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碧云天
国公夫人一下子就噎住了,好一会儿就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后面我已经想开了。”
国公爷又道,“那你担心什么?按照你的说法,那林氏那般好,才貌双全,又十分的能干,就是咱们老大家的媳妇都比不上,显然不是个寻常女子,自然也会替自己某个出路,早晚也会说服太后的不是?”
国公夫人一听,松了一口气道,“你说也是。”
“快睡吧。”
有丫鬟过来轻手轻脚的熄了灯,然后放下帐子就退了出去,因着太热,盖的都是薄被,国公夫人喜欢挨着里面睡,刚闭上眼睛就感受到后面国公爷靠了过来,不耐烦道,“国公爷,这么热,你靠着妾身怎么睡?”随即突然顿住,脸一下子就红了,道,“国公爷,你在干什么?”
另一边,王府里自从钟氏出了事情之后就变得十分的低调,发卖了府里不少的丫鬟婆子,王正泽虽然不擅长处理这种庶务,但是不等于不会,他以前是太忙,加上觉得这是女子要做的事情,就不想去管。
但是这会儿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府邸里就没有个明白人,谁都指望不上,索性自己开始管了起来,他做事向来快准狠,十分的雷厉风行。
就短短半个月就已经把王府彻底的清扫了一遍。
该发卖的发卖,整治的整治,甚至是几个骗了钟氏的丫鬟婆子也都追了回来,讨回了东西,又把那些人送入了牢房里,杀鸡儆猴。
这王府虽不说像林瑶在的时候那般舒适,但也已经井井有条了,倒是让钟氏也高看了一眼,忍不住想着,到底是做到内阁的,当真是不同寻常。
第137章
钟氏肚子隆起, 临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了,这几日突然想冰糖炖燕窝来,要是平时, 这不过是她闲暇的宵夜,到了这会儿却是因为没有银子,变成了奢侈的补品了。
钟氏的乳母是很心疼,忍不住抹着眼泪说道, “夫人这怀着身孕呢,大人也不说管一管。”又道,“这是给王家开枝散叶不是?”
钟氏道, “爹娘他们还在西北挨饿,我却还有一口饱饭吃,如何还能奢望那些?”
提起在流放到西北的父母, 钟氏到底忍不住落泪,道,“我跟大人明示暗示说了几次,大人却一直无动于衷,难道他真就是这般狠心?”
乳母急道, “夫人, 您这时候怎么能哭呢?仔细哭坏了身子。”只是提起王正泽来就一肚子气,说道,“我算是知道那位林夫人为什么非要和离了, 就这样没心没肺的东西,自己娘子有了身孕也不管, 如今娘家人也不说帮一把?也就是他说一句话的事情, 怎么就不行了!”
乳母知道钟氏这般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兄弟, 但是这个王正泽却是个十分狠辣的, 简直油盐不进。
钟氏自然是感同身受,觉得乳母说的很对,一开始还听着,但是突然想起王正泽早就被她接了回来,正在府上,隔墙有耳,别是传出去了,马上就紧张的看了眼四周,随后挡住了乳母的嘴,说道,“您这是要害死我不成?如今我们就指望着大人,万一叫他听见……”
那乳母这才后怕的不敢说了。
王正泽在门口露出几分冷笑来,瞪了眼守门的小丫鬟说道,“还不通禀下,难道要我就这么走进去不成?”
小丫鬟带着哭腔喊道,“夫人,老爷来了。”
钟氏一紧张就直接站了起来,随意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见还算妥当,这才起身去相迎,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王正泽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老爷,您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前阵子王正泽去了徽州,查访了春耕的事情,这几日才回来,不过回来之后也一直在忙着,很晚才回来,像今日这般早还是头一次。
王正泽面无表情,目光里却是闪过一丝讥讽,等着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那乳母慌忙的想去沏茶,发现只剩下一些茶叶梗和碎末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办,最后一想家中的状况,王正泽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俸禄又被罚了,这几个月没有一点进项,这会儿全靠着钟氏剩下的一点陪嫁度日,有什么脸面要吃好茶?
等着泡了茶水进去,王正泽瞧了眼,微微皱眉,钟氏吓了一跳,说道,“昨日不是刚买了新的,怎么泡这个茶水?”
那乳母道,“那茶铺说不能再赊账了。”
一时屋内静悄悄的,王正泽不耐烦的说道,“你出去,我跟夫人有话说。”
那乳母这才讪讪的走了,等着关上门,屋内只剩下两个人,王正泽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有一个同窗在西南,你父的事情,可以托他。”
钟氏听了激动的站直了身子,忍不住搓了搓手,“大人,您真的愿意帮妾身?”钟氏之前可不是说了一次二次了,但是王正泽总是装作听不懂,或者根本就不理会她。
王正泽却道,“不过,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钟氏只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马上就警觉的问道。
王正泽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好家伙,这茶叶碎末差点没堵住他的喉咙,忍不住呸呸吐了出来,拿出帕子来准备擦嘴,只是看到帕子的时候一愣,上面绣着一丛兰花,栩栩如生十分的漂亮,正是林瑶之前给他备下的,他颇为不舍,又揣了回去,还是拿了钟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你知道你们钟家犯了事儿,这件事虽然祸不及外嫁女,但是旁人要是问起,总是不光彩,你忍心让我们的孩子背负这样的名声一辈子?”
