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如一
“爷刚才好像听见你与谁在说话,是有什么事?”
苍何欲开口说明,容姨娘此刻正在旁也抬脸看着他,犹豫再三后他沉声道:“回爷的话,不是什么大事,爷放心就是。”
顾揽风听闻,也懒得细问,“嗯”了声,向着苍何拂了拂手,转脸又和身旁的画容调笑去了。
璟黛打量了两眼主子,瞧着没人注意,偷偷退了出去,看到苍何,脸不自觉的红了。
“苍何大人,天冷,这是汤捂子你拿在手上暖暖吧!”
苍何看着递过来的汤捂子,应该是怕烫着,外面还细心的包了一层隔布,只是那布料上绣的正是鸳鸯,他不动声色的推了回去,“多谢,我常年习武,这点冷还是受得住的,你自己留着吧。”言毕,走远几步,拉开了俩人之间略显亲昵的距离。
璟黛看着他疏远的样子,握着汤捂子的手死死抠着那料上的鸳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跺了跺脚不甘心的看着男子的背影。
听竹脚程倒挺快,得了苍何的腰牌后,一路顺畅的请了大夫,领他去了覃房。
“你们两个快让开,大夫来了!”
莲心、鸢儿等人听了话,赶忙为大夫让出路来。
大夫放下背着的药木箱,上前探了探挽月的体温,原本还红润的脸此刻变的苍白,呼吸也很微弱,大夫按部就班,为她搭脉诊治。
旁边的三人一个比一个紧张,若不是听竹扯着莲心,只怕她恨不得想上前问问这大夫到底诊出来了没有。
大夫摇了摇头,莲心只觉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掰开听竹的手,使劲扯着大夫,“怎么会!你到底行不行,她怎么可能会出事!”
大夫被她晃得头晕目眩,费了好大劲才掰开她,“姑娘,容老夫细说。”
“莲心,你别冲动,听大夫说。”听竹忙上前来将大夫从她的手中“救”了出来。
“这姑娘是寒气侵体,一时受不住,这才晕了过去,我瞧着她膝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你们且看看是不是膝上有伤?”
莲心刚松了一口气,又听着大夫说她受了伤,难免又着急了起来,正要上前检查。
“大夫,还请您暂避一下。”听竹做事向来妥帖,女儿家的身子多有不便,即便是大夫,但说到底他身为男子多少还是要有所避忌。
大夫这一把年纪了自然知道这人伦纲常,退却到屏风外,容这几个小姑娘替他看看。
莲心褪去挽月身上的膝裤,下意识捂住了嘴,“怎么会……听竹姐姐,她膝上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听竹细细看去,不免有些吃惊,白皙的双腿此刻两膝上大片青紫并且肿了起来,看着尤其吓人,只怕这伤不是磕磕碰碰来的,抿了抿唇,“帮她收拾好,我去回了大夫的话。”
屏风外老者还在静静的候着。
“大夫,的确如您所言膝上受了伤,且伤的很重。”
“你且同我说说大概是什么样。”
“我们看了身上其他地方倒是没受伤,唯独这膝上硬生生青紫红肿,看着甚是吓人。”
大夫点了点头,“我先为她拟方子去了她身上的寒气,你且记着每日三次用热醋抹在她膝上,为她去肿,我先为她施针。”
听竹道了谢,唤了声里面是否收拾妥帖,侧过身来由大夫进去。
几针下去,床上的人儿眉梢微动,似乎是感觉到了不舒服,嘴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夫,她怎么了?可是难受?”
“想来是有了知觉,过会就能苏醒,你们放心。”
莲心面上舒缓,一旁的鸢儿也甚是高兴,“莲心姐姐,大夫说她没事了。”
听竹做了“嘘”的手势,鸢儿缩了缩自己的小脖子,退至莲心的身后,默默看着大夫施针。
大夫收了针放进带来的药木箱,“她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只是这膝上不免会疼痛,你们先去准备热醋,差一人过来拿方子。”
听竹嘱咐了她二人几句,自己则随着大夫去领了方子。临至清晖堂,客气的道了谢,差人好生送大夫出府,又吩咐了人赶紧去外面的药铺照着方子抓药,一通忙活,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有了丝丝汗意。
想着覃房那两个丫头,只怕乱成一锅粥了,终究是放不下,朝着覃房走去……
“爷,今晚你不留在这吗?”
