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酒狂宴
若是有一日……
“殿下,殿下?”
千月的声音将穆染的思绪拉回,她这才看了眼站在床榻跟前的人。
“怎么?”
千月便问她是否饿了。
“奴婢想着您白日歇了中觉至今,只怕是要饿了,尚食局今日做了百合莲子羹,奴婢去替你端了来可好?”
千月并不知道她一夜未归,只当她是昨日回来了,白日自己自身后又从午间睡至眼下。
穆染也实在是有些饿了。
对方不说倒还好,偏偏千月这么一提,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许久未进膳了。
从昨日到眼下。
因而略一颔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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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回的中秋是在行宫过的,故而许多事情和安排都没有在皇城时那样隆重而盛大。
只是到底是皇家过节,有些东西实在省不了,要不然也不会从这些跟着来行宫的内人内侍抽掉了人去轮值了。
十几日的时间看着多,实际上忙起来便很快过去了。
尤其是对于那些宫人内侍来说,似乎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中秋这日,陛下于麟趾殿受随行官员朝贺,同时批阅了由皇城同各处朝臣送来的朝贺折子,一直从早上忙到了傍晚。
又在甘露殿中宴请了随行朝臣,这一闹便又到了夜间。
原本还应当有家宴的。
先帝时期,嫔妃众多,跟着来行宫的自然也不少,便是只有那些个颇得宠的,算下来也有十余人,因而便能在仙居殿中举办内宴,由中宫皇后主持。
可今上登基不过一岁,后宫空悬无人,这回跟着来的也只有穆染同李太妃。
倒也不是不能算上那些朝臣家中的妻室,可当穆宴问及穆染要不要主持内宴时,被她直接拒绝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内宴原也不是我应当插手的,我管这些做什么?若是太妃愿意,叫太妃主持便是。”
她说完还表达了句,说自己到时候肯定是不会去的。
她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穆宴听后也没说什么。
“皇姐既不愿,便罢了。”
更不提去问李太妃,显然并不打算找对方。
于是内宴便这样悄无声息地取消了。
而天子未发话,谁也不敢提。
于是中秋这日,比起在皇城时,穆染反而过得自在一些。
毕竟如今人少,不似先帝尚在时,总是要早起,接着匆匆去赴宴。
如今在行宫,更没有那许多规矩,更不必提李太妃并非她生母,她不用去对方跟前请安尽孝,因此自打那次穆宴落水以来,她二人竟也有大半个月未见过。
她不去找,李太妃自然也不会来。
穆染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这样不喜自己,但她不是那种上赶着的人,有些功夫做表面便够了,再做的多一些,她自己也不会愿意。
到了夜里,穆染发现自己竟有些睡不着,正打算叫千月去尚食局那些桂花酿来,结果千月还没来,反倒是陆斌先到了。
原来对方是来传口谕的,说是陛下宣她去麟趾殿。
穆染便问了句有何事。
照理来说这时候应当是天子同诸朝臣共饮的时候。
陆斌却道:“宴席上诸位大人兴致高,喝得有些多,恐怕自己酒后举止无状冲撞了陛下,因而纷纷请辞离席,陛下眼见走的人多了,便下旨散了宴席,眼下已经回了麟趾殿了。”
穆染这才了然地颔首,接着同匆匆而来的千月吩咐几句,便同陆斌一道去了麟趾殿。
同在皇城中去紫宸殿一样,陆斌到了殿门口便不跟着一道入内了,只是等着长公主进殿后方叫了人将殿门合上,接着又知机地挥了挥手,将人都从此处带离了些地方。
另一边,穆染入殿后绕过前方隔断的屏风往里走去,殿内静得出奇,她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步子踏在地上的回声。
走了约莫几十步,才到了内里的天子小憩之所。
同她想的一样,穆宴叫她来并不是有事相商。
对方眼下半躺在架子床上,冷峻的面容有几分醉意,如鹰般的双目微合着,薄唇紧抿,双眉皱起,显然是有些醉了,哪里有谈话的意思?
只怕那宴席上的朝臣并非是自己醉了,毕竟天子跟前,谁又敢多喝?
