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 第16章

作者:百酒狂宴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她只是猛地闭眼,咬着牙任由对方将她从这小玉辇旁一路抱着回了后殿的寝殿内。

  紫宸殿作为天子日常理政之所,其后自然有专门供天子饮食起居之处,这后殿便是天子寝殿。

  自今上登基后,还未有任何一位女子来过此处。

  御前的人都知道,今上还是太子时,一概起居饮食皆有内侍负责打理,身边从未有一位宫娥,登基后依旧如此。

  这么些年来,陛下除了同长公主亲近些,旁的那些姐妹,他几乎不同对方交谈。

  登基后那些公主便尽数迁宫,去了离紫宸殿甚远的殿宇,且无诏不得随意走动。

  照着陛下的旨意,再过月余,这些先帝膝下的公主们便会尽数分府离开皇城。

  唯有琼英长公主一人,得了加封,留在宫内。

  入了寝殿后,穆宴一路往最左边的拔步床去。

  这是他日常起居之处,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除了必要的床褥外,并未半点多余之物。

  穆染因一路闭着眼,并不知晓对方的打算,直到感受到对方再次微微躬身,而自己的身子下落,背脊触碰到柔软的床褥后,她才猛地睁眼。

  接着便看见了这拔步床内的景象。

  她终于有些失控,将手中的手炉再次狠狠砸落在地,接着往侧边一退。

  穆染觉得自己这时候应当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张口,满腹之言却卡在喉间。

  她说不出来。

  或者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穆宴是个疯子。

  这一点她以前就知道,从对方唇边带笑却一把拧断那银喉长尾雀的脖子时,她就清楚认识到这点。

  这个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大魏天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癫狂入骨。

  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今日他分明盛怒,眼下又将她带至这天子寝殿内,若对方真要做什么,她便是再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可她真的没想明白,穆宴为何这样生怒。

  “你在害怕?”尽管穆染心中明镜似的,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轻颤,这一幕落在穆宴眼中,又是另一种景象。他慢慢蹲下,同缩在拔步床内的人齐平,接着指尖轻抚上对方莹白细腻的脸侧,“你为什么怕朕?”

  “你觉得朕会对你做什么?在皇姐的心中,朕是怎样的?你为何要怕我?!”

  最后那句话穆宴说的有些切齿。

  他直直地看着对方,双目锁在对方的面容上。

  “方才在太液池时,你不是这样的。”

  骨节分明的指尖滑落至对方的唇边,接着拇指的指腹在那紧抿的唇上猛地擦了擦。

  “那百纳国的小翁主到底哪里好,你为何要看着她笑?……皇姐那样的笑容,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不知从何时起,穆宴竟渐渐忘了自称,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脆弱,仿佛回到了当初落水后穆染照顾他的那段时间。

  他的指尖在穆染的唇边留恋地婆娑着,好半晌才再次道:“皇姐,你再笑一笑,只对我一人,好不好?”

  这声音极轻,隐隐带着祈求。

  可他眼中的神色却同他的语气完全相反。

  他盯着穆染的双目暗沉阴翳,黏稠而细密视线仿佛一张摸不透风的天网,落在穆染的身上,一点点将她缠绕,令人窒息。

  穆染感受着自己颊边灼热的指尖。

  她看着对方的双目。

  “你别骗自己了。”尽管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她说出的话却如同一把冰锥,狠狠扎在穆宴心中,“你明知道,如今的我,是没办法对着你笑出来的。”

  殿内的氛围凝滞住,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穆宴的指尖也停下来。

  半刻后,他的唇角抽动几下,眼底似乎有什么崩裂,接着血色一点点蔓延开来。

  “果然……”他抽回手,看着对方冷凝的面容,“果然是朕的皇姐,也唯有你,知道怎么让朕痛不欲生。”

  这就是穆染。

  即便在这样逆势的情况下,也毫不退让。

  不过短短几句话,却让穆宴意识到,他真的得不到。

  这个人的心仿佛万年寒冰,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思,也不能融化分毫。

  真不甘心啊……

  穆宴的心中轻叹着。

  为什么只有他呢?

  凭什么只有他一人,在苦苦挣扎?

  穆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所求的,不过是她眼中印出自己的身影。

  哪怕只有一点。

  也好过如今那样的虚无。

  又或者其实穆染知道他所求,只是不在意。

  毕竟她……一直都这样狠绝。

  不过没关系。

  穆宴想。

  他可以等。

  不过是一个笑罢了,那百纳国的翁主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届时照着皇姐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这人忘诸脑后。

  只是个过客罢了。

  他不在乎。

  只要皇姐的眼中没有出现任何人、任何东西的影子,他就能等。

  思及此,穆宴暗哑着声音道:“皇姐,朕等着你眼中有朕的那日。”

  在那之前,他可以忍。

  怎样都可以忍。

  即使不碰她分毫都可以。

  只要她不在那之前看向别人。

第十六章 “我不走,就在这里陪阿宴。……

  雨水过后便是惊蛰。

  万物复苏,春雷启鸣。

  因着上回的事,穆染不想再节外生枝,故而也就甚少出去走动,多数时间都在自己寝殿中待着。

  陛下后宫无人,先帝旁的公主不得诏又不能随意走动,故而明安殿有很长段时间都格外清净。

  穆染素来不喜热闹,冷冷清清倒也习惯了。

  无人时,她便时常在自己殿中煮茶。

  她的母亲,当初身为宜春院戏子,除了生得好外,也就只有一手煮茶的功夫拿得出手了。

  母亲尚在时,穆染便日日见对方坐在寝殿中,纤弱的指尖拿着唯独的一把单耳壶,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烧水,烫器,投茶,洗茶,斟茶。

  一套动作被她练得行云流水,指尖翻飞时如同轻灵舞姬翩然起舞。

  那时的母亲时常说,先帝后宫之中嫔妃众多,可煮茶功夫能越过她的,没有一人。

  穆染还记得,对方说这话时,终年无神的双目中莫名闪耀着星辉,那是她对自己技艺的自信。

  只可惜,即便她年年练,日日练,将煮茶的技艺练得出神入化,那也只是微末的小把戏。

  就连尚食局的小女史都瞧不上这点子手艺,因为拿不出手。

  琵琶、瑶琴好歹还能听个响儿,茶艺能做什么?

  瞧着解闷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而穆染的母亲,原本就是下九流的戏子,容貌才情都算不得出挑,唯一能比得过旁人的也就那一手煮茶的功夫。

  许是因着自知比不得旁人,故而她才跟魔障了般地将将这茶艺瞧得格外重要,不仅自己练,还要穆染同她一起学。

  穆染虽自幼性子冷了些,可对自己这个母亲却十分顺从,向来是对方说什么,她便跟着做。

  因而母亲还在的那几年,她跟着对方日日练,竟也青出于蓝。

  而比起自己母亲只把这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穆染则是在耳濡目染之下,真的喜欢上了饮茶。

  除去独自生存的那六年,现在的穆染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寝殿内,自己给自己煮茶喝。

  和她的母亲不同。

  她煮茶只为了自己,从没想着讨好任何人。

  穆宴尚是储君时便总喜欢在她身边待着,如今虽然继位,不能再像当初一样日日来她这里,可这明安殿的寝殿他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夜夜前来。

  有穆宴在,穆染时常整个人都是压抑的。

  唯有独自一人,面对着这些不会说话的茶器时,她才能感觉到一些安宁。

  穆宴知道她这一手精妙绝伦的煮茶手艺,只是甚少有机会见识。

  穆染不愿为他煮茶,他便也不勉强。

  因为对她,穆宴总有无限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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