顾揽风捏了捏画容俏丽的鼻尖,“怎么?舍不得爷?”
画容顺势躺进他的怀里,纤细白嫩的手环住他的腰,精致的脸贴在他的衣服上,“可不嘛,爷这几日也不知忙些什么,都多久没来看容儿了。”遂又抬起头妩媚一笑,“只怕是又有了佳人,忘了容儿了。”画容佯装生气的撅起了嘴。
顾揽风最是喜欢她这副吃醋赌气的模样,反握住她的柔荑,“容儿的倾城之姿,只怕丁州也是没几人可比,爷疼你还来不及,你怎么倒还生了爷的气?”
“爷惯会哄着容儿,容儿可是知道那惊鸿楼的红邵姑娘,姿色上乘,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爷能舍得?”
顾揽风心下无奈,最是烦女人们的酸醋,一旦吃起来那当真是酸的人浑身难受。
“好了,爷说的话你还能不信?不过爷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画容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他不喜什么,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大宅高院除了美貌,最不能缺的就是谋划,否则自己这些年也不会攥着他宠爱多年,唯唯福了福身,看着他潇洒的出了漪澜院,心中虽有不舍,却知道放长线才是万全之策。
抚上刚才被他握住的手,怅然、欢喜全都涌上心头,他这样的男人,从来就不会为任何女人驻留,自己纵然有他宠爱,却也深刻清楚得不到他的心,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原来坚守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心的自己,还能守的住吗?也许她很早就知道,自己被他早就夺了心。
终归是自己踏出了雷池,可她不悔,她信自己一定能让他改变,往后的日子还长,这么多年即便他有再多的女人,可自己一直都是那个屹立不倒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眼中的目光愈发坚定。
“苍何,齐渊可还老实?”
“爷,您料想的没错,咱们出了万宝斋,随后就有人从角门出来,据探子来报,去的地方是咱们顾府。”
顾揽风薄唇边不由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由着他去,溃疡烂的越深,咱们拔除的才能干净。”视线看向苍何的鞶带,“你的腰牌今日怎么不在身上?”
苍何愣了会,“属下方才借由听竹了。”
顾揽风欲开口询问原因,瑾梅款款而来,福了福身,“五爷,叶公子来了,正在书房等着五爷过去。”
他有些诧异,这时辰叶时笙是甚少来的,想来怕是出了什么是。吩咐瑾梅沏好茶送去,脚步加快的去了书房。
叶时笙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不时看向门外,心里也愈发焦急。
“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有急事!”看了眼四周,顾揽风了然,拂了拂手,伺候的婢女们毕恭毕敬的缓缓退了出去。
“说吧,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揽风,兄弟我这次算是求你,你帮我找到方茴好不好?”
顾揽风早就猜到叶家那位家主不会轻易罢手,沉吟了一会,“叶老果然还是出手了。”
叶时笙心在剧烈的颤抖,就像被人捏在手里揉搓着,胸脯沉重地起伏着,嘴唇也在颤抖。
“他在逼我,他明明知道我待方茴的心思,我逆了他的鳞,他就要将方茴彻底从我身边带走。”
顾揽风看着他的样子,仿佛丢了魂,“你要知道如果我出手,你这就算是和叶老公然抵抗,可想清楚了?”
“揽风,我本想着要惊鸿楼的青鸢做挡箭牌,没想到终究是被发现了……揽风,我没办法了,真的没法子了……”
第9章 被带走 “你可知道人是什么时候不……
“你可知道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日我和她约好在护城河南面见面,她刚下了暖轿,就被人生生掳走。”
顾揽风难得面色不悦,“护城河?你是想私奔?”