不过是看着陛下喝得多了些,趁着对方还未完全醉倒之前赶紧自己主动请辞离开罢了。
此举显然深得穆宴心意,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快便散了宴席,又回了麟趾殿。
穆染又往前走了几步,接着半蹲下.身子,停在对方跟前。
“穆宴。”她的声音素来清冷,这是自幼而来的,因而即便眼下她轻着声音唤对方,可听上去却还是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原本半合着眼的穆宴听到这声音,便缓缓睁开眼,在发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皇姐后,有些迷蒙的双目忽地绽出几分灼热和愉悦来。
“皇姐,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几许醉意,接着在对方未开口前忽地伸手,将半蹲在床边的人一把揽入怀中。
掌心下移,最终熟练地找到对方纤瘦的腰肢,小臂轻轻用劲,就将对方压在自己身上。
“唔。”他半睁着眼,看着面前的人,半晌后从唇间吐出有些含糊的几个字,“皇姐,中秋好。”
真好,在这个花好月圆的日子,他的皇姐在陪着他。
第四十七章 他的眼底,有幽暗的光隐隐……
天子车驾是八月底回京都的。
此时已过处暑, 不日便是白露,出了三伏盛夏便一点点退去,天儿也逐渐开始有了些许凉意。
白日还好, 就是夜里夜深时节便会时常感到些冷意,不能再似先前那般穿着清凉的衣衫, 入眠时也要盖着薄被了。
原本照着先时的习惯,避暑至少会在行宫待上三个月也就是九月底再回。
可穆宴却觉着时间太长, 在稍稍有些凉意时, 便叫了人准备回皇城的事宜。
旁人不知天子想法, 却又碍于身份不敢轻易开口问,可穆染却是清楚的。
倒也不是她猜出来的, 而是穆宴自己在她跟前念了好几回。
“行宫太不方便,朕已经许久未同皇姐一道入眠了, 倒不如早些回宫。”
正因如此, 原本应当待上三个月的行程便缩短至两个月,等到九月初时, 天子车驾便回了皇城。
在回去的路上, 穆宴原本想要皇姐陪着他的, 但他的想法刚提出来,便被穆染拒绝了。
理由便是:“过于引人注目,不合适。”
且不说天子车舆她能不能上去,便是她同穆宴之间的身份, 若是她长时间同天子待在一处,在旁人看来便极为奇怪, 她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眼见她不同意,穆宴原本还想再说,可转念一想, 却又答应了,只是提了个条件。
穆染未料到他这都能用来提条件,听后眉心微蹙,沉吟了半晌,最终在对方有些焦急和期许的目光中点了下头。
穆宴这才高兴起来,接着爽快地自己回了五色舆。
车驾一路经了丹凤门入了天子驰道后,穆染同穆宴便分开了路。
天子先回了紫宸殿,穆染则去了自己的明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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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染回来后,明安殿的宫人便早备了水,伺候她洗漱更衣之后,方悉数退下,唯余三四个在寝殿内候着,旁的全都离开。
换了身轻便的衣衫,穆染坐在罗汉床上,身子靠在身后的凭几之上,问着这些日子留在宫中的宫娥明安殿的事。
“回殿下,您去行宫这些日子,明安殿一切安好,并无异样。”那宫娥回道,听到殿下又问了银团的情况,便道,“银团因着见不着您,原是有好些日子都有些暴躁,见人便咬。”
穆染便问:“后来呢?”
那宫娥便说:“后来是颜致远制住了银团。”
她告诉穆染,银团似乎特别喜欢颜致远,原本谁碰它,它都会很抵触,逮谁挠谁,可对着颜致远却不是这样。但凡是见着颜致远靠近,银团便十分激动,总是绕着对方的腿打着转,还时常用牙齿咬颜致远的衣角,每每见了他都是一副急切的模样。
因着这样,整个明安殿的宫人,就连当初穆染亲口指了去照顾银团的安锦都没办法,一靠近就会被银团咬得手上皮开肉绽,及至后来,安锦自己都放弃了和银团相处,反而将银团交给了颜致远。
“银团很亲近颜致远?”
穆染闻言有些诧异。
她分明记得,当初自己去行宫避暑前,银团看上去似乎极为不喜颜致远,要不然也不会连着咬了对方两次,将他手上都咬得鲜血淋漓了。
可如今她不过离宫两月,怎的银团忽然就这样亲近颜致远起来?
且听着宫娥的意思,如今是除了颜致远外,银团不让任何人靠近,谁靠近就咬谁。
那宫娥便忙说确实如此。
穆染沉吟了半刻,尔后抬手让对方退下,才又同站在身旁的千月吩咐了句:“去叫颜致远来,还有银团也一起带过来。”
千月便应下去了,过了不久便将颜致远同银团一起带了回来。
那颜致远怀中抱着银团,跟在千月身后小心翼翼地入了寝殿,在长公主跟前站定后,方弯下腰,将手中的兔子放在地上,接着俯身下拜稽首见礼。
“奴见过殿下。”
同先前一样,他还是习惯性地行大礼。
这回穆染却没有特意再去同他纠结这个事情。
她只是略微垂眸,看着被对方放在地上的银团。
照着先时的习惯,银团见了她便会第一时间跑过来,接着在她脚边抬起自己两只前爪,接着仰起头看向她,一副要她抱的模样。
可眼下的银团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