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店家喜气洋洋地招待了她,却是师傅做出来了,一头黄牛两个木雕小人,一男童一女娃,此外木雕师傅还雕了一只小篮子,可以往里面装上草假装喂牛,还送了一根小藤鞭,用来赶牛玩。
木雕师傅的手艺精湛,这一套玩意,别说小孩子了,魏娆都喜欢。
木雕师傅一共做了两套,一模一样的,魏娆都买下来了。
盒子交给赵松拿着,魏娆领着碧桃往外走,走出铺子,便见一支商旅正缓缓地拉车走过来。魏娆站在铺子一旁,准备等这支商旅过去了再上街,就在此时,商旅最前面的马车突然被人挑起了窗帘,露出一张俊朗温润的脸来。
魏娆盯着那人看,那人也盯着魏娆,似是不敢相信。
魏娆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跨下铺子前面的台阶,马车里的霍玦见了,顿时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立即叫车夫停车,车没停稳他便一跃而下。
“表哥,你来锦城做生意吗?”
“娆娆,你怎么在这里?”
兄妹俩相见,都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乡遇故知本就是人生一大喜事,更何况是血亲的表兄妹俩,无论霍玦还是魏娆,都是喜上眉梢。
赵松、赵柏一见车上跳下个丰姿出众的年轻公子,少夫人又很高兴见到对方的样子,心中都是一震,幸好少夫人马上就喊那人表哥,免了他们继续替自家世子爷担心。
街上不方便谈话,表兄妹俩就近找了一家茶馆,订了二楼雅间,碧桃跟进去伺候,赵松赵柏守在门外,门窗皆敞。
魏娆笑盈盈地看着霍玦:“表哥越来越厉害了,姨父姨母竟然放心让你带队来锦城送货。”
霍玦谦逊道:“早晚都要历练,更何况我马上二十了,倒是娆娆,你怎么来了锦城?”
魏娆不能说出真相,只说陆濯来青州征兵,她趁机同行出来游玩。
她说得简单,可她已经出嫁,一个新嫁娘,如果不是夫家疼爱她,如果不是陆濯宠溺她,又怎会连征兵这种大事也要带上魏娆?
魏娆三言两语好像此事没什么大不了,霍玦却听出了一对儿新婚夫妻的恩爱。
心中一半酸涩,一半欣慰,表妹与陆世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只要表妹过得好,他那点私心算什么?
“表哥这次要在锦城逗留多久?”魏娆兴奋地问。
霍玦道:“半个月吧,除了送货,还要进批皮毛。”
青州再往北就是草原,乌达那边的商人通常都会来锦城与中原商人交换货物。
魏娆:“那我可以跟着表哥去铺子里看看吗?我还从没见过表哥与人做生意呢。”
锦城就这么大,景色铺子她都逛得差不多了,想找点新鲜事打发时间,表哥的到来刚刚好。
霍玦犹豫道:“你身份已不同往日,还是留在驿馆吧,便是出去游山玩水,也比跟着我合适。”
商人地位低下,表妹本就是一颗明珠,如今嫁入英国公府身份更高一筹,怎能随他去沾染铜臭?
魏娆不爱听:“什么叫身份不同往日?我以前是你表妹,现在还是你表妹,怎么,我出嫁了,表哥就把我当外人看了?”
霍玦头疼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魏娆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表哥准备在哪里下榻,明早我去等你。”
霍玦无奈,妥协道:“也罢,世子回城前我带你同行几日,世子一回城,你就不许再乱跑了。”
陆濯可能还有四五日才回来,他一回来魏娆便可以去军营看他练兵,不愁无事打发时间,便也应了。
接下来的几日,魏娆跟着霍玦去经商了,她扮作霍玦的堂弟,霍玦又是本地商贾追捧的晋地大商,所来往的商贾都对二人十分客气,只是一群男人,偶尔会开些不雅的玩笑,霍玦担心魏娆生气,然则很多东西魏娆根本听不懂,倒避免了尴尬。
四月初六,将近晌午,锦城外面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匹黑色快马。
陆濯这次带人在青州诸县征兵,一共征得近千名身高马大的青壮新兵,刚刚已由八位都头带去了锦城东郊的驻军军营,明日开始苦训一个月,剔除掉或懒散或品行不端或不守军规的痞兵,剩下的将全部带往京城。
杨参将留陆濯在军营用饭,陆濯谢绝了,被一个都头揶揄他思念少夫人,陆濯笑笑,也没有反驳。
城门近在眼前,过去的一个月赵松、赵柏并没有送消息过来,说明她平安无事。
进了城门,陆濯放慢马速,一路来到了驿馆。
别院的小丫鬟见了他,红着脸行礼。
陆濯无视小丫鬟的羞涩,温声问道:“赵松他们不在,少夫人可是出门了?”
