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 第20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宫廷侯爵 爽文 甜文 古代言情

  谢昉是谢家二房的嫡子,不过今日回来,他径直去了三房。

  三夫人杨氏已经等他许久了,谢昉刚落座,三太太便忍不住问道:“怎么样,陆世子可有受伤?”

  杨氏便是谢六姑娘谢画楼的母亲。

  不怪她担心陆濯的身体,特意请了侄子去街上查看陆濯的情况,实在是陆家死在战场上的男丁太多了,这次陆濯又打了一次败仗,虽然没传回陆濯身受重伤的消息,作为准岳母,杨氏还是不太放心,必须确认一下。

  谢昉笑道:“婶母无需担忧,世子端坐马上,英姿飒爽,只是归途劳顿,神色略显疲惫。”

  杨氏深深松了一口气。

  谢昉完成差事,告退了。

  杨氏叫小丫鬟送侄子出门,她与身边的嬷嬷坐在厅堂,这里没有外人,杨氏终于对心腹嬷嬷说了句心里话:“总算回来了,我真怕好事多磨。”

  女儿三月份与陆濯正式定亲,五月里,七十一岁高龄的谢老太傅突然病倒了,如今只能靠人扶着才能站起来。

  当时杨氏就吓了一跳,谢老太傅若驾鹤西去,谢家三房守孝就要耽误三年不能办喜事,画楼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说的亲事也最好,若白白耽误三年,妙龄少女拖成老姑娘出嫁,那可太堵心了。

  这几个月,杨氏每日都要拜佛求菩萨,求菩萨保佑陆濯平安归来迎娶她的女儿画楼,求佛爷保佑谢老太傅再活三年五载,至少也要撑过女儿的婚期,别耽误了女儿的大好姻缘。

  如今陆濯好好地回来了,谢老太傅瞧着也还算好,距离婚期只剩半个月,应该不会再出差错。

  心情好,杨氏去了女儿的闺房。

  六姑娘谢画楼在做针线,出嫁在即,她很舍不得家人,想趁这几日给祖父、父亲母亲分别做双袜子。

  “画楼,陆世子回京啦,安然无恙,俊美如初!”杨氏坐在女儿身边,喜滋滋地道。

  听闻未婚夫婿的名字,谢画楼羞红了一张牡丹花似的脸。

  杨氏看着这样的女儿,心中满是自豪。

  三个妯娌,大嫂二嫂都生了儿子,就她的肚子不争气,连生三胎都是姑娘。没办法,杨氏苦心栽培三个女儿,长女、次女都嫁入了高门,小女儿画楼有牡丹之貌、状元之才,美名、才名都艳冠京城,连那有狐狸精之称的魏家四姑娘,都公认地输了她的女儿一筹。

  小女儿果然没有辜负她的厚望,被英国公夫人看中,聘为长孙儿媳,未来的国公府女主人。

  “这次陆濯立了大功,朝廷封赏不提,于你们小夫妻俩也是锦上添花,双喜临门。”

  “娘别说了,我还没嫁过去呢。”谢画楼拿着针线侧转过去,羞涩道。

  杨氏心知女儿脸皮薄,笑了笑,不再逗弄女儿。

  杨氏离开后,谢画楼放下手中的针线,面颊犹带羞红地看向窗外。

  她没有见过陆濯,却也听说了陆濯在端午龙舟赛上的丰姿,能够嫁给这样的俊杰,谢画楼心满意足。

  然而此时的英国公府却乱成了一团。

  众人将昏迷的陆濯抬回房内,褪下银甲,才发现陆濯里面的中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他后心口那处从未彻底养好的伤口竟然再次裂开,英国公夫人闻讯赶来,见到那一片伤口,心疼之下,竟也跟着晕了过去。

  陆濯的母亲、三位婶母哭得哭,忧的忧,陆濯的堂弟堂妹们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府里早就派人去请一直为陆濯诊治的军医了,他对陆濯的情况最熟悉。

  军医匆匆而来,一看陆濯的情形,也不管英国公就坐在一旁,愤慨道:“老夫早就说过,世子的伤必须静养静养,可他偏偏不听我的,仗着年轻瞎折腾!现在好了吧,他元气本就大损,伤口愈合的速度越来越慢,今日又失了这么多的血,老夫算是技穷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不是他不想治好陆濯,这样的好男儿,哪个愿意看他英年早逝?

