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扶光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都当戏言。李玄瑾一去边关数年,洛如也从小孩子长成如今明媚娇艳的女郎, 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眼就瞧中了李玄瑾。
“听说洛如昨日还去东城河了。”李玄瑾现在还在修那条河。
“五殿下的态度怎么样?”戚婵垂下眸给明卉空了的茶杯里倒满茶。
“我五皇兄啊。”明卉手撑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还是板着他那张冷脸, 礼貌客气疏离,对洛如没什么不同。”
梦里的李玄瑾直到她死都是没娶妻的, 戚婵笑了下。
这个时候, 忽然敲门声响起,明卉和戚婵抬眸看了去,门外的戚莹叫了声姐姐。
戚婵道:“阿莹,进来。”
明卉是小辈,虽然来威远侯府的主要目的是找阿婵, 但是呢,既然都来了,刚刚先去向周氏问了好,这之后才来了戚婵的卧房,而去周氏的院子时没瞧见戚莹。
虽然明卉和戚莹的关系没有和阿婵那般要好,但因为是戚婵的妹妹,两人也很熟悉, 她招了招手,示意戚莹关上门赶紧坐下,戚莹在戚婵旁边的圈椅坐下, 问:“姐姐,明卉,你们在说什么呢?”
八卦要有人分享,明卉就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在说洛如。”
“洛如郡主?”戚莹也知道镇西王妃带着女儿洛如回京了。
“我觉得洛如好像看中了五皇兄。”
明卉说这话的时候,戚婵看了眼戚莹,就发现戚莹听了这话,她眼神瞬间空了下,然后下一瞬,她头往前伸看着明卉问,“真的吗?”
“或许不是吧。”明卉觉得两三面也不能完全确定,“反正看洛如接下来的行为就知道了。”洛如从小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若是真的看中了五皇兄,一定会有行动的。
说起来明卉也挺好奇的,她五皇兄冷冰冰,就像是开在极寒之地的一朵高岭之花,也不知道谁有本事能把他采摘下来。
提完八卦,明卉又在威远侯府用过午膳,暮色渐浓,她只得和戚婵告别:“阿婵,过几日皇祖母生辰,你可记得早些来宫里啊。”
“我会的。”戚婵道。
戚婵戚莹送着要回宫的明卉上了马车,马车渐远,消失在寂静敞阔的街道上,戚婵扭过头,看着正望向明卉消失方向的戚莹,戚莹见戚婵看着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姐姐,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戚婵拉着戚莹的手往回走,想了想,她侧头看着她的神色问,“阿莹,你想明白了你对五殿下的心思没?”
戚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戚婵干脆换了种问法:“如是五殿下娶别的女人,你会是什么感受,会难过吗?”
戚莹认真地假设了下,“太后说要撮合我和五殿下后,我的确忍不住对他多关注了几分,但若是说他娶别的女人。”她按着自己胸口皱着眉说,“我觉得娶就娶吧,我会恭喜他的。”
戚婵听了戚莹的话,轻轻地摸了摸戚莹的头发,戚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戚婵。
“阿莹,我真羡慕你。”戚婵说。
“姐姐,你羡慕我什么?”戚莹是觉得她没什么好羡慕的,“我羡慕你还来不及,你聪明你漂亮你讨人喜欢,我就不一样了。”
可是为了这些我付出了太多了。
而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等你长大,还会嫁一个不但有权有势还尊敬你疼爱你且你也喜欢的夫君。
“是啊,我们不一样。”戚婵低声笑道。
戚婵和戚莹进府后就分开,她回了卧房,没去书房看书,她让杏棠打开衣柜,然后选了一件漂亮衣裳出来,那件衣裳是今年新做的,里面是一件淡粉色绣百花暗纹的抹胸裙,外罩两层薄如蝉翼的轻纱,里头那层是白底绣芙蓉纹的云纱,外面那层是淡青色蝉翼纱。
第二天午后戚婵穿好衣裳,坐在西洋镜前端详了片刻,她让丹喜将所有的头发都盘上去,露出纤细嫩白的脖颈,她没戴耳环,发髻上也只插了一根金簪和两朵粉紫的绒花。
戚婵戴上幂篱,带着杏棠出了门。
李玄瑾的东城河已经维护到尾声了,今儿修的是城东闹市区的一段,这处的茶楼极少,多是酒肆,戚婵寻到一家能看到他的酒肆包厢。只是她刚推开窗户,往前方看去,戚婵眼睛就眯了眯。