小丫鬟连连点头。
陆濯:“可知去了何处?”
小丫鬟道:“少夫人没让人备车,应该没有出城,去哪奴婢就不知道了,少夫人并没有告诉奴婢,只交代黄昏回来用饭。”
陆濯看眼靴子上的浮土,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小丫鬟脸更红了,跑去水房吩咐烧水的婆子。
没过多久,丫鬟们便将浴桶、热水提到了内室,陆濯坐在厅堂看书,等丫鬟们都退出去了,他关上几道门窗,进去沐浴。
内室有两座衣柜,他与魏娆分用,陆濯取出一套紫檀底的锦袍换上,等头发干了,便戴上玉冠,骑马离开了驿馆。
锦城可逛的街道屈指可数,他骑马慢行,总能撞见她。
正值晌午,阳光耀眼,陆濯来到一条沿河的街道,牵着马走在岸边一溜柳荫当中。
岸边有大酒楼也有小饭馆,饭菜的香气一阵一阵地迎面扑来,陆濯不饿也要饿了。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一家两层的酒楼,二层临窗的一间雅间敞开窗户,里面的饭桌旁坐了四人,其中一白袍公子身量纤细单薄,侧脸莹白如玉,便是嘴唇上面多了一撇小胡子,陆濯也认出了自己的夫人。
再看其他三人,皆是男子,其中一人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
陆濯负手站在树荫下,看着魏娆在雅间与人说笑。
其实魏娆笑得多,说得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听霍玦与两位豪商侃侃而谈,那些行商趣事是话本子里都少见的东西,且是真实发生过的,魏娆便听得津津有味。
霍玦见她的茶碗空了,给她倒了新茶。
霍玦背对窗口坐着,魏娆道谢时,头朝他偏,正好将岸边水景收入视野。
就在那一片水景中,伫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竹如剑,魏娆被那圈锦带勾勒出来的窄腰吸引,视线往上一抬……
认出陆濯,魏娆呆住。
第70章
魏娆看见了陆濯,并且发现陆濯也在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嘴角挂着熟悉的温和假笑。
两人搭伴来锦城,又一个月没见了,陆濯征兵归来,这种情形,魏娆该下去见他的,可富商口中船夫救美的故事就要讲到最精彩的地方了,魏娆心中痒痒,想听完县令怎么判的案子,到底是将美人判给了花重金求娶她的痨病夫君,还是判给了年轻力壮不忍她所嫁非人的有情船夫。
偏偏富商很会吊胃口,慢慢悠悠地说着,再喝口茶,一点都不着急。
魏娆再看河水对岸,发现陆濯将飞墨拴在一棵柳树上,他坐在岸边摆着的长条木桌旁,正与一布衣伙计说着什么,似乎是想在那家店里用饭?