  可军医真的没办法了,继续由他诊治只会耽误陆濯的病情,请京城名医或宫中的御医,遇到那医术了得的,或许还能救回陆濯。

  英国公马上派人去宫中,请元嘉帝安排两位御医过来。

  军医倒也没走,等御医来了,他站在旁边解释了陆濯的情况。

  两位御医听了,神色都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御医们替陆濯止住了血,然而连着三天,陆濯都昏迷不醒,只能强行掰开他的嘴往里面灌药、灌汤。

  伤口在后背,他只能趴着或侧躺,身边伺候的人每隔一两个时辰小心翼翼地帮他换个姿势。

  伤口一日三次换药,可愈合的速度太慢,伤口边缘竟然隐隐有腐烂的迹象。

  陆濯昏迷的消息早传到了清平巷谢家。

  出此意外,正操持嫁女的谢府,各房主仆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谢画楼的父亲谢三老爷不但亲自去探望了准女婿,更是每日都会派府上管事前往英国公府慰问,希望能第一时间得到陆濯好转的消息。

  然而到了第七日,陆濯仍是不醒,曾经挺拔如松、俊如谪仙的世子爷,此时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伤口那里也割了一次腐肉。

  杨氏光听自家管事的汇报,身上都跟着疼。

  与此同时,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陆濯病成这样,还能好吗?

  第八日,陆濯还是没醒,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杨氏去看女儿,女儿的眼圈都哭肿了。

  杨氏什么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当然盼望陆濯能康复,能风风光光地来迎娶她的女儿去英国公府做世子夫人,可事实摆在眼前,杨氏痛心地想,陆濯可能真的要死了,像他的父亲、二叔、三叔,精忠报国,英年早逝。

  陆濯死了,她的女儿呢,难道要一辈子都当个望门寡妇?

  漆黑的冬夜,杨氏煎熬地睡不着,推了推身边的丈夫:“睡了吗?”

  谢三老爷叹了口气。

  杨氏就知道,丈夫也在发愁。

  “万一,万一陆濯真的救不回来,咱们画楼怎么办?”杨氏一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谢三老爷心痛道:“能怎么办,既然已订婚约,便是陆濯死了,她也要嫁过去。”

  谢家不是周家,姑娘们各个都要守礼守节,不能失信于人。

  杨氏一听,哭得更大声。

  谢三老爷心里何尝不难受?可家里老爷子做主,就算他想替女儿争取,老爷子也绝不会同意。

  就在谢三老爷准备哄哄妻子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丫鬟哭得撕心裂肺:“老爷夫人快起来吧,太傅他,他不行了!”

  谢三老爷如遭雷击,缓过神来,已经泪流满面,哭嚎着下了床,随便披上外袍,连床上的妻子都顾不得,失魂落魄地朝谢老太傅的院子跑去。

  杨氏呆坐在床。

  作为儿媳,她与谢老太傅很少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平时除了行礼也没有说过什么话,相处的少,自然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就像今夜,听闻谢老太傅的噩耗,震惊过后,杨氏心中竟然窜出了一丝希望。

  谢老太傅死了,一家人要守孝,与陆家的婚事自然就要耽误下来。

  如果这期间陆濯身体好转,杨氏乐得嫁女儿,如果陆濯再也醒不过来,陆家但凡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正派知礼,都该主动登门提出婚事作罢,而非强求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嫁过去替一个死人守寡吧?

  杨氏咬了咬唇,不孝地希望谢老太傅是真的不行了。

  等杨氏赶到正院的时候,还没进门,先听到了丈夫的悲号。

  杨氏暗喜,不过很快又被丈夫的哭声感染,想到谢老太傅的德高望重,眼泪便也掉了下来。

  翌日早上,谢家派人向英国公府报丧。

  陆家这边,正在商议将婚期提前几日,给陆濯冲喜的事。

  药石已经指望不上,冲喜是一家人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

  自家这样的情况,英国公夫人已经想好了,由她与丈夫去找谢老太傅商议,冲喜若成,谢画楼便是陆家的恩人,陆家上下绝不会让谢画楼受半分委屈。若冲喜无用,待陆濯入土为安,她会做主放谢画楼归家,不会耽误一个妙龄姑娘。

