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酒狂宴
穆宴这时才将视线收回。
“去瞧瞧长公主还在不在外面,你亲自请进来。”
待陆斌应了声后,他才又续了句。
“还有,日后莫要太在意李太妃,也不是朕的亲生母亲,手伸得这样长。”
想着对方方才说话那大义凛然的模样,穆宴心中便厌极。
他的指尖一点点捏起。
等着罢。
他想。
终有一日,他会彻底除了这个后顾之忧。
正想着,去而复返的陆斌带了在外站了不知多久的穆染进来了。
“陛下,长公主殿下到了。”
穆宴原本阴阴的面色才忽地收起,接着抬头看向那处。
那个方才还在他梦中出现的人,眼下站在了他跟前。
让陆斌退下后,穆宴的才稍稍招手。
“皇姐,来这里坐。”
眼下他面上已经瞧不出丝毫不悦的情绪,一双浓黑如墨的双目中带着点点光彩。
在外等了许久的穆染见状也没说什么,直接举步往前,正要在那床边的圆凳上坐下时,却被穆宴一把拦住。
“脏得很,皇姐坐床上罢。”
他的言语之间嫌弃的意味十足,穆染便顿了顿,看了眼那圆凳。
上面十分干净,什么也没有。
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问,直接顺着对方的话,在床榻边沿坐下。
“你怎么样?”
“皇姐还好吗?”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起开口,声音互相盖过对方。
穆染微微一怔,穆宴却忽地轻笑一声。
“我们倒是心有灵犀。”
他这词用的有些含糊。
说完后便看了眼对方,却见对方并未有什么特殊反应,心中不由地有些高兴。
他似乎,看得见希望了。
半晌后,穆宴便问对方,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你昏过去后,我叫了你许久,都没用。”穆染道,“想要带你离开,却又实在力气不够,因而便只能自己先出去。”
穆染告诉对方。
她眼见没办法让对方醒来,又不够力气将对方带走,因而便当机立断自己从那岩洞中离开。
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
便是只走过一回,也已经将路记在心中。
好容易摸索着黑暗离了那地方后,她便往山上走,路上碰见巡视的金吾卫,那些人被她湿淋淋的衣衫吓了一跳,忙问她是去了哪里。
穆染便将先前的事说出,还提到了陛下已经昏迷。
那几个金吾卫听后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上告知别人,忙跟着穆染又回了那岩洞中,接着将陛下带回山顶行宫。
穆染原是跟着的,可陆斌见了后也是心惊。
担心陛下之余,也怕她会因此感染风寒,故而忙叫了宫娥准备换洗的衣衫让穆染更衣。
穆染原是想看看穆宴究竟什么情况的,却被陆斌劝走,对方说若是她再不更衣,被这山顶的风一吹,指不定什么样了,届时只怕又是麻烦事。
穆染想了想觉得在理,便去了麟趾殿的偏殿沐浴更衣,待一切收拾停当后再回来,才发现除了尚药局的人外,李太妃也闻讯赶来了。
然后她看着已经换好衣物的穆染,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喜和厌恶。
接着叫人将要入殿的穆染拦下,也未同她多言,便入了殿内,还专程吩咐了人将殿门紧闭。
穆宴本就没带人在身边,眼下被拦在殿外,也无法硬闯。
而比起势单力薄的她,李太妃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单跟着的内给使便带了十余个,更别说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含沙射影的说穆染不顾陛下安危,陷陛下于危险境地。
看着昏睡的陛下,众人自然觉得她的话说得在理。
因而焦急慌乱之下,多数人都想不起,李太妃不过是宫中的一个太妃,而长公主却是有实爵的人了。
听了穆染的话后,穆宴才忽地冷笑了声。
“李太妃倒是真把自己当回事,都训斥到皇姐身上来了。”
他言语之间似乎极不将对方放在眼中,穆染不由地有些奇怪。
“我记得你素来尊敬太妃?”
听得她的声音,穆宴面色才缓和下来。
“不过是给身为长辈的她几分薄面罢了。”
他说着摆摆手,似是不想谈这个话题,接着看着对方,似是想起什么,缓缓开口。
“皇姐,朕方才做了个梦。”
穆染:“嗯?”
“朕梦见,幼时皇姐曾亲口答应朕,说会一直陪着朕。”他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缱绻。
而听了这话的穆染:……
他不是当时醒了就忘了这事吗?
第四十三章 只差一点,双唇相触。……
穆宴外出落水一事没有传出去。
尽管在御前闹得沸沸扬扬, 可陆斌到底有些手段,他手下的人,便尽数下了死令, 若是此事传出去叫朝臣知晓一点儿,御前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
而在御前当差的, 各个都是人精,心知此事牵扯甚重, 自然各个当心。
至于李太妃那边, 天子自然有法子让当时跟着一道来麟趾殿的那些宫人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因而除了这些人, 旁的跟着一道来行宫的朝臣竟无一人知晓陛下同长公主曾出去过,且还双双落水。
原本见了穆宴没什么事后, 穆染便打算回自己的观风殿。
可她这边刚要起身离开,就听得原本好好躺在床榻上的人忽然从口中发出一点儿声音, 似是极为不适。
她于是又坐了回来, 正要开口时,却见对方面上似乎在慢慢浮现出红晕。
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穆染于是双眸微凝。
“皇姐。”穆宴身子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他原本是同穆染说着话的, 可越说越觉着自己的眼前开始变得迷蒙, 头也逐渐有些疼起来。
“有些难受。”
他不由地说了句。
穆染见状思索了半刻,接着抬手,在对方额间一探。
逐渐升高的温度将她的手一烫。
她才发现对方竟然开始烧起来了。
这是她未料到的。
从方才她进来后,对方看着状态一直都很好, 更不用说她先前被拦在殿外的时候了。
若不然,尚药局那些人也不会那样轻易就离开。
天子身子有恙, 谁敢怠慢?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看着还好好的人,竟一下就开始烧了起来。
穆染同对方几乎是同时落水, 可她却好好的。
先算下来,她的体质比起自幼养尊处优的穆宴确实要好许多。
毕竟她曾一个人在深宫之中生存了六年,但凡体质弱一些,早就没命了。
可穆宴这样轻易便发烧,也是穆染没想过的。
想来是因着对方本就不懂水性,在那冰凉的溪水之下又是暗潮涌动,比之会泅水的穆染,穆宴自然容易被病痛侵蚀一些。
想到对方幼时落水,那回可是烧了一天,尚药局的人更是里里外外忙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将高烧的对方救回来。
穆染见对方眼下又开始发烧,便收回手,起身往外走去。
“皇姐!”许是因着脑子已经开始有些迷蒙了,穆宴眼见对方要走,便忙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袂,“你去哪里,你要走了吗?”
被高烧慢慢入侵的他,脑子里也不断闪过许多片段,从小到大,到最近的都有。
更多的,是他的皇姐冷凝的面容和虚无的双眸。
他似乎又想起了对方这些年对他长久的冷待。
于是他非常害怕对方的离开,生怕在自己未能为力的时候,对方一走了之不再回来。
也因此,他攥着对方衣袂的指尖用了不小的力道。
穆染微微低头,看向他。
“我去叫尚药局的人来,你已经发烧了,再这样下去不行。”
可穆宴似乎听不进她的话,他不愿放开指尖,双目盯着对方,口中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