如今已是盛夏,李玄瑾穿着一件单薄的窄袖黑衣,头上好像没戴玉冠也没用发簪,一根玄色布条束发。他站在河边对身旁的男子说着什么,但与此同时,他身侧另外一边站了个红衣女郎。
李玄瑾和身旁的男子说完话,那个红衣女郎就立刻凑到他身边去。
距离有些远,戚婵看不清楚他的嘴型,也瞧不清他的身上,她幽幽地依在窗前,看了许久,而后红唇勾了勾,让杏棠找人去传信。
而此时,李玄瑾看着眼前的洛如郡主,声音很沉,他再次提醒:“洛如郡主,此处不是适合你待的地方,你回去吧。”
洛如没依,她拎着精致的裙子站在脏兮兮的地上,脚尖也尽可能垫着:“五殿下,你委屈了。”她颇为同情地道。
李玄瑾知道洛如说的是什么,指的是他一个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现在在做修河建坝的事,不过他并不觉得委屈,做什么事不是做,护城河维建好,对城中百姓也是有益的。
所以他只是礼貌地颔首,见她实在不走,便去了河沟处帮士兵们抬石柱。
洛如想跟过去,但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很脏了,李玄瑾站的位置更脏,而且此刻李玄瑾忙的很,似乎没时间分给她,思索片刻,洛如转身离开。
李玄瑾没管洛如,但余光瞥见她离开他还是松了口气。他刚刚搬完一块巨石,一个小兵突然走了过来,道:“将军,方才有个小二说有人在玉写秋酒肆等你,请你过去。”
李玄瑾的心跳了一下,他抬起头往远处看去,入眼是河道两面鳞次栉比的店铺,但他这个位置没寻到玉写秋的位置。
他沉默了下,放下挽起的袖子暂时离开河道,往小兵指的方向走过去。但走了几步后,他的脚步又停下了,望着那个酒肆的方向,似乎很是迟疑。但略做迟疑,他还是朝着酒肆的方向走了过去。
洛如已经上了马车准备离开了,这个时候看见李玄瑾往前去的背影,她掀开帘子问自己的婢女:“五殿下要去哪儿?”
李玄瑾提步去了玉写秋,这是家酒肆,一进门就是各种醉人的香气,李玄瑾上了二楼,到达小二说的那间包厢门口,他敲了敲门。
门吱哑一声被推开。
门后是一双毫不意外的潋滟杏眸,杏眸上有一双秀长的远山眉,看见他,那双眼睛弯了弯。
李玄瑾叫了声戚二姑娘。
戚婵笑了笑,等李玄瑾入内,她合上门,这才取下遮住下半张脸的紫色面纱,她把面纱取下的时候李玄瑾瞧见,不由怔了怔,戚婵今日在左眼尾贴了淡紫色的芙蓉花钿,芙蓉花是半开的形状,坠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是纯白上的一抹极致的妩媚。
戚婵放下面纱,走到放了几壶酒的方桌坐下,她端起一个碧绿色的酒壶,朦朦胧胧的轻纱从晧腕滑下,露出纤细的手腕:“殿下还要办事,我点了一壶最不醉人的果子酒,是梅子酿的,殿下尝尝。”
李玄瑾在戚婵旁边的位置坐下,看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来了?”
这话一落,戚婵斟酒的手僵了瞬。
片刻后,她把琥珀色的酒杯放在李玄瑾面前,“我不来殿下就要被别的女人勾走了吧。”戚婵支着手笑着说,但眼神难得有些凉凉的。
李玄瑾拿酒杯的动作微僵。
戚婵笑着继续开口了:“那个人是洛如郡主吧?”
李玄瑾端起酒杯,微微抿了口酒,然后低声回答,“是又如何?”
戚婵浅笑着看他,听完他这句没什么感情的话,戚婵手支着脸,红唇微勾,“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李玄瑾望着戚婵,她今日的打扮是很美丽的,那种成熟妩媚轻盈的美丽,但她此刻气质是不柔和的,哪怕是手背支着头,眼睛里带笑,却让人觉得她笑容下的脆弱和不快。
李玄瑾顿了片刻,沉声说道:“戚二姑娘,我虽答应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但不代表我不能和其他女郎相处。”
戚婵虽然知道现在李玄瑾嘴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但他竟然敢这么说,她面上虚伪的笑意都不想伪装了。
“我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李玄瑾垂下眼道,“是该给自己寻个妻子。”
“妻子?”戚婵面上忽然又带了笑,她站了起来,李玄瑾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立刻起身,但他还不如不起身,下一瞬,戚婵的手圈住他的脖子,拽着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下戚婵几乎整个人都是坐在了他的怀里。
他来之前她应该喝了酒,呼吸间都有股酒的香气,她红唇微微擦过他的下颌,语气带着几分诱哄,“我不能做你的妻子吗?”