叶时笙闭口不言,默认了他的话。的确今日他是想私奔,他想和方茴过着自在的日子,没有世俗条例的束缚,没有家族的逼迫,就只有他们俩人,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自己的父亲。
“我倒是小瞧你了,连私奔你都做的出来,你可想过这事若东窗事发,方家那二小姐颜面何存?你又将你叶家摆在什么位置?难怪叶老如此生气,不惜□□掳了人。”
顾揽风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我也懒得同你说这些道理,我只应你一事,帮你把人找到,别的我概不插手。”
叶时笙仿若活了过来,焦急的面色渐渐缓了下来,“揽风……这事我只能信你了。”
“你先回去吧,最多两日我会给你个交代。”
叶时笙欲再开口说上一句,眼前的人却转了身朝着别处走去,这不言而喻的逐客令他不是看不出来。也罢,只要方茴能找到,余下的事他会慢慢解释清楚。
送走了叶时笙,顾揽风覆手在身后,注视着面前的矮子松不知在想些什么。
“苍何。”
守在门外的人听到里屋的呼唤,沉了沉心神,推门而入,“公子。”
“最迟明日方茴必须找到,妥善送回方府。”
苍何拱手领命,“那倘若……”
“人你要毫发无伤带回,若有人阻拦,杀!”
此刻他的脸由寒霜替代,一股森冷的杀意在他的周身蔓延开来。
“属下知道,必将此事办好。”
叶老当年是随着顾揽风父亲顾富清征战杀敌的靖远将军,虽在官衔上低了顾老爷子一些,却也是容不得小觑的将领,即便早已退出朝堂,可叶家子孙繁茂在当朝文、武官皆有,人才辈出,风光无限。
叶将军这一生也就叶时笙这一嫡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岂能容忍庶女嫁与叶府,况且方府不过是丁州商户,既没有富可敌国也没有在朝为官的亲戚帮衬,思来想去叶将军哪哪都不如意,可又宝贝着自己这儿子,愿退一步纳为妾室也可,偏偏他那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将那庶女娶作正室,否则终生不娶。
叶老爷子想着自己的孩子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等过段时日也就没了这念头,可没成想他们二人居然想要私奔,一走了之!
看着底下人当时拦截的信件,他恨不能将那方家庶女立刻处死,可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又将信原封不动的送了出去。
他想着既然二人相约在护城河处碰面,那便待二人碰面之时,派人把那方家姑娘带走,逼自己儿子乖乖就范。
叶老征战沙场多年,眼前的这点小事于他而言不算什么。而他也比旁人更明白打蛇打七寸的道理。
叶时笙刚走到了院里,叶老爷子已经在正厅等着他回来,他早已猜到他的儿子一定会回来。
叶时笙并不打算与自己的父亲多话,转身朝着自己的院里走去。
“站住!”
叶时笙知晓自己的父亲位高权重,这辈子无人敢反驳一句,即便自己的母亲在他面前也是唯唯诺诺,奉他的话如“圣旨”一般。
他的脚步并未停歇,此刻他不想面对自己的父亲,更不想从他嘴里听到任何的一句话,心中的烦闷埋怨已经快破茧而出,可他同时也明白,现下还不能激怒自己的父亲,在顾揽风还未找到方茴之前,他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以防他的父亲在一怒之下真的会下令伤害方茴。
这是他的父亲,他同样比旁人更加了解。
“给我拦住他!”
叶时笙止住了脚步,阴沉的眸子盯着自己的父亲。
“真真是我养的好儿子,回了自己家看见自己父亲,连招呼都不打,反了天不成?”
“父亲何必说的如此好听,我为何这样待父亲,难道您自己不明白?”
“笑话!他方家教子无方,生生将自己的女儿教养成教坊司的女人一般,我叶家一世清白断不能送在这女子的手上!”
叶时笙仰天大笑,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可悲,抬头看着这四方四角的天,自己犹如困兽被生生困在这里面,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