魏娆再看那家小店的招牌,是家烤羊肉串、卖羊肉汤的店,店里店外冷冷清清,味道大概不美。
魏娆有种感觉,陆濯可能是在等她,想知道他名义上的妻子为何会与三个男人进了酒楼。
魏娆倒不心虚什么,但也不想让陆濯过多误会,等富商讲完故事,魏娆低声与表哥霍玦说了几句,然后哑着嗓子对两位富商道:“岸边好像有位我的故友,多年未见,心急下楼一叙,还请恕我失陪之罪。”
两位富商都笑道无碍。
魏娆朝三人辞行,走出雅间,赵松、赵柏正在走廊里候着。
魏娆示意两人随她下楼。
她们所在的这家酒楼在锦城颇有名气,魏娆下楼时还有伙计带着新来的食客往上走,你避我让的,下楼就耽搁了一会儿功夫。等魏娆走出茶楼,往对岸陆濯那边一看,好家伙,刚刚还没什么生意的羊肉店,这会儿竟然快要坐满员了,尤其是摆在陆濯周围的几张桌子,全满了,皆是女客,有三四旬年纪的妇人,也有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女人们都在看陆濯,陆濯怡然品茶,仿佛对周遭的窥视一无所觉。
魏娆也算是开了眼界。
赵松见少夫人盯着世子爷那边看,心中一突,想起世子爷戴黄花拎刺猬的画面,他顾不得高兴世子爷回城了,赶紧低声替世子爷解释道:“少夫人,咱们世子爷丰神俊朗,以往出门也有民间女子围观,不过少夫人放心,世子爷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从未多看她们一眼……”
他还没夸完,赵柏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口。
赵松疑惑地回头。
赵柏偷偷指了指世子爷那边。
赵松再看,就见一彩裙小姐带着丫鬟坐在了世子爷那张小桌的对面,正笑盈盈地与世子爷说着什么,而他口中“从未多看旁人一眼”的世子爷,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还将他面前盛放烤肉串的盘子推到了彩裙小姐那边。
赵松脸色涨红,世子爷是没看见少夫人已经下楼了吗,还是拎刺猬没拎够,故意要惹少夫人生气?
赵松一万个替世子爷担心,可此情此景,他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赵柏突然愤愤道:“那位小姐脸皮真厚,定是她说了什么叫世子爷不好拒绝的话,咱们世子爷脾气最好,必然不愿当众给她难堪!”
赵松顿时对二弟另眼相看,对,一定是这样。
魏娆被赵家兄弟急于替陆濯辩解的样子逗笑了,陆濯招不招蜂引不引蝶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觉得礼数上她该下楼与陆濯见面,可此时陆濯身边已经没有了空位,又有热情的美人相陪,魏娆再凑过去,岂不是坏了二人的雅兴?
重回酒楼也不合适,魏娆想了想,对赵柏道:“你去伺候世子吧,赵松随我先回驿馆。”
说完,魏娆先往前边走了。
赵松朝赵柏使个眼色,立即跟了上去。
赵柏看着少夫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少夫人现在肯定非常生气!
赵柏从最近的一座石桥上跑到对岸,再满头大汗地跑到羊肉店前,走向世子爷所在的位置时,赵柏听见那位彩裙小姐在询问世子爷是何方人士,世子爷淡淡一笑,看他一眼,起身道:“小姐慢用,我先失陪。”
赵柏见了,心领神会地去解下飞墨,跟上已经走到街上的世子爷。
“爷,您刚刚没瞧见少夫人吗?”赵柏心急地问。
陆濯扫眼魏娆离开的方向:“看见了,少夫人为何会在酒楼?”
赵柏就把少夫人偶遇表少爷霍玦的经过告诉了主子。
陆濯:“这几日少夫人一直在跟着表公子做生意?”
赵柏:“是啊,少夫人扮作表公子的堂弟,她很少说话,说了就放哑声音,倒从未被人拆穿。”
说到这点,赵柏真心佩服少夫人,明明是个妖娆艳丽的大美人,扮起男人来竟然天衣无缝,落落大方毫无闺中女子的扭捏羞涩,只是个子矮了些。
陆濯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魏娆,她平时的男装只是为了行动方便,今日随霍玦近身应酬商人,她不但贴了胡子修了唇形,连衣襟里面都做了手脚,看起来一马平川。
尽管如此,陆濯还是认为魏娆不该跟着霍玦参加这种应酬,男人们在饭桌上多多少少都会开些不雅的玩笑,她身为女子,避之不及,怎能主动相陪?
只是陆濯也摸透了魏娆的脾气,喜动不喜静,连老太君的嘱咐都敢阳奉阴违,他亦无可奈何,更不用指望赵松、赵柏都说服她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了。
“爷,您都看见少夫人了,为何还让那几个女人坐在您身边?”赵柏不解地问,“少夫人一看见您就匆匆离席赶出来见您,您倒好,这次恐怕把少夫人得罪狠了。”
哪个女子会高兴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说笑?少夫人又是骄纵脾气,前有跑去闲庄让世子爷苦苦求了三回才肯回府,后有当着杨家兄妹的面惩罚戏弄世子爷,赵柏觉得,这次世子爷想要哄好少夫人,肯定要付出大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