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弄
那一路挣扎过来的叶繁星,谁又心疼过他呢?
周玄清闻言却冷哼一声:“他利用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么?”
阿年心头一跳,周玄清怎么知道?难道他已经知道,这是她和叶繁星唱给他看的一出戏?
还未等阿年搭话,周玄清又轻轻抬起阿年的手,细细亲吻嫩白的指尖,在阿年的心惶恐乱跳的时候,温柔顺着她的长发:“阿年,你最是单纯,不知叶繁星从小就心眼多的要命。”
他本来不想说的,可如今阿年对叶繁星的印象,显然要比从前好的多,他心头很是不快。
“阿年,你如今,心里难道真的有他么?”周玄清想想便嫉妒的心口发闷,一口朝着阿年无名指咬了下去,“那我呢?阿年,那我呢?”
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难道就真的一笔勾销了么?
原来他不知道,阿年松了口气,可无名指连着心口,阿年此刻只觉心都酥麻了,嗔怒一声:“世子,不要……”
声音却似那化开了的蜜糖,听在周玄清耳中,只觉像是催魂毒药,醉魂酥骨,瞧着阿年双颊晕红,眼中挣扎,索性一把揽过她,佳人红唇娇嫩,他心头渴望越发炽热——
“婉婉。”正在这时,却有一道怒喊声传来。
第57章 抬头的二十七天
周玄清浑身一僵, 揽着阿年的手瞬间顿住,他听的分明, 是周季深来了。
两人是在暗处,见路边琉璃罩灯下,一道身影踉跄而来,口中呼喊不断,后头跟着个提灯的丫头,追之不及。
“婉婉,婉婉, 你怎么了?”
周玄清眉头一皱,他派人去叫周季深,现在才来就罢了,怎的还作出这般样子?又想到屋里头的两个女人, 周玄清连忙拉着阿年回去。
周季深一进去, 便看到叶婉香魂欲断的躺在床上, 面色蜡黄, 毫无生气,再不复从前模样, 只觉心口一痛,像是喘不过气般,又转眼恶狠狠的盯着一边的国公夫人。
喘息半晌,才抖抖索索的抬手指着国公夫人:“你这毒妇, 害了婉婉这么久, 如今, 你可算称心如意了?”
见国公夫人满脸讥讽,一边的叶繁星目瞪口呆的样子,周季深怒火中烧, 也不管不顾起来:“毒妇,毒妇,当初就不该娶你,婉婉如今,全是因为你,毒妇……”
他嘴里毒妇骂个不停,叶婉拧眉微微起身,额头上搭着的巾子掉了下去,瞧见是周季深,纵然恨意浓重,可到底爱了半辈子,眼泪霎时冲出了眼眶。
“你来了。”
不过一句淡淡的问候,周季深竟是流下泪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国公夫人,蹲在床边,探手握住叶婉的手。
“婉婉,你怎么样?还好么?”声音哽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爱妻躺在那。
叶繁星瞧着这情形,有些不知所措,见国公夫人被摔在了一边,连忙过去扶起:“婶婶,您没事吧?”
国公夫人不承他的情,坐在地上一把推开他的手,冷笑着扫了一圈,眸中冰凉:“滚开,不要以为你娘说几句好话,我就好了,就算是下辈子,我看到你们这些人,也是恶心的紧。”
她一贯爱憎分明,到老了性子虽缓和了些,可流泪骂人一样都不含糊,帮她的她会铭记,背叛过她的,她也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对于叶婉,她还有一些泪水,对于叶繁星,她只是冷眼便算不错了。
叶繁星听惯了,倒没有什么,反倒是周季深,闻言猛地转头,眼睛通红,恶狠狠的再次怒骂起来。
“毒妇,你就是个毒妇,繁星怎么你了?你要这样说他,婉婉一生艰难,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还要大放厥词,你这毒妇……”
阿年和周玄清赶到时,正好听到周季深的怒吼,门关大敞,外头站了不少丫头,皆是诚惶诚恐,阿年停住,让周玄清进去,自己则在外头守着。
“行了,都散了吧,主子的事儿,听多了,小心自己的命。”她身上脱去了那层层枷锁,反而变得落落大方起来,此刻一点一点吩咐,倒也有模有样。
周玄清一进去,就看到母亲瘫坐在地上,一边的叶繁星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周季深见儿子进来了,面上一时收敛不及,恶声恶气的样子,叫周玄清拧眉。
“母亲,您没事吧?”周玄清只是微微瞟了周季深一眼,便赶忙去扶自己母亲。
“放心,我没事。”国公夫人见儿子来了,面上没了惶恐,只冷冷瞧着那男人唱着独角戏。
周季深脸色胀的通红,周玄清方才的眼神中,明晃晃的闪着不屑,他是他老子,可儿子没错,一切的错,都是那个女人。
国公夫人瞧着他眼底血红的样子,扶着周玄清的手,竟是冷笑起来:“你可真是叫人瞧不起,如今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你的婉婉都快不行了,现在还只记得骂我,若是你……”
语气颇有怨怼,又恨怒交加:“但凡你当初爷们一点,硬气一些,我和叶婉也不会落得如今这地步。”
周季深被嘲讽一通,气的面色都泛紫,指着国公夫人骂:“当初若不是你那般恶毒,容不下婉婉,又非要从中作梗,我和婉婉如何会落到这般地步,可见你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是毒上加毒,太师那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国公夫人揪着周玄清的手,如铁钳一般用力,显见被气的狠了。
喘了好一会,像是被气笑了,盯着周季深眼神凶狠。
“我恶毒?当初我回了玉京,与你相识,你当时对我也是客气有加,从来没有对我显露过厌恶,你也从来没说你心里有人,你那时若是能为了你的心上人违逆了老国公,与我说一句,我会嫁与你?”