钟氏知道王正泽说的是对的,沮丧的低头下来,搅着手上的帕子,一副郁结的模样,说道,“妾身知道钟家犯了大错,但是我们的孩子总是无辜的不是?”但是一想到会连累孩子,还是觉得伤心的不行。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是留住王正泽的关键,她现在只能依靠王正泽,但是渐渐的孩子在肚子里渐大,慢慢的她作为母亲的感情被唤醒了起来。
钟氏几乎要落下泪来,“大人,您不会也迁怒孩子吧?”
王正泽冷着脸说道,“混说什么,他难道不是我的骨血?”随即放低了声音,难得带着几分温情,“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很苦,但是做了父母,心里却都是为了孩子着想不是?你且忍一忍,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钟氏简直受宠若惊,第一次见王正泽这般和善,那泪水就在眼眶里转悠,说道,“只要大人能明白妾身的一份心意,妾身就是再累也是愿意的。”
王正泽见钟氏听话,这才切入主题,说道,“所以我准备把林氏接回来。”
“她?”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那林姐姐是贤良淑德之人,她回到府里来,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还多个人一起商量事情,只是她肯吗?”钟氏到现在还记得在林记火锅见到林瑶的样子,脸上带着自信的神态,举止端庄温婉,一看就是过的十分好的模样,她既然当初非要和离,如今为什么要回来?这恐怕是王正泽的一厢情愿吧?
等等!
林氏回来了,那她是身份是什么?随即又想起刚才王正泽说的一通话来,每一句都离不开为了孩子好,难道说他想……
钟氏抬头去看王正泽,“大人,您的意思是?”
王正泽见钟氏一下子就懂了,点了点头,说道,“你这身份委实上不得台面,我把林氏接回来,把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以后对孩子也好,对你也好不是?”
“您是让我当妾?”
所谓平妻不过就是那些商贾玩弄女人的手段,律法可从来是不承认的,既然是要把孩子记在林瑶的名下,那林瑶自然就是正妻,那么就是要让她自请下堂了。
钟氏只觉得一股恨意从心底涌出,像是冬日被淋了一盆冷水,冰凉彻骨,她没想到王正泽竟然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但是想要去拒绝,却想起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说起来这个孩子是王正泽的头一个孩子,但是王正泽却全无做父亲的喜悦,她就算是傻子也猜出王正泽并不是真正的在意这个孩子。
还有她的父母…… 刚才王正泽一进门就说会好人关照她的父母,但是之前说了无数遍却只当没有听到,这会儿主动提及,自然是为了要挟她。
钟氏发现,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的,全无反抗的本事,只能听从王正泽。
钟氏抬头,看到王正泽一副胜券在握的身体,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可是他为什么现在才说?而不是在她请他回来之前…… 难道是怕她因为生气而流掉孩子?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对这个孩子有了深厚的感情,渐渐鼓起的肚子,第一次的胎动,她现在根们就舍不得。
就像是王正泽的说的那般,如果为了孩子,她当真是无可奈何了,更不要还有个父亲的事情,说白了现在父母兄弟能不能活着只看王正泽一句话的事情了。
只是钟氏想到这里,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这个王正泽当真是心机深沉,当初她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高高兴兴的嫁过来?
大概她去求王正泽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
“只要姐姐愿意,妾身自然愿意退让。”
王正泽听了这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说道,“林氏不是一个没有度量之人,相反,她是个贤良淑德之人,只要你好好的待她,她不会让你难做的,你俩如同姐妹一般一同抚育孩子,岂不是美哉?”王正泽说道这里突然失神了一会儿,想着如果当初钱氏进门的时候,要是没有那般飞扬跋扈,他也没有纵容着钱姨娘,而是让她认认真真给林瑶磕头敬茶,像个真正的妾侍,是不是不会发生和离的事情了?
不过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多想也是无用。
等着王正泽走后,钟氏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茫然,乳母走进来,哭着说道,“夫人,大人怎么能这么待您呢?”
“我就是待宰的羔羊,还不是大人说了算。”
乳母和抱着钟氏,两个人一同抱头痛哭自是不说了。
王正泽从钟氏屋里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的,当初林瑶不是说他薄情寡义?现在他不仅体贴的让钟氏生了孩子,还叫人照看下钟氏的父兄,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林瑶这会儿孩子也应该生了,满月一过,差不多就要上户籍了,这时候必然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站出去,让她回来,还是正妻的名头,然后两个孩子都归在她的名下,他不能说对孩子不会偏心,但是也不会亏待林瑶的的孩子。
到了这会儿,林瑶已经也彻底明白了他的诚意了吧?
