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 第4章

作者:百酒狂宴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她就这样坐着,手中的帛书因着她的用劲隐隐被攥得有些变形,可她面上还是一样的平静,唇色因着寒冷有些微微泛白,双眸却显得明亮,如黑夜寒星。

  穆染这张脸生得好看极了。

  虽然幼时因着生母出身卑贱连带着她也不得先帝宠爱,可谁都不得不承认,她这副皮相是少有的绝色,远胜于她生母杜御女。

  先帝膝下这么些个皇女,无一个比得过她去。

  也就是穆染本身还是帝女,便是不受宠,可究竟是皇嗣,那些下三等的贱籍也不敢做得过分,至多不过趁着无人知晓时打骂几句,否则,照着她这副模样,在这吃人的深宫中,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宫内多数人是没见过杜御女的,盖因她身份实在低微,不过宜春院中一个戏子。先帝在宜春院宴请诸臣时一时喝多了酒,幸了这戏子,酒醒后便将人抛诸脑后。

  若非后来听得宜春院传出有戏子怀了身孕且说是皇室骨肉,先帝只怕都想不起还有这么回事了。

  之后的事,简单极了。

  先帝并未过问此事,而是全权交由皇后处置。

  那戏子便从宜春院中被带了出来,封了个御女的低阶位份,及至杜御女生产先帝也没去瞧过一眼。

  因着嫔妃众多,故而膝下皇子皇女不少,穆染这个女儿的到来并没有让先帝产生特殊的感觉,巧的是,对方诞生那段时日,正好南边遭逢大旱,粮食歉收,百姓日子难过,再加上旁的嫔妃挑唆,先帝便将这笔账算到穆染头上。

  他觉得是穆染的出世方造成了大旱,故而对这个原本就没什么感觉的女儿更是厌恶,不仅依例生育有功的晋封没有,反而专程派了人去杜御女的殿宇将其训斥一番,末了还下旨杜御女连其女儿无诏不得擅离自己殿宇。

  杜御女原就出身卑贱,好容易因着身怀帝裔被册封,结果又碰上这事,她不过一介戏子,除了一张脸什么手段也没有,更不知道要如何讨陛下欢心。

  故而那之后她便同自己这个女儿一并被囚困在那小小的殿宇中。

  虽则自己只是个戏子出身,可她却从不看轻自己女儿。

  没有圣宠的日子难熬,就连身边伺候的宫娥都敢摆脸色,杜御女性子虽柔,可为母则刚,旁人就算如何欺辱她都能忍,可但凡涉及到穆染,她便如同浑身是刺的刺猬,谁碰扎谁,尖锐无比。

  因着她的庇佑,穆染幼年那几岁活的并不很难,虽不似旁的姊妹们锦衣玉食,仆从呼拥,可也不至日后那般就连下三等的贱籍都敢欺辱。

  只是好景不长。

  杜御女原本生产时便落下病根,之后几年因着不得宠,尚药局也无人愿意来替她瞧,再加上她总是操心自己唯一的女儿,宫人又苛待,吃穿都不好,身子也就一岁不如一岁。及至穆染六岁那年,她终于熬不住,撒手而去。

  她走之后,原本伺候的宫人全都被召回六尚局,重新发配至别处当差,原本就破败的殿宇里最终只剩下穆染一个人。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这个帝女仿佛被遗忘一般,谁都不再提起。

  母亲不在,穆染只能自己生活。

  从六岁到十二岁,这中间的六年她都是靠自己,各种辛酸不必多言,而那些被宫人贱籍打骂的日子也都成了家常便饭。

  在这深宫之中,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那些人在主子处挨了罚,便都来她这里撒气。

  只因她是帝女,皇嗣血脉,打骂起来更是叫人痛快,仿佛这样便能将心中那些身为奴才的郁气发泄出来。

  穆染也不是没感觉。

  她开始也会反抗,只是越反抗,那些人便越得意,下手也越重。

  因而渐渐地,她学会了沉默和忍受。

  时间长了,那些人见不管怎么动手她都不作声,便也没趣儿,发泄两回也就走了。

  这样的日子,穆染整整过了六年。

  直到她遇见那时还是太子的穆宴。

  她是在一个贱籍手上被对方救下的。

  那时的穆染已经意识不太清楚了,那个贱籍似乎心中有天大的怨气,故而下手比任何人都重,穆染的指尖被对方踩在地上,仿佛要根根断裂一般,摧心折骨的疼痛从十指蔓延开来,让穆染整个人面色如纸般苍白。

  时至今日,穆染已经不太想得起来当初的事情了。

  她只知道,似乎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问发生了什么,那声音温和轻缓,却带着未脱的稚气。

  她能感觉得到,那贱籍听得这声音后极快地从她指尖挪走了步子,再之后她便陷入了黑暗中。

  再次醒来时是在从未见过的奢华寝殿中,她躺在松软锦被上,眼前半蹲着一个男童。

  面容精致,眉目如画,唇边带笑,见她醒来,那男童双目一亮,似乎很高兴。

  后来穆染才知道,救了她的是太子,帝后唯一的嫡长子。

  许是因着幼时养成的冷硬性子,在得知对方是她的救命恩人后,穆染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顿了半晌,最终口中也只吐出了冷冰冰的两个字。