说到这,国公夫人满脸不屑至极,眼神如那飞刀,片片凌迟。
“这世上好男儿那么多,你以为你有多好?也就叶婉这个蠢货,一辈子扑在你身上,丈夫死了还要望你身上扑,落得如今这个地步,还要背上一世骂名,连儿子都抬不起头。”
周季深被气的倒仰,浑身双眼可见的颤抖,如今已是彻底撕破脸,正忍耐不住破口大骂,手却被拉住了。
叶婉轻轻摇头,她方才养精蓄锐了一会,和邹若言好生说了会话。
时隔这么多年,除了争吵怒骂,两人第一次这般平静,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许是岁月太过无情,连生猛的邹若言都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俩人都没再说周季深,只是回忆起在太师府的快乐日子,至于这个男人,其实仔细回想起来,除了伤痛难过,脑海里竟是蜻蜓点水般了无痕迹。
“季深,不要再这样了,当年,是我们错了。”叶婉未再落泪,眸中竟是露出一丝解脱,“这么多年,我都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其实,我们明明就是道德的背叛者。”
她当年,明明答应了太师夫人,愿意远嫁,再不见周季深,可后来,她还是没有做到。
在知道周季深和邹若言夫妻恩爱的时候,她是恨过的,之后和周季深再续前缘,心内甚至升起了异样的复仇快/感。
周季深看着叶婉这般凄婉模样,很是心痛,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有感情的,不过这感情走到中途还剩多少,谁也不知道,毕竟周季深的女人不少。
只是到了如今生死边缘,反而俱都放下了,此刻脑中回忆的,都是俩人在一处的甜蜜日子。
“婉婉,我……”周季深跪坐在床边,涕泗横流,他脑中回忆的全是叶婉的好,还有叶婉年轻时的美丽娇柔和体贴入微,“当初,若是那个孩子还在就好了,婉婉,是我没有护好你。”
周季深愤恨无比:“都是她这个毒妇,她迟早会遭报应的,我的孩子,俱都被她药了个干净,婉婉,若是我护好了你,我们的孩子,也能安生长大的,当年,我应该将你接到府里的。”
叶婉摇头,叹息了一声,即便是生下来了,邹若言也不会容得下,因为,是她叶婉的血脉。
“不,季深,那个孩子我很庆幸他未曾出世,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也不该在我肚子里,阿姐说的对,怀仁已经抬不起头了,你还要我们的孩子也这样么?”
这般说着,目光又投向了立在一边的叶繁星,满眼温柔:“怀仁,娘这辈子太过自私,一直忽略了你,只希望你以后能和阿年好好过日子,莫要学娘一般,走那满是荆棘的路,太苦了。”
叶繁星心头巨震,叶婉居然知道他的心思,那了然的目光,叶繁星看的清清楚楚。
他只能抽动着嘴角,心慌意乱的安慰叶婉:“娘,您宽心,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话说的很是模糊,叶婉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此刻只能苦笑一声。
周玄清在一边深深的看了叶繁星一眼,嘴唇微抿,眼神微眯,又侧头望向窗外,阿年正在外头,和一个丫头说着什么,荧红烛火笼罩下,侧脸温柔,风姿绰约。
叶婉话音一落,旋即一阵大笑传来,笑声中充满了痛快与畅意。
“呵,真是好一出深情戏码。”国公夫人竟是再次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接到府里?你休想,只要有我在,她就休想进府,周季深,你方才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当年我肚子里的那块肉,难道不是你的?还有锦纹肚子里的,难道不是你的种?”
