在并州看到了那个白芜人?原来你是白芜人的少主。”云付性子随和,只要不是恶意的话,都不怎么介意,贺莱汌这话明显就是玩笑话,所以并没有生气,反而对贺莱汌很是感兴趣,道,“真羡慕你的肤色…… 我就怎么都晒不黑。”
这话要是别人说,多半就以为是讽刺,但是他们两个人,一个向来自傲,觉得自己生的这模样是天下第一的俊朗,一个是单纯直率,两个人都没别的地方想,而是觉得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这么一来,难得搭上了话。
贺莱汌终于肯纡尊降贵的看了眼云付,道,“那是,这就是男人该有的肤色。”随后还难得好心的给了云付建议,“你们这中原的光照不行,你要真想晒黑,到我们兰芜去,保证和我一般的肤色。”
“行,贺莱少主,你今年夏天还会兰芜吗?带着我一起吧。”
林瑶,“……”
别说云付还真听进去了,他最是痛恨别人总说他不够男人,而贺莱汌却刚好相反,比起汉人的温文儒雅,他身上的野性,狠厉,宽肩长腿,都带出一个浓重的男人气来,这正是云付羡慕的。
“我瞧着你倒是顺眼,你就喊我贺莱大哥吧。”
“好嘞,大哥,您今年多大了?我是元和十年生的。”
贺莱汌顿时愣住,声音放低了几个音调,道,“我是元和五年生的。”
刚还十分热忱的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这明显贺莱汌要比云付小七岁了,真要喊大哥,那也是贺莱汌喊云付,不过…… 贺莱汌又看了眼云付,肤色白净的像白玉一般的,又加上五官精致漂亮,也就十五六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
白芜的人五官深邃,看着也成熟一些。
最后还是云付机灵的说道,“以后都是兄弟了,我喊你贺莱兄弟,您喊我云兄弟,或者像伯母一般,喊我阿付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