  “多谢。”

  她长到十二岁,除了母亲,还没有任何人向她释放过善意,因而她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只是照着曾经母亲说的跟对方道了谢。

  那太子见她这副态度后似乎愣了愣,半刻后方回过神来,澄澈的双目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快得几乎叫人看不清。

  那之后,莫名得了太子喜爱的穆染再没回到以前那样任人欺凌的日子,身为储君的穆宴待她比任何人都要好,旁的那些皇子皇女全都不能同她比。

  穆染不是忘恩负义不识好歹的人,她原本,一直都是感恩穆宴的。

  直到对方在她面前展现出真正的样子。

  “皇姐在等朕吗?”

  轻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穆染放在膝上的手被宽大温热的掌心纳入掌中。

  她整个人一怔,接着下意识往后一退,结果恰好落入身后坚硬灼热的怀中。

  “呵。”低低的笑声响起,显出说话之人愉悦的心思,“皇姐今夜如此主动?”

第四章 什么叫求而不得。

  饶是穆染先前已经做了准备,也没预料到会这样。

  她甚至连穆宴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对方直接出现在架子床上。

  几乎是在落入对方怀中的瞬间,她便马上反应过来,手下用劲,挣脱对方的掌心,接着撑着身下的锦被猛地起身,站在床沿。

  方才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帛书因着刚才的动作掉落在床榻之上,穆染没有去拿的打算,而是站在床沿距离之外。

  虽然眼下寝殿昏暗,可她身上散发出的警惕之意却十分明显。

  “皇姐别紧张。”眼见对方从自己怀中挣脱,穆宴也不急,身子稍稍一挪,便坐在对方先前坐着的地方,“你看,连帛书都丢下了。”

  说着,他从床榻上拿起方才拿到帛书。

  “这明安殿皇姐可还满意?”

  穆染没动。

  “你如何进来的?”

  在此之前,穆染想过许多对方来时的场景。

  若非那帛书上的内容,她今夜也不会提前迁宫,更不会将整个寝殿的宫人都遣离,因为只有这样,眼前的人才能如入无人之境般的入她寝殿。

  只是她未料到,穆宴会这般神出鬼没。

  她方才分明一直在架子床上坐着,紧闭的殿门没有丝毫动静传来,可对方便是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宛如鬼魅。

  “皇姐想知道?”穆宴把玩着手中的帛书,轻笑一声,“这是秘密。”

  穆染指尖紧了紧。

  她没再开口。

  因为面对穆宴,她从不喜欢多言,总是沉默的时间多。

  若是平日,穆宴早自己同她说话了,对方素来不在意她的冷淡和沉默,反而把这当成一种乐趣,总是乐此不疲地独自同她说着话,便是得不到她的回应也毫不在意。

  可今夜不同。

  在她静下来后,穆宴也没再说话。

  接着殿外堪堪印照进来的昏黄烛光隐隐能瞧见对方闲适的模样,骨节分明指尖捏着那道帛书,显得极为泰然,似乎一点儿不在乎穆染同不同他交谈。

  穆染知道,他这是等自己主动开口问。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

  她知道,对方想看的,是她服软、低头,低声求他的模样。

  如果只是想知道对方为何能忽然进来,穆染定然不会开口,可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

  此时殿外又是一阵凌冽寒风吹过,挂在殿沿的宫灯被吹得四处摇晃,憧憧烛光恰好将对方手中的帛书照亮。

  穆染的视线落在那道帛书上。

  “这帛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静谧的寝殿中响起,“帛书上所记是真的?”

  “皇姐觉得呢?”见她主动开口,穆宴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朕身边坐。”

  穆染没动。

  “皇姐。”穆宴的声音淡了下来,“站得这样远,朕如何同你细说这帛书的内容?”

  穆染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对方这话的意思,故而微微闭眼,再睁开后,整个人便径直往前面走去,接着在对方边上的床沿坐下来。

  “再靠近些。”

  穆染指尖攥紧,往那边靠了靠。

  “夜深露重,朕觉着身上寒意甚重。”

  她便又往对方身侧坐了坐。

  而几乎是她靠过去的瞬间,对方便长臂一伸,将她削瘦的肩头一搂,穆染整个人被再次压入对方怀中。

  这次的穆染没再挣扎。

  她很清楚对方的脾性。

  从她刚坐下那会儿,她其实就已经猜出了眼下的局面。

  穆宴绝不是只想让她坐在身边这么简单。

  若是换了平日,她不会这样简单地任由对方肆意妄为,可如今不同。

  是她有求于人。

  是她想知道那帛书上的真相。

  所以即便心中极度抵触,她也只能在袖中攥紧自己的指尖,由着对方的手从肩头,落至腰间,最终猛地收紧。

  穆染最终完全靠在对方宽厚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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