随即重重‘啐’了一口,满眼恨毒的模样,叫周季深有些畏缩:“在这装作深情的样子,我就说叶婉是个蠢的,竟是信你信了一生,丈夫死了都还要往你这薄情寡义的男人怀里钻。”
“不错,我的孩子被你弄没了,我就要用你的种来报复。”国公夫人鄙夷的瞧着周季深,两瓣红唇里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像飞刀。
“怎么?后院里的女人,我把药送过去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现在在这蠢女人面前说什么后悔?我当年那一碗药灌下去,这蠢女人还苦苦的哀求来着,可我就是不让她生……”
国公夫人怨毒又痛快,只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畅快,“你们做下的孽,就得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惩治,不然,还以为老天是瞎眼的。”
周玄清只觉母亲要撑不住了,她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自己身上,却还是字字珠玑,语速又快,如刀剑般快速的砍,刀刀剑剑都入肉入血,两方都是血肉横飞。
再看对面的叶婉和周季深,叶婉面色如常,倒是不受影响,周季深却已是受不了,眼底血红一片,目眦欲裂,面色狰狞无比,眼看着就要冲上来打人,又被叶繁星拦住了。
“母亲……”他有些担心,国公夫人这状态实在不太好。
国公夫人仿若未闻,只面色通红的怒喝不断:“周季深,你若是今日能好好忏悔,我倒敬你是个男人,可你今天这一番做作样子,真是叫我恶心透了,你真是这世上最虚伪,最懦弱,最无用的男人……”
不敢为心爱的人争取一句话,到了后来,又把她放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叫自己的妻子儿女,全都堕入深渊,这一切,全都是他这个渣滓造成的。
周玄清眼见两人皆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头狂跳,连忙打断了愤怒的母亲,这么一番怒骂,像极了那一日的样子:“母亲,您累了,咱们先出去休息好么?”
又转头朝周季深看了一眼,目光里并无深意,只是单纯希望周季深不要再追过来深究,陈年往事,已经扯了无数次,其实周玄清已经腻了,到底是自己的父母,他说不出那些话罢了。
阿年瞧着周玄清扶着国公夫人出来了,连忙站在另一边,两人一起扶着,阿年赶紧吩咐丫头:“快,大夫可是来了?”
她一直在门外听着,只觉满心不好的预感,便吩咐丫头将大夫唤来,随时候命。
背着药箱的大夫抹着额头的汗,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老朽来了来了。”
又有丫头端来了软凳,两人连忙将国公夫人按着坐下去,周玄清怕国公夫人挣扎,便温声劝:“母亲,您忘记阿祖的话了么?别再气了,不值得。”
国公夫人一生刚硬,此刻听到儿子软语劝慰,又提及了永城的父亲,面上狰狞了一会,随即泛红泛紫的面色登时衰败,眼里泪如雨下,无力委顿的靠在椅背上。
阿年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瞧着不好,立刻将大夫拉了过来:“快,大夫,您快给夫人瞧瞧。”
方才屋中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全是不堪的陈年往事,如今翻出来再说,无异于是将结痂的伤口重新割开,再撒上一把盐。
她实在没有想到,国公夫人那般执着的给后院的女人送堕胎药,竟是这么个原因,至于后来的锦纹,大概是国公夫人已经厌倦了那些小鱼小虾,何况,周玄清也大了。
大夫经验丰富,见国公夫人这般大悲大恸,实在是大忌,“哎哟,夫人这是气血上涌,危险。”眼里瞧的真切,也不多说,当即就诊脉施针。
周玄清见四处安排的妥当,秩序井然,不禁侧目瞧了阿年好一会。
见她衣衫单薄,蹲在国公夫人身边,双手稳稳的扶着,满眼的担忧,心头微微一暖。
她总是这样,温柔和善,体贴别人。
第58章 抬头的第二十八天
回想方才屋中发生的场景, 上一辈的事儿真真是扯不断理还乱,到了如今这种时候, 还要大争大吵一回。
周玄清扪心自问,他真的能护住阿年一生无忧么?他从前就担忧过,阿年在国公府的后院,能安生过日子么?
周季深这一生被国公夫人拿捏的死死的,后院之事,以自己的性子,将来也定是插不上手, 若是阿年如叶婉这般,难道也要他经年之后抱着阿年痛哭流涕?
他这些日子辗转难眠,本是想直接将阿年夺回来,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今日的事, 突然叫他惶恐不已。
日后阿年是否也会这般?即便是进了国公府, 恐怕那沼泽之地也会叫她安生不得, 母亲和叶婉的悲惨遭遇,足够叫他警醒了。
不, 不,他得想个万全之策,不叫阿年受这纷纷扰扰,他会挡住这所有的一切, 叫阿年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回国公府。
两人之间再也不要有其他人, 也不要生出那许多多余的波折, 能白头偕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本就是他一直期望的。
此时叶繁星也走了出来,留下屋里的叶婉和周季深说话, 一出来就见周玄清满脸温柔、眼神缱绻的看着阿年,眼里的情意竟是藏都不愿藏了。
“婶婶还好么?”叶繁星不想今日竟是害的国公夫人都不适,他心内有些不安,去找国公夫人之前,他没有想那么多。