王正泽舒了一口气,拿出林瑶绣的帕子来,这两年,兜兜转转的,谁知道最后的期盼不过就是希望她陪在自己身边而已。
至于她是不是有了别人的孩子,都已经不重要了。
王正泽也没想到,何曾卑微到这个地步?
王正泽满面笑容的回了屋里,在柜子里找了半天,却是没有找到,气的骂道,“巧儿,你进来!”
巧儿正在院子里晾晒地瓜干,听到小丫鬟跑来,说道,“巧儿姐,大人喊你呢。”
巧儿气的把簸箕往地上一丢,那些地瓜条就跳了跳,她也不去管它,说道,“就喜欢没事找事,折腾我。”说完就脱下套袖,狠狠的丢在一丢,随后跟着丫鬟去了主屋。
小丫鬟也不敢说话,只觉得巧儿当真是有胆量,居然敢这么说大人,这府邸里也就只有她敢这般不恭敬吧。
王正泽见巧儿进来,说道,“我那件菖蒲纹的直裰的呢?”
巧儿上次被王正泽敲打之后,倒也不敢造次,虽然在背后照样该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在王正泽前面还是会收敛一些,说道,“您是说夫人以前在您生辰的时候给您做的那件衣裳吧?”
王正泽就知道还是巧儿能明白他的话,“你快去给我找出来。”
巧儿应了一声,就去去找,果然叫她找了出来,原来许多旧衣服都放在了后面的小库房里,要在箱笼里找。
那件衣服已经半旧了,但是依然能看出来做的十分精致,袖口绣着王正泽喜欢的兰花纹,领口的纹路也是,别致而素雅。
王正泽看了沉默了半响,说道,“你去熨下,我现在要穿。”
巧儿看了眼王正泽,倒也没有二话,拿着衣服出去,等着门外这才说道,“这马上就要天黑了,难道还要去找夫人不成?”但还是老老实实去找了熨斗熨烫了起来。
等着拿回来,王正泽穿上这件衣裳,戴着竹冠,又刮了面,这才照了照铜镜,只觉得似乎一下子就又回到了曾经年少的时候,顿时满面春风的出了门。
陪着王正泽出门的自然是赵沫,临出门被前被巧儿拽住,问道,“你是不是陪着大人去夫人那边?”
赵沫点头,就见巧儿露出讽刺的神色来,说道,“当初夫人呕心沥血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他却不知道珍惜,最后弄的夫人寒了心离开,如今这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终于知道夫人的好了?这会儿却上眼巴巴的去求,还当夫人会回头?有道是覆水难收,大人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并非天皇老子,谁都的听他的不是!”
赵沫很是尴尬,说道,“大人也不一定是去求夫人回来。”
“不是求夫人回来,为什么要穿夫人做的那件旧衣裳?”巧儿笃信的说道,“你就看好吧,反正是白去一趟。”
赵沫一直都知道自家娘子的脾气,一直也颇为纵容,巧儿能这般大气性,也是跟他的宠爱多少有些关系,倒也没有苛责,只是有些好奇,说道,“娘子,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夫人不会回头。”
“我就知道你不懂,因为你不了解夫人,别看夫人和善可亲,看似好说话,但其实是个外柔内刚之人,做事更是有着男子都不能比拟的果断,她既然当初选择走出来,必然不会回头,这是她的脾性。”
赵沫半信半疑的跟着王正泽出了门,路上去看王正泽,一会儿整整衣袖,一会儿又去摸发鬓,就好像是去见钟爱的女子一般…… 想起自家娘的话来,一时有些伤神,大人这般费尽心思,要是夫人真的不愿意回来该是如何?
其实这两年赵沫跟着王正泽,一直东奔西跑的,这府里就没安生过,他自然也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心里有些自私的希望,林瑶能回头,重新回到王府来,这样一切是不是都会变的井然有序,和以前一般了?
这种日子他也是过够了!
别院距离京城挺远,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王正泽下了马车,老老实实递了拜帖过去,然后在门口等着。
那门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道,“这位大人,对不住了,我们夫人说近日不见客。”
王正泽说道,“那我明日再来。”
第二日,王正泽果然就又来了,还是晚上,还是这个点,他又认真的递了拜帖进去,只是这一次还是被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王正泽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总会见我的。”
赵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王正泽现在卑微的都不像他了,当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些事真就说不准了。
只是后面几日,他又忙的不可开交,等着有空的时候正是赶上沐休的时候,他起了个大早就去了别院。
结果这一次,却是突然发现有些不同寻常,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不说,那马车虽然没有任何府邸的标志,一看就是男人坐的,林瑶不是说不见客?那这人是谁?
原本就因为多次被拒而产生了愤恨的心思,这会儿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等着他的拜帖再一次被拒,就直接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