  没想到,陆家这边刚商量好,英国公夫妻尚未登门,谢家先来报丧了。

  这下子,英国公夫妻更要登门吊唁。

  到了谢府,英国公夫人看到了哭成一片的谢家晚辈,谢画楼也跪在其中,一身白色孝服,哭得悲痛欲绝,双眼都肿成了核桃。

  视线所及,一片白孝。

  英国公夫人突然想起了她死去的三个儿子,再想到家中奄奄一息的长孙,英国公夫人身形一晃。

  “夫人!”

  英国公及时扶住了老妻,谢家大夫人见了,赶紧张罗着将英国公夫人扶到偏厅休息,她要主持丧事,安排杨氏照顾这边。

  英国公夫人没有昏迷太久,很快就醒了,看到杨氏,她老眼含泪道:“侄媳节哀。”

  杨氏用帕子擦擦眼睛,哽咽着道:“父亲走得安详,没有受什么苦,伯母千万爱惜身体,别太难过。”

  英国公夫人的泪不是为了谢老太傅流,是为了家中的长孙流。

  冲喜迫在眉睫,哪怕不合时宜,英国公夫人还是拉住杨氏的手,艰难开口:“侄媳,守城久病不醒,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你看能不能让画楼尽快嫁过去,让喜气冲冲守城身边的病气?我知道老太傅刚……”

  她没说完,杨氏便跪了下去,哭着打断道:“伯母,若父亲健在,画楼给世子冲喜是她应尽的本分,只是天降不测,父亲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我们怎能在孝中办喜事?还有画楼,她祖父最疼她,昨晚这孩子已经哭晕过去了,就算我们送她出嫁,她带着眼泪,哪能带过去喜气?”

  “伯母,不是我们不愿,实在是礼法不可违啊。”

  为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杨氏背着丈夫,一个人将英国公夫人回绝了。

  英国公夫人看着抽泣不止的杨氏,脸上的泪慢慢地断了。

  要求女方在热孝中嫁过来给长孙冲喜,本来就是陆家失礼,谢家若答应,陆家感恩戴德,谢家不愿意,陆家也不会生出怨愤。

  杨氏虽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但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谢家书香世家,不愿做背信弃义之事,好,陆家来做。

  当日下午,陆家就将婚书、谢画楼的八字送了回来,自揽过错,对谢家没有半字责怪。

  既然陆家急着找女方给陆濯冲喜,谢画楼要守孝确实无法出嫁,谢大老爷与两位兄弟商议过后,同意退婚,也将陆家之前送过来的聘礼、陆濯的八字还了回去。

第24章

  时间不等人。

  英国公夫人从谢府吊唁回来,进门便安排管事即刻处理与谢府的退婚之事,务必午饭前办妥。之后,她去松月堂看了一遍长孙,见长孙仍然是她出门前的病容,并无好转,英国公夫人闭闭眼睛,转身离开松月堂,然后命人将四个儿媳妇都叫到她与丈夫居住的忠义堂。

  自从陆濯大病,整个英国公府上下都浑身紧绷。

  英国公夫人这一传令,陆濯的母亲贺氏、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贺氏最先到的,因为她一直守在儿子的病床前,婆母说有事商议,她直接跟着婆母过来了。

  人都到齐了,英国公夫人看着除贺氏外的三个儿媳道:“谢老太傅突然离世,谢府热孝,六姑娘不宜给守城冲喜,我已派人去退了婚。叫你们过来,是想重新给守城说门亲事,京城的闺秀们,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贺氏一听,眼泪哗哗地往下掉,脑袋已经转不动了,光在那儿低头抹泪。

  她的守城怎么这么命苦,拼命去打仗,病入膏肓却赶上未婚妻家办丧事,连冲喜都要重新张罗。

  英国公夫人瞥了眼贺氏。

  她生了四个儿子,除了贺氏是长子自己在边关遇见并非娶不可的小户女,其他三个儿媳都是她亲自为儿子们张罗的望门闺秀,平时出门做客,三个儿媳几乎能接触到京城内所有的待嫁的名门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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