“戚婵。”李玄瑾忍不住重叫出声。
“嗯?”她轻轻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坐姿。
李玄瑾的脚背都绷紧了,这天晚上和庆元节那天晚上他抱戚婵不同,那天夜里,她更像个撒娇卖乖的小姑娘,令人疼惜,却不带任何欲望的勾引。
可今日她吐一口气都含着股道不明的味道,她的面颊泛起了浅浅的晕红,不知是不酒意还是别的原因。
李玄瑾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想要将人从他膝上拎下去,这个时候,戚婵的眼睛突然含了两汪泪,和那日因为疼表情有些扭曲的泪不同,她的泪盈在眼眶里,眸子里很是悲伤,但她好像又不想让悲伤露出来。
“戚婵。”李玄瑾叹了口气。
他话一落,戚婵泪珠也从面颊滴落,啪嗒一声,落在李玄瑾的衣襟处。
“殿下,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她语气复杂地着说。说完她松开手擦了擦眼泪,李玄瑾见状唇动了动,下一瞬,就有微凉的触感印在他的面上。
李玄瑾一怔,想推开她,但湿润的水珠滑过他的面颊,或者滴在他的身上。
“你别…”哭了两个字还没说完,她的唇就从他的侧脸移到了他的唇上,她的动作尤其温柔,就像是羽毛轻轻拂过,李玄瑾僵了僵,半晌后,她捧着她的脸缓缓拉开两人的距离,轻轻地问:“殿下,你还是不喜欢吗?
她的眼睛含了一层水雾般,氤氲的湿气浮在里面,那么美丽,那么脆弱,那么……让人心怜。
李玄瑾看着戚婵,微薄的嘴唇轻动,但就在这一瞬间,门外走廊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进了哪一间厢房,我是他朋友。”
李玄瑾立刻反应过来,他拧眉说:“是洛如的声音。”
戚婵扭头朝门口望去,李玄瑾立刻将戚婵从自己怀里拉了下去,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力道比他平时的力道小很多,可以将人拉下却不至于弄伤她。
“是这间吗?”洛如的声音越来越近。
李玄瑾当机立断对戚婵说:“你先藏起来。”
戚婵也知道现在两人的关系还不能被发现,可是她眼睛绕了一圈,问道:“我藏哪儿?”
李玄瑾找了找,拉着戚婵的手走到南窗的柜子前,他打开柜子示意戚婵钻进去,这个时候门口外响起了洛如的声音:“看你的表情,是这间了。”然后洛如的敲门声响起,“五公子。”
戚婵弯着腰飞快地钻进柜子里,她一钻进去,李玄瑾立刻把柜门合上,只是合了一半,戚婵的脑袋忽然往前头冒,李玄瑾急道:“你做什么?”
“唇脂。”戚婵指了指她的唇,混乱之间,李玄瑾发现戚婵的唇脂比他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淡了些,他脸上登时升起了一股燥意,伸出指腹重重擦了擦自己的唇,果然抹下来一抹嫣红。
而这时,似乎推门的声音已经响起,戚婵的脑袋立刻往里面缩进去,李玄瑾飞快地合上柜门,然后使劲儿再擦拭了下唇角。
洛如推开门,便看见南窗下站着的那个熟悉的黑衣背影,她笑着走了进来:“五殿下,果然是你。”
李玄瑾深吸口气,手握成拳寒着脸扭过头问:“你怎么来了?”
洛如笑了笑:“听说五殿下在和朋友相聚,我想来认识认识。”说完,她眼神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另外的人,只看到桌子山两个酒杯,她狐疑地四处张望,“五殿下,你的朋友呢?”
李玄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神色冰冷:“洛如郡主,请你出去。”
洛如愣了下,李玄瑾从小就是严肃冰冷的性格,她这次回京看见长大的他也不例外,不过他虽然性格冷,但为人其实很包容谦和,还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愣愣地:“五殿下?”
“洛如郡主,请你出去。”
镇西王府镇守西南边境,洛如郡主在西南边城,可谓是众星捧月,回到京城,大家也是笑意逢迎,是以李玄瑾话这么不客气,她的脾气也上来了:“我若是不出去呢?”
李玄瑾眸色漆黑,“你若是再不出去,我要动手了。”
“动手?”洛如反应过来后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想怎么动手?”
李玄瑾其实不喜欢对女孩子动手,但是她再三纠缠,李玄瑾道了声抱歉,腋下夹起洛如郡主快步走了出去。
洛如反应过来,猛地捶了捶她能捶到李玄瑾的地方,四肢乱踢,“李玄瑾,你放开我!”
李玄瑾将洛如拎出门才放开她。
洛如一得了自由,她身边的侍女就立刻围上来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裙,洛如抖着手指着李玄瑾,怒道,“李玄瑾,你里面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吗?这么急着赶我出来!”她像想到了什么,双眼泛红,她指着门口道:“莫不是里面藏着你的小情人?”
李玄瑾眉毛都没动一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干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